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狹路相逢在地鐵

　　在紐約，搭地鐵對我來說，如同穿衣吃飯一樣自然，真有形影相隨的感覺。是每天中，一件絕不可以缺失的事兒。可以說，它已經左右和支配著，我的生活甚至人生的活法了。穿衣是人類文明的最直接體現，而且，相信這種文明的形式，在社會發展的進程中，還會不斷地標新立異，推陳出新；而吃飯是為了生命能夠長久地持續下去，雖然生命有崖，但人類是不會滅絕的，吃的存在、追求美食的這種寓新奇于蕓蕓眾生的企盼中，就是最好的佐證；至于我乘搭地鐵，奔赴于工作與家庭之間的通勤，圖的就是能夠過上，有飯吃有衣穿的好日子。當然，這么低等級的欲望，近乎于原始，與傳說中的浪漫美國夢，是絲毫沾不上邊兒的。

　　地鐵從早上九點，將毫不猶豫的我，果斷地運送到尋找生活的地方，義蓋云天。那怕你將要面對地下室的環境，甚至是空氣潮濕污濁的廚房……這一切，很可能會讓你在腰酸背痛、手腳腫脹下，一天一天地蹣跚著走到人生的盡頭，這是命運的軌跡，顯然不是陽光下的選擇，我們也只能是麻木地面對，然后是無動于衷了。

　　而地鐵在晚上的七時，將疲憊不堪、像得了軟骨病一樣的我，以缺少溫情的慈悲，把我交給在別人眼里的家中。盡管房子是租來的地下室，美國夢的影子還是虛無飄渺，而我，差點就成了理想的影子了。

　　因為今天是周末，乘搭地鐵的人顯然是少得可憐，與平時忙忙碌碌的繁忙相差太遠了，讓面對司空見慣了地鐵站的我，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站在空無一人的地鐵站，我頓時對自身的安全擔憂了起來，心里當即掠過一絲不詳的預感。好在這預感在三分鐘后就消失了，因為，遠處呼哨而來的地鐵聲，恰到好處地給了我興奮的定心丸。我在心里暗暗生出一陣慶幸的快慰來，懸在心里的憂慮終于墜了地。然而，這班地鐵，仿佛與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樣，居然一點也不在乎我等待的苦心和惶恐，竟然撇下驚訝的我，揚長而去。我當即目瞪口呆，甚至跺起了腳，幾乎要開罵了。但是，再焦急再埋怨甚至再不得其解也沒有用，地鐵說走就走，竟然連向我解釋的機會也還給我，絕情得叫我心痛。我像一個被人拋棄于荒野的無助孩子，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悲傷。

　　我這樣說，并非自己故意在危言聳聽，夸大其詞。事實上，美國地鐵的治安，在一些比較偏僻的站點，因為乘客不多，劫案的確是時有發生，甚至到明目張膽的地步，著實容易令人提心吊膽。我這么一想，不由得神經質地回過頭去，望了望不遠處的地鐵進站口。

　　突然，地鐵口傳來有點凌亂的腳步聲，自上而下撲向我的耳朵而來，我條件反射地瞅緊地鐵口，雙眼警惕地注視著那個出入口樓梯，看看來者是何人，好馬上作出相應的對策。事實上，對我們華人來說，這個常識很重要，見到那些皮膚色澤較深的人，就不能不打醒十二分精神了。有道是防患于未然，憂患意識絕不能隨便松懈，畢竟是在別人的土地上討生活，腰板絕不可能，如站在自己的家園里，悠閑輕松地挺直腰板生活。當我聽到對方一步一步地，猶豫著走走停停，就猜到他這樣的步態，顯然不似一個匆匆的乘客。如此這么可怕的腳步聲，當即震得我的心幾乎跑到嗓子眼上去了。

　　果真，這個黑大漢進來后，動作很明顯是一副尋找獵物的舉動，東張西望了起來，當他見到偌大的地鐵站只有我一個人時，似乎有些興奮，當即就直沖我的跟前而來。

　　我在心里大喊不好，趕緊打算繞道兒回到街上，但已經遲了。不料對方動作比我還快，他已經擋在我的跟前，露出虎視眈眈的兇神惡煞來。他突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對我說：“getmemoney！”我大驚失色，想不到自己怕狼，今天真的是遇到狼了！還好，見對方沒有手持槍支，我當即就鎮定了下來，自己顯然是有反擊的空間。刻不容緩，我當即擺出太極拳的招式來，而且嘴里發出“嘿”聲，以震懾對方。這招果真靈驗，對方被震了一下后，似乎在盤算著什么。我趁機邊飛舞雙手邊往地鐵出口移動，動作迅猛。當對方完全明白我的意圖后，我已經撥腿往地鐵出口飛奔而去了。

　　那家伙旋即回過神來，弄懂我跑為上策的意圖后，明白我的武術招式只不過是用來嚇唬他的，馬上尾隨就追。眼看著他就要追上我。我急中生智，用手上的太陽鏡往對方狠碰，那家伙不知是計，趕緊側身躲避。就在這當兒，我已經三步并兩步跑出了地鐵口。

　　心有余悸的我，不敢在這地方多停留，一刻也不敢，趕緊拐進另一個街口，落荒而逃。讓自己的身影，在劫匪的視線下，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次經歷，讓我對這個地鐵站，有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恐懼。此后，那怕要轉換地鐵車線，多花時間，我也不去光顧，這個曾經令自己膽顫心驚的地鐵站了。

　　后來，我把這事跟朋友說了，朋友稱贊我機智的同時，也深有感觸地對我說，其實我們華人，因為受自身個子單薄矮小的限制，英語水平的粗淺，連報警的語言能力都沒有。加上有些人是無證客，報警無異于自投羅網。讓犯罪分子看到了我們這些短處，有機可乘，成為他們肆無忌憚的作案對象，令我深覺無奈唏噓。

　　后來我才知道，那些下夜班的餐館工，在乘客稀少的地鐵站，可以說沒有那一個沒有遭遇過劫匪。而面對高頭大馬，三五成群，甚至手持槍支的劫匪，我們惟有息事寧人，為自身的生命安全著想，不得不乖乖地奉上辛苦掙來的血汗錢。但有些人運氣不好的時候，搶匪嫌你的錢財過少，還會對你拳打腳踢暴打一頓，嚴重者導致殘廢甚至喪命！

　　美國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富裕國家，福利周全到無處不在，餓肚子的窮人是沒有的，除非那個人不想接受政府的救濟。在沒來紐約之前，還是在國內的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讓我想也不會想到，這里的治安居然是如此的糟糕，讓出門去工作的我，常常是提心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