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原來是凹字狀土坯房,一共有七間。聽父親說,那是爺爺生前和他一起親手建的。我五歲那年,老屋已經隔開成三處,大伯家兩間,我家兩間,奶奶三間。小叔搬到鄰村,姑姑們都已出嫁。也就在那年,父親和母親決定建新磚房,在老屋的前面,我家的那兩間便成了磨房和柴房。
記得以前每年臘月二十五六做豆腐,母親就會水泡一桶黃豆,提到磨房磨。石磨是手工轉動的,使力的那端連著丁耙,丁耙的兩端用粗麻繩吊在房梁上。每每都是母親推動丁耙,我添黃豆到石磨的槽口中。這可是個配合默契的活,有節奏,兩圈一添,快了的話磨出來的漿水做豆腐可就不潤滑了。磨好后,把漿水放入鍋中煮沸,這時候,就有我最喜歡喝的豆漿了。把鍋中的漿水舀到提前準備好的紗網布里,點入石膏粉。放置一小會后,提起紗網布固定封口,放到桌上,用木板壓住,木板上再放兩塊磚頭增加壓力。因為年紀小,不知道石膏粉有何作用,還以為是什么糖類,那一次偷偷抓了一小把吃,差點沒噴出來。后來才知道,石膏是用來凝固的,這是做豆腐的千年傳統了。除了磨黃豆,有時候,母親還會磨芝麻粉給我們吃,總說吃芝麻粉會變聰明的。雖然那時日子過的很清苦,但很幸福,尤其是現在更加懷念。遠離家的感覺很孤獨,遠去的歲月無法再重復。
柴房的墻壁四周,沿著墻角往上,堆碼著整齊的木柴。這些木柴都是從后山砍伐下來的,小的時候沒力氣和父親一起去砍柴,但喜歡跟著父親后面,因為山上有好吃的山楂和板栗。記得高二那年,一次放假回家,有些沖動的就和父親一起去了后山砍柴。原以為沒什么,可真的把一捆柴放在肩膀上向山下走的時候,才發現并沒有想的那么容易。不僅要保持腳下平衡,還要防止肩上的木柴蹭進路邊的草藤,走到一百多米就要放下歇會,因為肩膀很疼。看著父親一路到家沒有停歇一次,突然感悟到父親多年的辛苦和勞累。
春夏交際之間,老屋就會變得生機起來。因為是土坯墻,很多地方有指頭大的小孔,原先以為是當初建的時候有意留下的,后來才發現,那是蜜蜂鉆出來的家園。老屋的頂上有個蜂巢,很多年都在。那時喜歡找一個細樹枝鼓搗墻上的小孔,和蜜蜂逗樂。一開始,蜜蜂往里鉆,之后實在是受不了我給的折磨就爬出來飛走找個更高地方的小孔。當然,有時候蜜蜂也是有脾氣的,搗它出來后,不是飛走,而是向我撲來,那時候不懂就拼命跑,越跑它越追,有幾次被它蜇到,一陣刺痛,過后腫脹。后來聽說,不能跑,要蹲著不動,它就不會蜇你了。偶爾,在老屋里面的墻上還會看見壁虎,只看過書本上說它是吃蚊一類的昆蟲,但一直沒有看過。所以,有一次我用捕知了的網袋套了一只放在一個罐頭瓶里,也放了一些小飛娥蓋上蓋子,蹲在一旁看著它的動靜。可半天過去了,它沒一點動靜,打開蓋子,用細棍挑動著它,它使勁的往上爬,可瓶壁太滑爬上一段又掉下去。擺弄了它幾下,突然發現它的尾巴斷了。有些憐憫,就把它放走了。
老屋的屋頂是青瓦片鋪蓋的,由于年復一年的風吹雨曬,有的瓦片裂開一條縫,有的缺塊角。陽光從縫隙和缺角處照射進來,一條亮光格外醒目。仔細觀察你會發現很多漂浮顆粒在光束中飛舞,有時拿一塊破碎了的梳妝鏡片對著陽光,用反射的光在老屋里閃動很是過癮。有時還想,反射照在墻壁上的亮幕里若有其他的東西出現那不就是放電影了。
奶奶住的那三間自她去世后不久就全部拆除了。在地基中間修了院墻,一半是大伯家的,一半是我家的。原本連在一體的老屋就這樣分離在院墻的兩邊,像兩個難兄難弟。
隨著時間的推移,老屋漸漸地破舊,大伯家的那兩間早已不復存在,現在只剩下我家磨房的那間了,另一間已經自然塌倒沒有用處了,成了雞鴨休閑的地方。蜂巢沒了,蜜蜂也離開了。墻壁有的地方出現裂痕,屋頂的瓦片更是零零散散。父親準備讓人把它全部推平,在那里種上幾棵樹。我想,今年春節再回去的時候,可能就不再有躺在竹椅上靠著墻壁曬太陽的情景了。
老屋,能避風擋雨,那是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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