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毫無征兆的降落在這個小鎮,對于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雨的小鎮來說,毫無疑問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大事。
可是今天整個小鎮卻很安靜,原本熱鬧的街道,此時顯得有些落寞。
除了村頭那兩人細微的呼吸聲之外,這世間大概也只剩下秋雨的滴答滴答,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一個頑皮的孩子悄悄打開房門,探出頭來,想要看看村頭那兩人到底在做些什么。只是剛剛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就被屋內的一個婦人揪著耳朵,罵咧咧的趕了進去。
先生看著這一幕,只是笑笑,然后看了看身后那個黑影,道:“沒想到,三年之后,你就有了向我挑戰的勇氣。只是,你贏得了么?”
“不試試,又怎么知道?”林道一臉的認真,原本瘦弱的身體此時已經健康太多,稚嫩的臉龐了漸漸的脫去了青澀之意。
“三年了,每一天我都玩命的修行,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勝你。”
“怎么?你覺得現在有這個把握了?”先生似笑非笑,看著手里的大黑傘,面露沉思之色。
千里大漠,只有這么兩把黑傘,沉默的立在雨中,雨水不停的擊打在傘面上,發出水滴破碎的聲音,雨水順著傘面,急速落下。
也許是積聚了太久的緣故,今年的這場雨下的纏綿悱惻,雖然不大,卻也見得會很快停下。
林道手拿一把漆黑如墨的樸刀,刀尖沒有攝人心魄的寒芒,整把刀看起來似乎稀松平常,只是大陸貨色。
林道更是這樣認為,因為這把刀是先生在三個月前,從村子里唯一的屠戶那買來的。既然是屠戶用的刀,想來也不會有多么珍貴。
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瞬間照亮了二人的臉,林道手握樸刀,手指都在吱吱作響,可是就在他出手之際,一把青色刀芒已經掠過他手中的黑傘。
林道沉默,漸漸松開了手中的樸刀,不再用力。
剛才明明是自己先出手的,可是卻是這樣的一個結果,林道頓時覺得茫然起來。
從拜先生為師直到今日,已經過去三年。他能清楚記得自己在這三年中的每一天,因為每一天,他都過得極其殘酷。
毫無人道的訓練,殘忍變態的折磨,使得原本性格就有些孤僻的林道更加沉默。
他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因為他堅信自己可以,或許自己用不了十年,便可以將先生打敗??墒乾F實卻是如此殘酷,三年苦修,卻連出手的資格都沒有。
為什么?自己怎么會這么弱?
林道不斷的在內心發問,嘴唇都有些哆嗦。
十秒之前,他還是一個自信滿滿的刀客,可是十秒之后,自己的一切都毀了。什么自信,什么實力,在先生面前,仿佛永遠那么可笑。
只是刀在手,如何能放棄?
刀在手,我又憑什么放棄?
只要刀在手,便能破,便能贏!
林道扔傘,執刀,再砍,這一系列動作渾然天成,沒有絲毫猶豫,因為林道本來就是如此想得,自然就要這樣去做!
不論先生如何出手,都不能改變這一刀。
此刀勇往直前,決不后退。
先生依舊那般風輕云淡,目光含笑的看著林道。
林道不再猶豫,只管出刀。
想象之中的刀光劍影并沒有出現,林道只是驚愕的看著眼前一幕。
只見黑色樸刀如一支離弦的黑色箭矢,劃過這場漆黑的雨幕,像是突然從外界闖入這場暴雨之中,頓時風停雨歇,只留下樸刀破空之聲。
從天而降的雨水還在空氣中打轉,畫面仿佛被定格一般,只見一道黑影閃過,剛才那滴打轉的雨水便被瞬間劈為兩半,一半飛速向著天空,一般疾駛而下,而那種原本的平衡便被瞬間打破,一時間嘩嘩啦啦,狂風暴雨忽至,如脫韁的野馬,噼里啪啦肆意踐踏著紅褐色的土地。
雨水被草鞋踩實,濺了起來,可是飛濺的渾濁雨水還未落地,林道的道就已經到了先生的胸口。
林道沒有絲毫猶豫,因為他明白,先生不止如此!
沒有刀入血肉的咀嚼聲,也沒有任何互相撞擊的聲音。
林道的那把刀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停在先生胸口,被一直潔白如玉的中指擋住。
這刀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在于先生的指頭相遇后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也沒有將先生的手指切下來,甚至都沒有傷到先生的皮膚。
林道明白,這絕對不是刀的問題,因為林道自從得了這把黝黑的樸刀之后,就經常去鐵匠鋪里找樂子。他的刀可以輕易的砍斷寧安鎮最好的刀具,可以將幾人合抱的古樹一刀斬斷,而且就算扔到熔煉鋼鐵的火爐之中燒個三天三夜,也依然是這番模樣,不會有任何變化。
所以,林道很吃驚,也很茫然。
“怎么會?”
“這怎么可能?”
“世上哪有刀槍不入的人?”
林道喃喃自語,仿佛深陷某種困局之中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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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很大,一個小小的寧安鎮你就滿足了?沒有看遍世間風景,就不該說風景這邊獨好!”
“我只是好奇,只是不太理解,先生怎么會如此強大,比寧安鎮里所有的人都要強大!”林道從剛才的困境之中慢慢走出,試圖去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外邊的人都如先生這般強大,是不是外面的人都能夠刀槍不入?
先生回頭,看了林道一眼,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說說你的夢想吧,只要年少,總是會有一些不合邏輯的想法?!?/p>
“夢想?”林道沒有料到先生會在這種情況下問出這么一個問題,覺得有些怪異。
“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告訴我!”先生不溫不火,笑容依然燦爛。
依舊燦爛的還有天邊的彩虹,這場雨來的出奇,去的也出奇。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天就慢慢變晴,只是夕陽西下,使得天邊的那道晚霞,顯得有些傷感。
林道想了想,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如一個朝圣般的信徒,說道:“我想做那水中的魚,做那原野的春風,做那天上的白云,做那碧藍的天空!”
“奧,這是為何?”
“因為我要自由,我要有敢做自己的自由與勇氣!”
“呵呵!”
先生儒雅的一笑,轉身,看著天邊那如烈火焚燒過的晚霞,聲音中有些憐憫,又有幾許無奈:“這世上根本沒有絕對的自由!魚兒看似自由自在,實則永遠只能留在水中,風兒看似能去天涯海角,其實也終會被圍在高墻之內,天上的白云看似變化無端,其實,風往哪吹,它便往哪飄,這又何來的自由?”
沒有嘲諷,沒有譏笑,有的只是最為平淡的陳述,可是這些話落在林道的耳朵里,卻是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底,激起了他與生俱來的不甘與反抗!
“那么,不是還可以做那高高的天空么?”
林道還是不肯死心,他始終固執的以為,這世上總有那么一種東西,是自由的!
先生還是那般招牌式的笑容,顯的天高云淡,不惹塵埃!
“其實,這天外,依然有天!”
“天外有天?”林道口中不斷的呢喃著這四個字聲音有些顫抖,心臟有些顫抖,連那展開的手掌,也跟著顫抖!
“天外有天?”
“天外有天?”
“呵呵!”
這次是林道發出的笑聲,笑的有些失魂落魄,有些復雜的東西,他自己不懂,別人當然也不會懂!
不過這種情緒也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隨即又變回了那個不屈的少年!
“如果這是神的安排,我接受!如果這是人的命運,我抗爭!”
看著少年雙眼中射出的沖天戰意,先生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這混小子,明知世上沒有所謂的鬼神,還要說出這般狂言,真不知是該夸你,還是該罰你!”
林道撓了撓頭,干笑幾聲,也不接話!
“你跟著我有幾年了?”
“三年!”少年不假思索的答道,畢竟這三年中每一天,在他的記憶中都是十分深刻,那種如地獄般的苦修,至死難忘!
“竟然這么久了,想來你也快十三歲了!日子過的真快??!”話音到此,停了三秒,復又響起!“那么,現在,你能殺了我么?”先生似笑非笑,盯著少年的眸子,平靜的說道!
林道握緊了手掌,捏成拳頭,沒有一絲顧慮,也沒有一絲掙扎,“我愿再試一試!”
少年的口吻盡可能的平靜,像先生那般平靜,可是中年人還是從那簡單的四個字中聽出了其內心的波濤洶涌,但他并不覺得奇怪,因為二人關系雖然實為師徒,不過當初肯教他,是因為這小子小小年紀便口出狂言,要殺了自己,為了一個看起來十足可笑的理由!
而自己又偏偏不信,就算我教你十年百年,你也動不了我分毫!所以中年人便教他如何殺了自己,絕對的傾囊相授,絕不藏私!
因為他有巔峰的實力,便也同樣有巔峰的自信與驕傲!但他不許他稱他為師傅,只許喊他先生,而林道也壓根沒把他當做師傅,只是始終堅定不移的要殺了他,用他所傳授的東西,殺了他,光明正大的殺了他!
“你這么快就從剛才的失敗中走了出來,這一點我倒是很意外。只是老子累了,等老子回去睡一覺再來和你玩玩吧!”先生說罷,就旁若無人的走了,絲毫不理身后已經做好準備再一次戰斗的林道。
林道吐了吐舌頭,鄙視的瞪著先生的背影,猶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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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安鎮的人們看到暴雨已歇,便紛紛走出家門,呼吸著空氣中久違的濕潤氣息,小孩們一邊在泥濘的土路上狂奔,一邊從積水的小坑中越過,玩的不亦樂乎。
只是,這真的只有一場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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