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持執了宓笑的手,在滿苑的木槿中閑步。晚風徐徐吹過,輕輕帶起宓笑的青絲,拂到她的面頰上。她纖柔的手指撩開唇側的長發,輕聲道:“殿下,這一屆的秋闈應算是結束了吧。”
“嗯,新科狀元叫顧幀,方及立冠,算得上是潁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了。”青持被宓笑這么一提,順了她的話頭開了口。
“顧幀?”宓笑心中迅速地合計了一下,輕笑道:“殿下說的……莫不是日前流傳甚廣的傾云公子。”
“傾云公子?”青持側望著宓笑微微一笑:“看來宓兒對這個傾云公子還很是關注嘛……”
宓笑掩唇笑道:“殿下說哪里話,宓兒雖不出門,但洛城中這般風云的人物,多多少少還是知道的,便是不知,聽這些丫鬟們的言語也就知道了。”
“是啊,公子傾世絕,平步青云端。說的傾云便是此意了。”青持若有所思自語道,然而忽得心思一轉,不動神色道:“宓兒最近可有聽到什么閑言碎語?”
宓笑不解道:“閑言碎語……出了傾云公子的傳聞之外,宓兒倒不曾聽聞其他……難道……”一雙琳瑯妙目暗暗地打量著青持,清凌凌的眸子藏著一絲嘲諷。
“哦……我不過隨便一問。”青持好似驟然緩過神來,一笑岔開話題。
“殿下,您果真放心讓那個女人呆在府中了嗎?”叩首在地的一個侍從鄭重問道。
“難道還需要我說第二遍嗎?”青持淡淡瞥了她一眼,那侍從便立即緘口不言,埋首告罪。
但仍有一人不忿,竭力爭辯道:“殿下,您亦知道這女子身份特殊,奴才懷疑那日雨夜中的偶遇也是她刻意為之,如此算來,定有圖謀。殿下果真不擔心中了那人的計謀嗎?”
“你口中的念念叨叨的那人——可是本皇子的女人。”青持抬頭望了說話的那人,正是自洛城莫梓謙的婚宴返回封地,隨侍在自己身側的侍從,也算是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老人了,不由地便放緩了表情,徐徐道:“會有人傻到在實行計劃之前,先把命給賠上了?”他暗指的是那晚宓笑已然氣息奄奄,命懸一線,若是沒有僥幸遇到青持主仆二人,只怕便死了。那病狀可是青持親叫人診的,情形之嚴重,絕非弄虛作假,更不是一朝一夕的,想來之前定是受過很多苦。
那侍從似是回想起來了,無話可駁,只得無奈地地閉了嘴。
“只是……”青持遲疑了一瞬,見眾人都抬起頭來:“小心封好你們的嘴,務必不要讓她知道迎娶皇子妃的事情——至少在大婚之前不要走漏風聲。至于之后……”
青持垂眸停頓了下,方淡淡道:“別讓謝家的那個女人接近她,她身邊必須有人看護著。”
眾人眼眸中露出些許的不情愿,但又無可奈何。
五殿下大婚的日子近在咫尺,為此皇帝陛下還特意召見了青持。
青持端步進入陛下的寢宮,里面蘭貴人正在對他說著什么,惹得皇帝臉上滿布笑意,倒是絲毫看不出是個病入膏肓的人。
不能再等了!
這一瞬間在青持的心底涌動的只有殺意,而非父子天倫。
蘭貴人回頭見有人進來,目光落在青持身上,意味深長地一笑,那種‘你我心知肚明’的笑容,果真是令人心頭不悅。
青持低斂了眉目,直待蘭貴人錯身而過,走出了內殿。方才走到皇帝面前,正欲行跪拜大禮,被皇帝一抬手免了。皇帝此刻像是剛喝過了藥,神情有些憊懶,但神志還算清醒。他招招手,示意青持靠近。
“大婚是哪日?”不想皇帝開口問的第一句便是迎娶皇子妃的事情。
青持恭謹道:“回父皇話,大婚是在三日后。”
皇帝沉吟了一瞬,并沒有立即出聲,反而是在細細地端詳著眼前的這個兒子。
誠如青持所言,不管自己這個做兒子的有多么出色,父王嘉獎的目光也鮮少落在自己身上。如今青持也算終于心灰意冷,不再希冀皇帝的施舍,決意親自來奪這大好山河。
然而,他卻不知,皇帝的目光一直都是這樣悄然地注視。
“這些年來,你一直做得很好,征戰也好,處理政事也罷,都是極讓朕放心的。”皇帝的話讓青持有些意外。但猜不到他的真實用意,只得默不作聲。
“謝家的女兒,朕看很不錯,很有名門閨秀的氣度。將來也是容得下人的。只要你把握分寸,一碗水端平,想必將那個宓笑養光明正大地收在府內也是無礙的。”皇帝望著青持平靜道。
青持心口一緊,差點將心中的疑惑脫口而出,只是撐在身側的手掌攥緊,不敢抬眼——他究竟知道自己多少事情,還是說他究竟還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宓笑雖住在府內,但身份并未過明,充其量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侍妾,不被承認的侍妾。只是皇上怎會連這等小事也一清二楚,甚至連自己心中所想也洞若觀火。
青持強笑道:“父皇……兒臣暫時不想讓她……”
“身份地位越高,要顧慮權衡的事情也就越多,要顧全大局,難免要做出犧牲。這個道理,你懂。”皇帝輕咳了一聲:“你若真喜歡她,真為她好,就越應當撂開她,莫讓他人看出你的心思……莫讓你的喜歡害了她的性命。”
青持蹙了眉頭,還在揣度皇上言語的中深意。卻見皇帝緩緩躺回靠枕上,半闔了眼,沉聲道:“持兒,待大婚之后,你便以平寧親王的身份,前往封地吧。”
青持瞬間便知曉了皇帝的意思,好似被人迎面撲了一盆冰水,自心底涼起。
封王遷出京畿一帶,不過是為新帝登基鋪路。皇帝果然心中已有了繼任人選。青持慢慢磕了一個頭,澀聲道:“謹遵皇命。”眼眸中黝黯不見情緒。
“最近朕時常聞到菡萏的清香,可是太液池的蓮花開了?”皇帝未睜眼,好似沉浸在回憶中,恍恍惚惚,自語一般。
“秋闈已過,菡萏花期將盡,只怕此時已是滿池殘荷。”青持輕聲道。
皇帝落寞一笑,呢喃道:“不想這么一病,便錯過了花期。不知來年是否還能看見……只是,我已經耽誤了這么久……阿離她一定等得不耐煩了……我很快就會下去陪你了阿離……”
皇帝的聲音愈見低沉,輕如夢囈,卻是青持從未聽過的溫柔懷念,好似那個阿離是他此生至為珍貴的東西。然而他卻想不明白,這位阿離究竟是誰。
他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看他的神色,顯然已經沒打算跟自己說什么了,便輕聲叩首道:“兒臣告退。”
臨轉身時,依稀聽見皇帝口中似是輕吟著一首詞,聽不分明,好似在喉間氤氳,沙啞悲涼。
青持心中微動,頓住了腳步去聽——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夢中未比丹青見,暗里忽驚山鳥啼。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殿門一聲輕響,蘭貴人推門進來,抬頭深望了青持一眼,極快地便走到了皇帝的身邊。青持悄無聲息地微微一笑,向殿外走去。
聽說拖一天稿,長十斤肉……淚 所以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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