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徐州兩大派的斗爭卻走向白熱化,兩派都在私下搞武器,槍支,常常這一派打來,那一派就跑,有的跑到濟南,有的跑到南京,時間在蘊量著更大規模的武斗。
有些造反派頭子忘乎所以,老子天下第一,經常帶著手下親信到私人家中抄家,抓人,一些老干部,教師,甚至普通百姓連一般的人身保障都沒有。這些無法無天的行為讓許多老老實實,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反感,使他們遠離這可厭可憎的所謂“文化大革命”。
日子一天天過去,沒有人知道這場文革什么時候過去,只是從每天廣播中,從播音員那仿佛歇斯底里,狂熱的話語中,人們判斷文革還遠遠沒有過去。
隨著1968年新年的快要到來,全國的造反派蘊量著在全國各省繼續奪取政權,那遏制不住的對權力的向往使得某些人“瘋”了,他們居然敢一再向軍隊,向黨中央挑戰,徐州的造反派在全國運動形勢的“鼓動”下,真正叫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一些原來不起眼的工廠工人一旦成了造反派頭頭,自己就給自己配備了年輕美貌的女秘書,他們有自己的專用汽車,走到哪兒都有保鏢跟著,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揚威,不可一世。
徐州的老百姓的日子更加難過。
冬天到了,這一年冬天特別冷,一連下了幾場雪,老驢不管天寒地凍,一直擠在人堆里砸石頭,他那夏季還沒有好透的傷口到了冬天,又發展成了凍瘡,有時血淋淋的,露出里面嫩紅的肉來。
恰好今天鐵路來人量方結帳,老驢一家一個多月砸的石塊被測量好后,就被裝上了重型卡車。
老驢把帳結了,決定到學校看看去。
老驢幾個月沒到學校,學校還是那個樣,由于天冷,幾乎所有的宿舍門都關著,老驢挨個門敲,都沒有人。最后走到老鐵屋,還沒敲門,老鐵出來了。這讓老驢喜出望外。
老鐵看到老驢,感到很奇怪,說那么冷的天,你來干什么。老驢說,這兩天天冷,我那邊活不多,來看看你。老鐵把老驢讓進屋,原來柳惠梅也在里面。只是不出聲。
老驢這才知道倆人關系已經不同一般。
老驢感到有點尷尬,可柳惠梅已經站了起來。老驢見她緋紅的臉上一雙杏核般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到覺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柳惠梅先說話了:“俺姚姐,你看到了嗎?”,姚小惠平時不讓人家喊她“姚姐”,是因為聽起來不好聽,今天姚小惠不在,也就罷了。
老驢說:“我也多少天沒有看到她了,要不然,你去把她喊來,我們今天在這兒聚一聚。”柳惠梅天生無憂無慮,喜歡熱鬧,一聽到老驢要她去叫姚小惠來,答應一聲,立刻穿上大衣,臨走叫老鐵打兩瓶水來。
不一會,就聽到外邊女孩嘻嘻哈哈的笑聲,老驢知道姚小惠來了,趕緊把位子讓了讓,自己坐在里頭。
姚小惠大笑大嚷進了房間,看到老驢說:“哎喲,多日不見,你怎么變得那么老了。”
老鐵說:“你看,姚小惠,你一進來,就沒有好聽話,我們老驢正是年少青春,他老什么。”老驢用手摸了自己短短的胡須一把,說:“是老了。”又對姚小惠說:“來,握握手。”他剛把手伸出去,姚小惠把手一縮說:“俺不和你握手,你看你那手爛的。”
柳惠梅聽說,也走過來,看看老驢的手,嘴里“啊!”一聲,趕忙捂住了,眼睛里有些驚惶不定,她不知道老驢的手會變成這樣。
柳惠梅說:“姐,老驢的手成這樣,你不心疼。”姚小惠說:“他是屬叫驢的,動不動撩撅子踢人,我心疼啥!”
柳惠梅知道他倆這一個月有過結,所以姚小惠才一個多月不睬他。老驢問:“天富呢?”老鐵說:“這是個書呆子,在隔壁看書。”
老驢走到隔壁,吳天富正抱著一本書看的聚精會神,老驢走過去“天富,我來了老半天,你也不睬我。”吳天富看到老驢,立刻從床上跳下來:“得罪,得罪,大哥。”
老驢問:“看什么書?”吳天富把書一翻:“鴛鴦蝴蝶派,張恨水的《啼笑姻緣》。”
老驢把書翻了翻:“我也喜歡這些老作家的小說,過去沒事就到圖書館去翻。”他想了想說:“還是你好啊!現在還能靜下來看書。”吳天富說:“要不是文化大革命,我們也看不到這些書,現在一成了禁書,反而能看到了。”
老驢說:“這也是沒人能想到的事,歷史就是這樣,你想進這個屋偏偏進了那個屋。”
老驢說:“天富,你要沒事,不如開個書單,一步步把那沒讀過的書通通讀一遍。十年以后,你想你能讀多少書。”
吳天富說:“大哥說得是,我這些天也有些納悶,想這運動搞下去什么時候是個了,現在我想通了,不如利用這個時間,把名著都看一遍,哪怕是過一下眼。”
他說著,精神來了說:“走!到老鐵那看看!”吳天富才跨進門。姚小惠就說了:“喲!書呆子來了。”老鐵說:“別打趣老實人。”吳天富笑笑。老鐵說:“惠梅,還是我們去買點菜!”
老驢從衣袋里拿出一卷錢來,說:“今天,你們誰都不要動,我才關餉。”老鐵知道老驢錢來得不容易,把手一擋說:“你那是血汗錢,哪能用你的。”
老驢有點著急道:“平時我都是吃你們的,今天不行,這錢我掏定了。他又轉回頭去對吳天富說:“走!我倆去買菜。”
在一中附近有一家鹵菜店,原來也是王胡子開的,老驢和吳天富走到王胡子店外,恰巧王胡子在里面,老驢說:“王胡子,還記得我嗎?”
王胡子頭也沒抬,就說:“記得!記得!”老驢說:“你頭都沒抬,你記得誰?”王胡子這才把頭抬起來,看看老驢,說:“你不是…?”
老驢眼盯著問說:“我是誰?”
王胡子撲閃著眼睛,半天答不上來,老驢說:“你忘了,夏天,在云龍湖,我哥們幾個買你的鹵菜。”王胡子假裝想起來似的說:“是!是!我今夏是在云龍湖邊賣過。你老哥今天想來點啥?”老驢說:“來四個豬蹄,再來一斤豬耳朵,涼菜各樣來一斤,你還有什么?”
王胡子說:“幾天才到的狗肉,老哥來兩斤?”老驢說:“聽說你鹵的驢肉不錯,來二斤。”王胡子問:“狗肉要不要。”
老驢問吳天富:“狗肉,你吃吧!”吳天富點點頭,老驢說:“那也來二斤。”老驢掏出兩張10塊的,王胡子又找了三塊。接著倆人又到燒餅攤買了十來張大餅,提著幾大包鹵菜回校了。
剛走到學校門口,一只大黑狗從學校里竄出來,把倆人下了一跳,接著就看到一個人從后邊跟了出來,吳天富說:“現在學校沒有人看門,什么人都往里進,這是遛狗的,每天都來到大操場遛狗,誰管?”老驢說:“學校不是還有一幫練武的弟兄嗎?”吳天富說:“是!”
老鐵幾個早已把煤油爐子拿了出來,老驢說:“這菜不用熱!”老鐵說:“我們行,他們姑娘家不行。”說著,把豬蹄和狗肉打開包,點著煤油爐。
這時天已見黑,屋里由于人多,也不見的有多冷。大伙把桌子擺好。坐下來。
飯桌上,老鐵只是一粒一粒揀花生米吃,半天一句話不說,姚小惠知道老鐵平常愛說愛笑嗓門大,今天不聲不響一定有心思,就對老鐵說:“老鐵,半天沒見你說一句話,有什么心思說出來,俺們看能不能幫你?”
老驢說:“八成是柳惠梅的事,對不對?”姚小惠說:“是不是你父母?”老鐵把筷子一擱,有點激動的說:“各位兄弟,誰都知道我老鐵家中沒有姊妹,去年喝酒,我第一次看到惠梅,我就覺得這是我家妹妹,我不能虧待了她。”
他想了一下又說:“現在時間長了,我又想我不能光把她當自己的妹妹看待,我得對她負點責任,惠梅自小沒有父母在身邊,雖然有叔叔。到底隔了一層,我同情她,喜歡她,感覺比自家姊妹還親,哪怕拿我老鐵這條命來換,我認了。”
在坐的幾人屏聲靜氣的聽了老鐵這一番言語,都沒有想到老鐵把一段兒女私情講的如此慷慨激昂,都有些感動,老驢原來還想開他玩笑的,也一時不知從哪兒說起。柳惠梅更是感動的低下頭去,臉上羞的一陣緋紅,心口直跳。
姚小惠說話了:“老鐵,你既然那么喜歡惠梅,還有什么愁的,你父母也不能管你一輩子,最后你還是靠你自己,你對惠梅好,惠梅又不是不知道,我說你急得什么,又不是明天結婚。”
姚小惠一席話把大伙都逗樂了。老鐵也臉上露出笑意,把柳惠梅說的更加不好意思。
老驢說:“這么子,常言道,事緩則圓,你倆現在先湊合著,等運動結束了,他們老人家心情也好了,那時再提不遲。”姚小惠說:“老驢這句話還說了一句人話。”老驢瞪了姚小惠一眼說:“我這說的才是人話嗎?”
周圍人笑起來。
老驢說:“飯也吃的差不多了,我看老鐵的二胡在墻上掛著,不如讓老鐵拉一段給弟兄們聽聽。”老鐵說:“好吧!剛才我的話讓大家不痛快,我拉一段讓大家開開心”
柳惠梅過去把二胡從墻上拿下來,交給老鐵,老鐵把玹調了調。先拉了一段《梁祝》,那二胡曲子悠悠漾漾的透著幾分凄涼,讓在場的人聽了要下淚。姚小惠說:“來段高興的吧。”
老鐵又拉了一段《花兒為什么這樣紅》,大家默不作聲的聽著,姚小惠打開門,一輪珓月正在當頭,撒下一片銀花,那如怨如訴的二胡琴聲從屋子里直溢散到四周寂靜的環境中,幾個年輕人心頭都含著幾分悲切,一時都不知該講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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