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誰的局

馬車行駛在寬敞的大道上。馬車夫哼著歌兒，一副歡快的樣子。自歡和小菊坐在車廂里面。小菊時而不時地探頭往外面看，好奇的樣子。自歡則是靜坐著，巋然不動。

“夫人，城里好玩嗎？我來大……江南快十年了，還從未好好玩過呢?！毙【胀蝗焕詺g的手，說道。自歡聽她有些吞吐，似乎中間轉了語鋒，她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覺得這丫頭有怪異，從前從來不覺得。“如今，哪里還有什么好玩的。先留著命就不錯了?！弊詺g回她一笑，實則無心，淡淡然戛止。小菊聽了，似乎也知道現在的形勢，她努了努嘴，神色黯淡下來，掀了車帷，將臉向著外面。

“二位姑娘，前面是官道，咱們要繞道嗎？”車夫插進了一句。回頭望了望她們，自歡身子前傾了一下，向前一看，前面的路更是寬敞，比剛才的大了兩倍有余。她想了一會兒，才說：“前方恐有強盜出沒，還是繞道的好?！?/p>

車夫點頭，勒了一下韁繩，馬掉了一個頭，朝一旁的小道駛去。小菊道：“這路反而偏僻，不會有猛獸嗎？北方猛獸可多了，我小時候就被追了好幾次?！?/p>

自歡看了她一眼，“小菊是北方人？我倒是沒有注意過。”“不是，夫人，奴婢祖籍杭州，小時去北方玩過。”自歡應了一聲，并不再往下面問了，像是根本不在意。聽起來，她知道小菊確實有古怪的樣子，可是，又不覺得她會害她，于是也懶得管。小菊像是緊張了，用袖子拭了拭臉。自歡留意了一下。

馬車向前行了一會兒，車輪像是背你什么東西卡住了，車夫大叫不好，“前方的路叫山石阻塞了。這車，過不去?！?/p>

“那可怎么辦？還能往回走？”小菊先一步開了口。

“已經走了這么遠了，怎好轍回去。這樣吧，這位大哥，我們自行走路就好了。你也辛苦了，這銀兩你拿著，這年頭在外面跑也不容易?！弊詺g往他的懷里塞了一錠銀子，隨即跳下車來。

“這錢小人怎么能要？江老板發了話了，一定要將二位送回城里。你們且上來，繞遠一些沒有關系，”車夫推托著。

自歡并不再和他說話，拉起小菊就沿著被阻的路去了，一下子已經走得老遠了。車夫嘆了一口氣，身后一下子已經多了一匹馬。

自歡和小菊走了好一會兒，路終于漸漸平坦了。自歡一看，她們又繞回了官道上了，她用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泥漬，對小菊道：“距離城里還有一段路，但也只能往前走了，不然等天黑了下來，我們只能露宿野外了?！?/p>

小菊躊躇了一下，忽而道：“夫人，我們不是還有這個？”小菊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竹筒，又摸出了火折子，點了竹筒。那竹筒響了一聲，飛到天上去了。自歡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在向誰發信號，并未說些什么，只是徑自往前走了。

小菊追上來，扯著她的衣角，討好道：“夫人，你別又生氣，路上危險，咱們又是女子，怎可走？主子說了，夫人若是有什么三長兩短，不會饒了小菊，小菊也是沒有辦法啊。夫人又不肯開口向主子求助?！?/p>

“也好?！弊詺g看了看天，現在就是走到了城外面，也進不去。走了那么遠，確實有些乏了，現在已是日上三竿了。若是她有事，有人必然也是會管的，想必就在附近。她也無需擔心這些。

這時，前方大道上突然一字兒排開了一群壯漢，路旁的樹上還掛著無數的山賊，一邊低吼著，一邊有山賊想她們靠近，手里還握著彎刀。自歡知道這一帶是官車必經之地，遇上幾個山賊也見怪不怪了，只能算自己倒霉。自歡見他們人多，當然不能硬碰：“幾位大哥，有事嗎？可否借個方便呢？”她笑起來。

“這娘們長得真是正，跟天上的仙子一般，真開了眼界了?！币蝗肃止镜?。又有幾個彪悍的人圍了上來，圍著自歡和小菊轉圈，眼中閃著驚艷?！肮媚棠痰恼媸呛酶?，要是沒得到錢，得到個娘們兒，也值了?！?/p>

“老大，看她們穿的不錯，要不要搜身？”一小眼睛的賊人道。

自歡轉頭看了看小菊，見她沒什么表情。心中的疑惑更大了，若是尋常的丫頭，早嚇得哭了起來了。小菊，也并不像表面，倒像一個藏得深的人。

“各位大王，小女子也是逃出來的，哪里會有什么錢，起義軍都答道門口了?！弊詺g低著頭道。她并不怕什么，平靜地道，命對于她，仿佛來了這個世界，就不那么重要了。只是，這小菊，她有些不放心，不管她什么來歷，總歸對她有幾分的情誼，不能隨便放下不管。

“什么大王？我才是大王?！币桓叽蠖菆A的漢子不滿地盯著自歡，又瞪向剛剛說話的那賊人，“搜什么搜，你要是敢動，我剁了你的狗爪子！”

小眼睛的賊人頓時嚇得不敢說話了。自歡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來，“還是大王明智?！?/p>

那大王興致似乎不錯，瞇了瞇眼睛，“還是姑娘懂得人心，不想我的那幾房夫人，跟個潑婦似的。我早晚休了她們?！彼f著，一雙手不安分起來，想要往自歡的腰上摸。自歡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迅速的跳開了。

小菊見那人的狗爪子繼續伸著，脫口就罵道：“就憑你，還想碰我家夫人，也不回去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我們主子都不敢碰，你算什么東西！”

那大王聽了大怒，罵道：“你個小丫頭片子，還敢頂撞起本大王來了。本大王就不信了，瞧你長得也還行，用來開開胃也是不錯?！彼麤_上去，抽了小菊一個耳光，作勢要侵犯她，被小菊一腳踢在下身，痛得跳起來。那大王哪里還咽得下這口氣，對手下的嘍嘍吼道：“還愣著干什么？把這倆娘們給本大王綁了?！彼е亲诱f。

那些小嘍嘍不敢懈怠，扯了麻繩上來，小菊利落地躲開了，自歡倦極了，動也懶得動，仍憑他們綁了一個結結實實。

小菊見狀，跺了跺腳，那些人又攻了上來，她一個飛身，朝其中兩個人的天眉穴踢去，又快又準，那兩個人被踢倒在地。自歡見她功夫不弱，甚至是上層，心中吃驚。想起，她剛剛發了信號，江彧早就該到了，現在卻還沒有露臉。這其中一定是有古怪。江彧的身邊都是高手，他派來護送自己的人，定然也不弱，怎么會出現這種問題？他也不可能只派一個人。自歡心中大驚，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盤。難道，他也懷疑小菊？所以？她擔心這是江彧的局，等著某些人來跳。

小菊和那些小嘍嘍正打得難分難舍。自歡看了她一眼，轉而對那大王道：“大王，我這小丫頭不懂事，頂撞了您。還請您高抬貴手，放過她。所有的一切，由小女子來承擔?！蹦谴笸醪徽Z。自歡已經從袖子里摸出了匕首，趁人不備，繩子很快被她割斷了。她現在離那大王近，那大王又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小菊的身上，她收抓緊了匕首，因為她本來也有些功夫，一下子便將匕首架在了那大王的脖子上，對小菊喝道：“還不快走！”小菊看著自歡，怔怔的，那邊的小嘍嘍已經全部被她撂倒了，帶走她也是不難的，為什么要叫她走。

自歡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我一個小小的丫頭，功夫如此的了得，說出去，該是有多少人忌憚啊?！?/p>

小菊聽了一驚，臉色頓時大變。自歡的表情更是冷，看不出任何的起伏，“你今日既是得罪了大王，大王必然不會饒你。你在我身邊裝模作樣，我又豈會饒你！至于你那主子，他是一個什么性情，你該清楚。若是再不滾，沒有人可以救你?！弊詺g說著，目光越來越冷，像一把刀子。身邊的小嘍嘍已經不敢動彈。小菊看自歡的眼神有些迷茫，可是，她是一個聰明人，有什么事不明白的。她腳下一掃，頓時塵土飛揚，小菊趁此，滾下了林蔭，不知去向。

自歡松了一口氣，雖然江彧在附近，但是小菊是個機靈的人，可以在江苑藏這么久，應該是有法子逃脫的，她勉強放心了。只是架在那大王脖子上的刀子，一直沒有移開。那大王見她手勁挺大，真擔心，她一個下手不穩，將自己的腦袋給割了下來。忙道：“姑娘，姑娘，有話好好說。”

“大王要說什么？開口便是了?！弊詺g道。

“我們只是受人之托，威脅一下姑娘罷了，沒有什么其他的惡意，更沒有想傷害姑娘性命的意思。姑娘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大家伙兒計較了。大家都是走投無路的窮苦百姓啊?！蹦谴笸蹩跉廛浟瞬簧伲f的話倒是有幾分的真誠。

“那包括調戲我主仆二人嗎？”自歡又問。怎么一回事，她大概也明白了，心中只是一陣苦澀。他果然是什么都做得出來。

那大王未說話，自歡就見樹林后面走出了一個人，她冷笑了一下，干脆將匕首也扔了。江彧遠遠地看著她，他身形很快，一下子已經將她抱在了懷里。自歡沒有掙扎，她看著他那濃密的眉毛，那么精致。她似乎永遠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要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