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在慢慢地消失,化為一間較為寬敞的房子,里邊擺著各種家具,用白涂料刷過的墻上留著各種張貼畫,還有妹妹做的風鈴——這是我住的屋子!
幾個人都圍著我,玉馨激動地說:“醒了醒了,叔叔阿姨,他醒了!”
我看到一家人都圍在我的周圍,腦袋一個個都伸在我的面前,擠在一起形成一個天網。
我奇怪,他們這是怎么了?
父親生氣地問:“你一個人三更半夜的,跑到墳地里去做什么?瘋了?”
就是啊,我不是在爺爺的墳地嘛,怎么……
母親讓父親少說幾句。我看到她眼睛紅紅的,臉頰上還留著未擦干的淚跡。
玉馨說:“你是中邪了還是怎么的,一個人偷偷跑到墳地,等我們發現的時候你躺在你爺爺的墳堆前睡大覺,怎么叫都叫不醒,可嚇壞了叔叔阿姨和妹妹他們!”
我看到妹妹還在抽泣。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網開一面,讓我坐起來。
起身下炕,到衣柜上的鏡子前看了看,眼睛不再血紅,頭發不再蓬亂、臉色紅潤正常,只是胡渣尚在,記錄下我幾日滄桑的回憶。
轉過身,笑嘻嘻地告訴他們我沒事,只是想爺爺了,去看了看他,自從他去世,一直都沒機會到他的墳前磕個頭,爺爺會怪罪于我,畢竟他生前最疼我了!
我的解釋貌似再也合情理不過。
可他們四個人的眼神都怪怪的。
對了,晚上敢去墓地的人除了盜墓賊,還真少有人有此膽。
我急忙補充:“你們知道我從小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爸的!”
撲哧一聲,大家都笑了……
大年三十晚上,按照習俗,全家人要吃最不好的食物,代表人間苦難的生活,好讓家神在大年三十晚上上天庭上報玉皇大帝人間受苦受難的現實,然后在玉帝那討得五谷豐登,讓他保佑著的一方子民衣食無憂,所以在大年初一那天,家家都是長面條加燉豬肉手抓來吃。以往母親在年三十晚都會做粗糧做的攪團(定西人喜歡吃的一種粗糧飯食),雖然是粗糧做的,但加個炒土豆絲,有咸菜、油辣椒、韭花等拌料,味道十分鮮美。后來生活好了,粗糧都用來喂豬,所以攪團直接用白面來做,口感更好,但意思還是那個意思。
玉馨不知道怎么吃,以為攪團就是攪拌過后來吃,結果是攪拌過后發現自己就根本無法下咽,再看看我們的吃法,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母親心疼她,又專門給她蒸了米飯。
我知道,他們一定是誤會了,看到玉馨平時對我如此之好,一定是以為她就是我的女朋友,他們將來的媳婦、大嫂。
我也懶得去解釋,隨他們怎么去想。
吃完飯,整個家族的男人都要集中在二叔家(爺爺在世時都全部集中在爺爺家),分配好紙錢,一起將早上請來一起過年的先人們送回陰間,并帶走大量的陰鈔用到清明。送走先人后兄弟姐妹叔侄們就開始各種娛樂活動,一般家族里的女人都會看春節晚會,而男人們打牌到十二點,然后去附近的廟去燒香,以求得各路神仙保佑自己及家人在這一年平安幸福,財源滾滾。
我和爸爸、二叔還有堂弟李貴斌一起玩了會紙牌,晚十一點,我們開始準備,穿著厚厚的棉衣出門,去廟燒香。
我和二叔去了離家最近的火神廟。因為比較近,到達廟宇時時間離零點還早,于是在旁邊一間小房子里去湊湊熱鬧。
這間小房子是過年的時候村民們押寶(小**的一種方式)的地方,走進門,里面煙霧繚繞,卻安靜得很,老少青壯皆有,不過都是男的。
其中有一位是姑父的堂弟,也是好友藍天的親戚,叫董廣,他裹著一件軍大衣,看到我進來,就叫我也押一寶。
我說不行,我玩不來這個。
“押一塊錢也行,你押一寶試試!”他刻意要我這么做,再加上他是姑父和藍天的親戚,不好得罪,便拿出一塊錢隨便丟在押寶桌上。
結果,我押的這方贏。
他一臉的嚴肅,說:“行了,不用再押了。”
我點頭,本來就不喜歡這個,總覺得這種行為是典型的墮落。
春天的鐘聲即將敲響,我和二叔走到廟宇大廳,在神像面前準備上香,這時,董廣走過來,對我說:“連誠,我跟著你上香。”
我沒明白他什么意思,沒有在意,開始跪倒,點香、燒黃表、三磕頭三作揖,他也跟著我跪倒,三磕頭三作揖……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二叔,董廣是什么意思?
二叔沒有說什么,好似在思考。
看他也是一臉的嚴肅,我沒有再問。
兩天后,董廣死了!
據說是他有什么病,突然暴斃!
這件事莫名其妙地發生了,也與我有關,如此巧合?
我沒有再多想,但成為心中的一個疙瘩,讓人想起總覺得不舒服,或許,前世的種種恩怨太多,只是,不太重要,所以,不再被記憶喚醒,但因果輪回仍在繼續,于是發生著諸多稀奇古怪之事。
過年這幾天天氣很好,年前下的大雪已被融化得差不多了。不知道的人總以為北方冷得不可開交,其實不然,冬天溫差大,早晚冷,太陽出來光屁股跑,夏天若在露天,半天便可曬出個非洲人,但在樹蔭下伴著微風,涼快之意可浸心田,怎一個舒服了得!
玉馨已經習慣了這邊的氣候,早晚太冷便乖乖地待在屋里,燃起的火爐將整個屋子烤得熱烘烘的,待陽光灑滿大地,到外邊穿件襯衣都不覺得冷。
這些天,玉馨在屋里跟我爸媽閑話家常,一口標準流利的普通話,可害苦了爸爸媽媽,他們的土家話說出來玉馨張大嘴巴也不知道是啥意思,逼得不行爸媽只得用拗口的所謂的普通話跟玉馨說話,聽著總讓我和妹妹有種想笑的沖動,但他們倆樂此不彼,沒有絲毫約束感和不好意思,似乎已經把面前這位天仙般的女孩當成了自己的兒媳!
我苦笑著,卻拿他們沒任何辦法。
時間在歡笑聲中漸漸逝去,很快就到了我該去上班的時間。
我說正月初七我就走。
母親說什么也不同意,非得讓我等一天再走。
我知道母親是什么意思,農村傳統中有“七不出門,八不歸家”的風俗,記得有一年我就是正月初七出的家門,結果那一年各種不順利,以后母親再也不允許我正月初七離家。
我知道“兒行千里母擔憂”,但親愛的母親,我必須得走,但我一定還會回來,永遠地回來!本想留玉馨在家里陪著他們,她本來在蘭州上學,也少了來回的車費和一路的奔波,但她支吾半天說離開學時間還早,一定要跟我回去看看她的爺爺……那時我真想扇自己一巴掌,盡想著自己家人了!
初七,我還是和玉馨拖著行李包走出了家門,老天以特有的方式送游子踏上屬于他們的征程,漫天飛舞的雪瓣,歡快地跳來跳去,如同在天地間翩翩起舞的玉馨,將歡笑聲灑滿大地……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