第三十八章    阿德爹的槍殼子

　　看到楊小龍和魯婧，阿德爹呵呵地說：“阿龍，還有魯警察，你們到村里來了?！?/p>

　　楊小龍說：“阿爹，我們是專門來看你的。”

　　阿德爹呵呵笑，說：“那往家里坐。”

　　魯婧說：“阿爹，我們都看見了，你好槍法?！?/p>

　　阿德爹呵呵笑道：“太久不用了，手都生了?！?/p>

　　阿德爹把楊小龍和魯婧帶到家里，老邁的獵狗跟在他們后面，邁著蹣跚的腳步。

　　楊小龍看了狗一眼，對阿德爹說：“阿爹，大黃都老了，應該十幾歲了。”

　　阿德爹說：“十四歲了，再過兩年，可能都要走不動路了?！?/p>

　　在阿德爹的家里，楊小龍說：“阿爹，我和小婧今天來找你，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阿德爹一驚說：“都是自家人，哪樣子事情，是不是巴虎那兔崽子又做壞事了？”

　　楊小龍說：“不是，巴虎在做生意，現在上進得很，怎么會做壞事?！?/p>

　　阿德爹釋懷似的，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哦，那就好，也難得他浪子回頭啊。對了阿龍，你們今天來找我，沒哪樣重要的事情的話，昨天我捉了些魚，你和魯警察就留下吃飯吧?！?/p>

　　楊小龍說：“先謝阿爹了，我們這個事情，還真只有你做得來。我們正在建設一個游樂場，主要是外地的游客來玩的，他們知道岜沙有槍手，但基本上沒有機會真正的體驗到岜沙槍手的槍是哪個樣子的。我就打算造百把支火槍，放在游樂場里，游客可以用來打靶，算是個節目?！?/p>

　　阿德爹說：“你這主意好啊，只是我連槍都不能帶，你們找我我能做哪樣？”

　　魯婧笑吟吟道：“阿爹，你不是弄了很多槍殼子么，小龍就想要你那些槍殼子?！?/p>

　　楊小龍看阿爹不語，說：“阿爹，我知道你做槍殼子不容易，我們肯定會好好用，當然，一些打酒的錢，也是要付給阿爹的?！?/p>

　　阿德爹呵呵笑道：“阿龍用得著，拿去就是，不夠我再做。不過魯警察，你知道我老漢這輩子就是離不開槍，沒槍的男人就像沒有雙手，難受，想請政府，重新批準我帶把槍?！?/p>

　　魯婧說：“阿爹，不是政府不準你帶槍，只是你手里有槍，看到動物就打。現在動物越來越少，打一只就少一只，不像以前那樣了，政府也是出于保護動物，才不讓你帶槍的，這一點阿爹你要理解。再說，其他人雖然能帶槍，但也只是裝飾，也沒有誰去打獵了。”

　　阿德爹像個孩子一般地說：“我保證以后一定不打了，就算有人拿槍抵著我腦殼讓我打，我也不打了。我也就想身上帶把槍，過過癮，看著別人手里都有槍，我心里就是不舒服?！?/p>

　　魯婧說：“那好吧，只要你以后保證不打獵了，我跟所里商量，允許你重新帶槍?！?/p>

　　阿德爹高興得像個孩子說：“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耍賴，不許反悔?！?/p>

　　魯婧又好氣，又好笑，說：“不過，我們可說好了，不許打獵?！?/p>

　　阿德爹連忙保證，說：“不打，不打，堅決不打，就算你讓我打，我也不打?！?/p>

　　楊小龍笑著說：“阿爹，又可以帶槍了，改天我把這些槍都做好了，送你一把?！?/p>

　　阿德爹道：“不用，不用。我跟你們講一個秘密，其實，我一直藏有一把槍?！?/p>

　　說著，他往房間里走去，一會兒扛著一支深紅色的槍出來，那槍油光水滑，顯然使用時間比較長，材質比較好，看上去，這是一只上好的火槍，漆黑的槍筒子發出幽幽的光芒。

　　魯婧說：“好啊，阿爹，政府讓你繳槍，你還悄悄藏了一把啊，你不知道這是違法的？”

　　阿德爹正色道：“魯警察，你自己說的，允許我帶槍，這事不能耍賴?！?/p>

　　魯婧無奈地說：“那好啊，不耍賴，不過一定不能打獵，不然我就把這槍收了?！?/p>

　　阿德爹呵呵笑道：“一定不打，一定不打。”

　　楊小龍道：“阿爹，這是把好槍啊，之前我怎么都沒見過？”

　　阿德爹說：“這當然是把好槍，這是我阿爹的槍，他就是用這把槍，打死過老虎的?！?/p>

　　楊小龍有些驚嘆道：“怪不得，都沒舍得拿出來，這真是一件好寶貝?！?/p>

　　阿德爹的幾百支槍殼子，全部送給了楊小龍。第二天，楊小龍回寨上，把槍殼子滿滿的裝了一車。寨里有人問：“這槍殼子，拉到哪個地方去？”阿德爹說：“阿龍拿去有用?！?/p>

　　人們就問：“阿德爹，你不說你的槍殼子不賣嗎？”

　　阿德爹說：“我沒收錢啊?！?/p>

　　人們恍然大悟，說：“你是送啊，那為哪樣之前，有那么多人想要，你都不給？”

　　阿德爹說：“我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主要是，看值不值得給。”

　　阿德爹又能帶槍了，這讓他十分得瑟。岜沙男人帶著槍，就像是婦女穿著盛裝，那種自豪與滿足，是酒和肉無法比的，是歌與舞也不能換的，雖然不能打獵了，但扛在肩上一樣的神氣。阿德爹不再像之前那樣削槍殼子了，有事沒事就扛著他的槍，在寨上來回轉悠。

　　人們見了，好奇地問：“阿爹，你怎么又扛槍了，不怕公安來找你麻煩了？”

　　阿德爹笑道：“我扛槍，就是公安批準了的?！?/p>

　　人們不信，說：“阿爹，派出所明明說了，不許你有槍，全寨子的人都曉得?！?/p>

　　阿德爹說：“你們不信，自己問問去，國家已經同意我有槍了?！?/p>

　　寨上另一個前不久，因為打死別人家養的兔子，也被禁槍的人，是水牛。

　　水牛長得一點也不像水牛那樣壯實，除了皮膚比較黑外，整個人瘦得就剩下皮包骨頭了。

　　水牛悄悄給趙虎打個電話，想立功后，政府恢復他帶槍的資格。

　　趙虎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好派出所在開會，趙虎對王稼說：“所長，剛才村里面的人來電話說岜沙那老頭，就是那個叫阿德爹的，又帶槍了，并且在寨子上晃來晃去的到處招搖?！?/p>

　　王稼說：“不是早就把他的槍沒收了，禁止他帶槍么？”

　　魯婧忙解釋道：“哦，所長，這件事情我還沒來得及向你匯報，是這樣的，阿德爹把他的三百多支槍殼，全部拿出來，送給了楊小龍的公司，主要用來做游樂場的道具，這是我們鎮上，甚至整個從江縣的一個大項目，他的條件是允許他帶槍，縣里面同意了他的要求?！?/p>

　　王稼說：“是這樣啊，那就讓他帶吧，只要以后不打獵就行?！?/p>

　　孫世杰說：“就算想打獵，也沒處打了，大一點的耗子都沒有一個，這事就不用管他了。”

　　開完會，王稼繼續安排工作，說：“魯婧啊，你把所里今年我們評優的材料整理一下，下個星期一之前要送到縣里面去。孫世杰和趙虎，你們安排一個人，到吉戈寨去，那里有個民事糾紛，聽說是村民用耗子藥撒在自己家地里，把別人家的雞毒死了，去協調一下。還有，現在全鎮都要統一改名字為岜沙鎮，縣里面已經在統一做牌牌了，你們抽個時間去領來換上?！?/p>

　　孫世杰跟趙虎商量，讓趙虎去一趟。

　　趙虎說：“我去可以，但是養老院那邊的水，沒有人去幫忙挑了?！?/p>

　　孫世杰想了想，說：“我幫你去養老院挑水，你就去一趟，這種事只有你才能做得好，我去了，搞不掂。再說，你去了，還可以叫小婧跟你一起，天氣又好，可以在路上說說話。”

　　這話聽起來比較受用，趙虎說：“那好，我去吉戈寨，你記得去養老院挑水。”

　　孫世杰忙答應。

　　趙虎這人做事，說到就去做。他走過來，叫魯婧，說：“小婧，你有沒有空？”

　　魯婧不知道他讓自己跟著去吉戈寨，說：“有空啊。”

　　趙虎有些靦腆地說：“我要去一趟吉戈寨，要不你和我一起去?！?/p>

　　魯婧有些為難道：“哦，可是我不想去，我現在還在處理材料，也答應了張妮，下班后陪她去剪頭發，還有，我答應幫小龍做的一個招聘方案，也還沒做好，要不你自己去吧?！?/p>

　　趙虎有些不樂意，并不是魯婧不愿意跟他去，而是這個理由讓他討厭。

　　趙虎有些怨恨地說：“就是因為楊小龍，你是不是喜歡他了？”

　　魯婧聽出話里有話，說：“趙虎，你說什么?。俊?/p>

　　趙虎說：“沒說什么？”

　　魯婧說：“你把話說清楚，你這是什么意思嘛？”

　　趙虎這個人，平時靦腆，但如果豁出去了，什么話也敢說，他說：“好，說就說，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歡楊小龍了？”

　　魯婧愣了一下，盯著他，說：“你想知道什么？”

　　趙虎說：“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魯婧正色道：“是，我喜歡他?！?/p>

　　趙虎顯得很郁悶，說：“他有什么好，他不就是個——”

　　魯婧說：“牢改釋放回來的犯人，對吧，這種話我聽了很多次了，你能不能這么偏見？”

　　趙虎說：“我什么都沒說，你那么激動干嘛，你們是不是已經交往了？”

　　魯婧說：“是的，他現在是我男朋友?！?/p>

　　趙虎急了，說：“你們怎么能這樣呢？”

　　魯婧覺得詫異：“怎么了，為什么不能？”

　　趙虎啞口無言：“我——，因為我喜歡你?！?/p>

　　魯婧愣了，她對趙虎說：“趙虎，我一直把你當成大哥哥一樣?！?/p>

　　趙虎突然釋然了，愣了一下，說：“大哥哥，也很好，好吧，我去吉戈寨去了?！?/p>

　　望著趙虎出去的背景，她覺得有些疼惜。趙虎是一個直腸子的老實人，是一個值得人愛的老實人，哪個姑娘跟了他，可能不會像電視上那么風花雪月，很浪漫，但肯定會很踏實。只是，自己已經心有所屬了。想到這里，她想楊小龍，打了個電話，問楊小龍在做什么。

　　當時，楊小龍正在五十六個民族大酒店的施工現場，機器聲很吵鬧。

　　楊小龍大聲說：“我在施工場里面呢，怎么了？”

　　魯婧小聲說：“沒事，只是我想你了?！?/p>

　　楊小龍沒聽清楚，問：“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p>

　　魯婧說：“我想你了?！?/p>

　　楊小龍還是沒聽清楚，但沒有再問，只說：“哦，好的，我一會回去找你再說，這里很吵，聽不太清楚。”然后魯婧聽到話筒里傳來有人叫楊總的聲音，掛了電話，魯婧顯得有些甜蜜，望著天花板愣了一下，自己笑了。原來甜蜜并不是需要多少甜言蜜語，只要愛上對方，哪怕對方的木訥、呆傻和窘迫，都會讓自己的心里美滋滋的，哪怕在別人看來像個小白癡。

　　酒店大廳里的滾動電梯，因為需要運貨，已經開動了。幾個花著臉流著鼻涕的小孩子，在那里乘著電梯上上下下，因為這是岜沙第一次有電梯，他們覺得無比的稀奇，就像城里的孩子到了迪斯尼樂園一樣。一個長相粗獷的包工頭，一邊訓斥著孩子們，一邊不忘記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