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富想得的一點都不錯,自從徐州造反派形成兩大派,市委書記,市長還有那些局長,處長好像成了滾刀肉,兩派不論誰站上風,首先都要把那些干部拉上臺去批斗,有時開全市批斗大會,把幾十個老頭成排拉上臺批斗,然后還要掛牌子游街。想想這些昔日大權在握的大人物都成了某些人的任意遭踐之物,何況一個普通中學生。
一個社會發(fā)生動亂,最倒霉的還是老百姓,自從文革開始以來。學生沒有學可上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許多貧困家庭把全家的希望寄托在孩子將來成才,能最終擺脫貧困的希望也成為泡影。
吳天富天天和老鐵在學校里談論,回避不了的就是個人未來的出路。老鐵有時來一句驚世嚇俗的話,讓吳天富聽得更覺老鐵這人不簡單。
有一天,老鐵說,根據他分析,如果文革在三年內結束,那么這一代學生還不至于耽誤,如超過三年,那就很難說了,這話讓吳天富聽得心里冰涼,原來自己的一點上進之心也被老鐵這一席話說沒了。
他問老鐵:“你這話什么意思,難道過了三年以后我們還是這樣,我們這代人就完了?”
老鐵神秘的點點頭:“你自己悟吧!我有一句話放在這里,一個民族,要是所有的學校都不開學,那意味著什么?那就是說將來我們這個國家將沒有可用之才。一個國家要是連教師都容納不了,這就說明社會要退回到茹毛飲血時代了。“
老鐵繼續(xù)說:“這都是我們私下討論,也許我分析的不對,但我總覺得人學習某項知識是分時間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年輕時要不攥緊時間,到未了,難免是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吳天富把老鐵的話告訴駱駝,耗子他們,說的他們也連連點頭,特別是耗子以往總是只知道玩,這一下也不得不考慮自己的未來了。
徐州的“文革”由于兩大派的無休無止的爭斗而使得絕大多數人遠離了運動,特別是許多還在貧困線掙扎的窮人,他們的生活水平日益下降,不得不出賣苦力維持生活。
老驢家就是這樣。
那時在云龍湖和云龍山邊,有一片砸石場,許多家庭在那兒安營扎寨,靠為鐵路砸石頭維持生活。
一個烈日當頭的日子,吳天富和老鐵去看老驢,只見老驢正在太陽底下,戴個破草帽,身上披件爛的起毛的藍褂子,正在狠勁的用大錘夯一塊巨石。看看他的周圍,乒乒乓乓,男女老少,都在緊張的干活,誰也沒有注意他倆。
見到吳天富和老鐵,老驢很意外,沒想到他倆會來。他用破毛巾擦了擦滿是泥灰的臉說:“走!這里不安全。”他抗起大錘,說:“今天不干了,我們喝口水去。”
三個人來到遠離人群的地方,老驢說就找這個活,也不是那么容易,沒有地方不行,你砸的石子沒有地方擱不行,你來遲了,沒搞到開采的大石不行,這大石頭要人工從上面搬下來,你沒有人手也不行。
老驢攤開手說:“你們看,我這手上到處都是血泡。”果然老驢的手用破布條纏著,兩手沒有一點好肉,他說:“這是今天搬石頭砸的。”
三人邊說邊走,一會兒就遠離了采石場,那乒乒乓乓的嘈雜聲音也漸漸聽不到了。
老驢說:“我們下水洗一把。”說著就自顧自脫了外衣,穿著褲頭下了水,老鐵和吳天富見了,也就脫了衣服,下到湖水里。由于天熱,水溫高,三個人在水里劈里啪啦的游起來,老驢只會狗刨式,每前進一步,都要蹬出一股水柱,惹得老鐵大笑老驢的游泳技術“臭”。
老驢說:“這湖里能摸到蝦子。”
說著捏了一下鼻子,潛下水去,只見他的兩條腿翻上來,不斷的撲打水,沒過半分鐘,他浮起來,手里握著一只半大的蝦。老鐵見了也潛下水去,照樣摸了一個上來。
老驢說:“天熱,這蝦都在石頭縫里藏著,一會來了釣蝦人,他們用專用蝦網釣,比我們這樣摸來得快。”
三人又游了一會,看看太陽西斜,遠方真有人看著捕蝦網來了。老驢說:“我們上去吧,不要把人家的蝦嚇跑了。”
三人穿好衣服,來到一棵大柳樹下,此時烈日即將落下,在微風中,三人靠在石階上,遠望著捕蝦人布置捕蝦網。
老驢說:“聽說他們一晚上能捕二斤大蝦,比我們砸石頭要強。”
老鐵說那你還不改行,老驢笑笑說:“這一行有一行的竅門,你看人家捕蝦眼熱,等到你去,恐怕一天二兩都抓不到。”
老鐵說:“這到也是!你看這說大鼓書的,他在臺上說的輕松,你去說,試試看,恐怕觀眾一會就攆你下去。”
老鐵看了看表說:“時間晚了,怎么樣?今晚我請客。”
老驢也不推托,說:“好,下次我請!”
三人來到“王胡子醬肉店”,老鐵掏出錢,買了一斤鹵豬肉,一斤豬耳朵皮,兩個鹵的滴油的通紅的豬蹄,老鐵要賣鹵肉的胡子大哥多放點鹵汁,胡子笑著說:“兄弟,這還用你說,包你滿意!”老鐵開玩笑:“王胡子,我可認得你。”王胡子說:“下次再來,保證你說我是徐州頭一份。”說著用荷葉將鹵菜包起來,又給了一個小玻璃瓶,里面灌著黃色的鹵汁。
買好菜,老鐵說:“到我家去吧!”
老驢說:“我看今天誰家也不去,我們不如還回到云龍湖去,看看夜景。”“那還得買瓶酒。”,老鐵轉身又去買了瓶大曲。
果然老驢說得不錯,這晚風吹著,坐在湖邊看著遠處水一浪一浪打來,心里暢快極了。
老鐵說:“人生得意須盡歡。”
老驢取笑道:“你這算得意啊!”老鐵說:“此一時,彼一時也,要說這人生得意,只在這個人感覺,我們中國人只把金榜題名,洞房花燭當成人生得意,豈不知這無官一身輕,如今你看這些坐官的哪個日子好過!”
老驢說:“說得也是,你看我們這日子雖然過得苦,可沒有人半夜把你拉出去批斗,我可聽說徐州那些市長,書記,那些造反派一關就是大半年。”
老鐵說:“等著吧,將來還是這些當官的掌權,我不相信這共產黨的天下還能讓幾個不明不白的造反派占了,要是他們這幫人掌權,這幫人是什么東西,老百姓能聽了他們的。”
老驢說:“你這話說的人痛快,這運動都搞了一年多了,到底這些老干部整出什么問題了,反正我是看不出來。”
文革使得許多學生耽誤了學業(yè),卻并沒有耽誤學生身體的發(fā)育,文革兩年多了,徐州一中的學生多數人飽食終日,許多人個子飛長起來,嘴上也出現了淡淡的胡須。女生發(fā)育更加明顯,有一天,吳天富看到黑女,記得那年徒步去北京時,還是個不起眼的毛丫頭,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個婷婷玉立的年輕女郎,吳天富疏忽到連她的真實名字都一直不知道,如今她屁股后頭也跟著一個乳臭未干的傻小子。
黑女見到吳天富還是像過去一樣喊他大哥,吳天富問她最近在干什么?黑女說:“在家,啥也不干,等著開學。”,吳天富瞄了一下跟她后邊的那個傻小子,黑女臉一紅道:“真討厭,人家走到哪里跟到哪里。”黑女雖然如此說,看她的樣子還是滿喜歡的。
老鐵還是那么悠悠閑閑的,沒事就抱著一本古書看,柳惠梅時常來找他,但倆人的舉止要謹慎的多。
由于經常發(fā)生武斗,許多學生不再到校,學校里只留下少量的學生。
但老鐵和柳惠梅的感情卻在急劇升溫,老人的遲遲不表態(tài),讓老鐵懊惱不已。他不知道該不該把柳惠梅帶回家去。
兩年時間,也讓柳惠梅出落成一個漂亮大姑娘,高高的胸脯,加上細細的腰肢,那時徐州的女孩沒有什么化妝品,頂多也就是用點“雪花”牌雪花膏,但這并不能擋住一些漂亮女孩的天生麗資,柳惠梅的鮮紅的嘴唇常常讓老鐵心醉不已,他時時心疼她,擔心父母會給她難堪。
也許真是出身名媛,柳惠梅雖然由僅是工人身份的叔叔養(yǎng)大,身上自有一種“高雅”,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出身名門的內在“高雅”日益體現出來,更讓老鐵覺得非她不娶。
這天,柳惠梅在老鐵身邊坐著,老鐵無意中聞到周圍有一種淡淡的清香,卻不是雪花膏,或香皂的味。
老鐵記得有一篇散文里提到,在少女成長期間,身上會溢散出一股淡淡的體香,難道這是真的,老鐵像狗一樣撅起鼻子一個勁的嗅。
柳惠梅看了好笑,說:“你嗅什么?”
老鐵不好多說,只說:“我今天鼻子有問題,老是覺得有股說不出的味,你把手伸出來我看看。”
柳惠梅只好把手伸出讓老鐵看,老鐵把鼻子伸到柳惠梅嫩白的手上仔仔細細嗅了一遍,說:“嗯。果然這味還是從你身上散出來的。”柳惠梅臉一紅說:“什么味?”老鐵假模假樣的說:“那讓我研究研究。”,說著又巴上去聞個不夠。柳惠梅臉上緋紅,手握住臉說:“什么味?你不過是動壞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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