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常常有年輕媳婦抱著孩子來我家讓爺爺給叫魂。孩子多是四、五歲的孩子,時間一般在正午或者是黃昏,爺爺不問什么,只讓年輕媳婦坐在門口,爺爺雙手合十面向南方念念有詞,然后爺爺捧一捧“仙氣”吹在孩子臉上,如此反復四五次,爺爺就住了手,笑著對那母親說,好了,回去吧。什么好了?爺爺在干什么?我懷著滿腹的好奇和驚懼偷偷地問母親,母親說,小孩子嚇著了,丟了魂,讓爺爺給叫魂呢。每次看爺爺給小孩子叫魂,我都覺得又神秘又好玩,心底里還有一絲恐懼,覺得身邊有看不見的青面獠牙的鬼魂在游動。后來長大了,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也有嚇著的時候,不肯吃,不肯睡,夜哭,驚懼,昏睡,吃藥,打針都不見效,常常急的縮手無策,六神無主,鄰居夏嬸說,孩子是嚇著了,抱過來我給叫叫魂吧。似信非信,因為著急,存著一絲僥幸,就把孩子抱過去了。夏嬸把孩子抱在懷里,舀半碗涼水,拿七粒黃豆,一口水一粒豆含在嘴里,繞孩子從頭到腳咕嚕一遍,把水把豆都吐在一只空碗里,七粒豆都吐完,夏嬸把水把豆潑在門外邊說,黃豆皮起皺了,好了,晚上保準睡個踏實覺。黃豆泡在水中,哪有不起皺皮的?讀了十幾年的書,這點常識還是有的。心中覺得好笑,卻也不去點破它。晚上孩子竟然真的睡了個踏實覺!后來,孩子再有嚇著的時候,我就在家里偷偷摸摸學夏嬸的樣。畢竟讀了十幾年的書,畢竟是一個國家干部呀,可強大的盲目的母愛的力量把一切思想、科學和理念都壓倒了,找各種理由為自己開脫,說自己并不真信,說只為孩子平安……。夏嬸是沂蒙山人,夏嬸的七粒黃豆是沂蒙山區的。在我們魯西南,除了爺爺的吹仙氣法,還有用帽子兜魂的,用耙子摟魂的,用筷子打站的,千奇百怪,都有濃重的地域特色。
叫魂終歸是一種迷信,有點巫術的味道,現在在鄉下,仍然流行著各種各樣的叫魂方式。我想,它之所以流行至今,多半是因為它不足以誤人生命,不需要什么花費,。孩子受驚嚇只是小疾小恙,請年長輩尊者或者自己都可以做,至于是否真的能治愈,那完全是一種心理作用。我想起往孩子臉上吹氣的時候,孩子因為好奇,因為好玩而睜大的眼睛,孩子此刻的視線與精神都被最大限度地吸引了。也許,就在此時此刻,孩子受到的驚嚇,因為好奇,因為專注而被轉移,被遺忘了。現在,醫學上不是提倡“心理療法”嗎?叫魂,去掉它濃重的迷信、巫術色彩,也許多少也有點道理吧。
前天早晨上班,走到單位門口,迎面看到大鐵門上貼著一張紅紙,上面寫著:“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亮。”我和同事看了,都忍不住會心一笑,是哪位母親被孩子的夜哭急昏了頭,又在亂投醫呢。
小孩子受驚嚇,夜哭,在醫學上叫做“缺鈣”,是一種很常見的兒童疾病,治療的辦法也非常簡單,只要適當補鈣即可,有病,看醫生,還是第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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