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濱江一高中，師生推心腹

　　濱江高中是濱江市高中教育的一張王牌，校長陸青華說，我們要做就做第一，做四川第一，做中國第一天下第一，人活著就該有追求，要對得起學校，對得起家人，對得起祖國和人民，對得起全宇宙！他從來沒提過是否對得起自己的問題。老師們曾論證過他的情商和智商的關系，最后得出結論，他的智商和情商是一對情敵，智商勝利了，占據了他身體的全部。

　　政治老師說：你們這個論斷是矛盾的，沒有智商何來情商？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大家默默點頭，若有所悟地伏案備課。

　　王瑩此刻正眼神呆滯地望著面前一大堆書籍，雙手撐著下巴發呆。

　　死貴云，你還活著嗎？

　　她想：他肯定吃了很多苦，我怎么就一直沒有發現呢？他總是表現得無所謂，我還一直取笑他憂郁著眼神故意裝酷！你知道嗎，我曾幻想過，你抱著我，擋住教學樓坍塌時迎面撲來的灰塵碎石，我聽著你的心跳，如此的平靜……

　　她想：我抱著你，讓你感覺到疼，你微弱的氣息傳遞著成功的喜悅，印證著為“哥們”兩肋插刀的承諾，我不要你的承諾，我要你活著！你知道嗎？我一直在腦中勾畫著一段凄美的愛情，最后總是讓自己心痛不已淚眼婆娑，可我不愿意告訴你，因為始終發現我不夠理解你！

　　“貴云，看來我真的還不夠理解你！”她喃喃自語。

　　“王老師，您想李老師了？”侯玉馨不知何時站在王瑩的身后。

　　王瑩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個哆嗦。

　　她看到是她的學生侯玉馨，臉頰一紅，急忙說：“誰說的，沒有的事！”

　　“王老師，您就別欺騙自己了，我們班的同學都知道你喜歡李老師，”侯玉馨心頭一酸，“其實，我，大家都喜歡李老師的！”

　　王瑩似乎撲捉到一絲氣息。

　　“玉馨，快高考了，出于一個班主任直覺，你最近雖然表現得和往常一樣，但你內心卻很迷茫，這種情緒對你可真的很不利哦！”她嘆聲氣，語重心長地講。

　　“老師，我知道的，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因為我有自己的夢想，我要去我想去的地方！”玉馨陶醉著，那是一個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那里有他的氣息。

　　少女的情懷單純而圣潔卻又不堪一擊，心傷的初始殺手會慢慢將她們變得接受現實，回歸平淡與真實。夢想固然美麗，生活本就殘酷。

　　王瑩想，或許她就是一個幸運兒，能將自己內心純真的夢想實現，她還想繼續說些什么，侯玉馨說了聲“我去上課了，老師再見”便轉身離去，王瑩看著她窈窕但純真，美麗但尚帶稚氣的身影，心中多了些許擔心。

　　王瑩走進教室，學生們正在朗讀——

　　人生愁恨何能免？

　　銷魂獨我情何限!

　　故國夢重歸，

　　覺來雙淚垂。

　　高樓誰與上？

　　長記秋晴望。

　　往事已成空，

　　還如一夢中。

　　周末的夜風很輕，點綴城市夜景的燈光卻無法照亮王瑩孤寂的心房，她在江邊的長凳上坐下，望向黑色的夜空卻不見長江水，就如望不見他遠去的方向，淚水順著臉頰流下，平日里做給學生們看的堅強的外紗已經脫下，剩下脆弱與無助，任其紛飛。

　　貴云，等學生們高考完了我就去找你，你知道的，他們的時間耽擱不起的。

　　侯玉馨坐在電腦面前，打開李老師的QQ空間，一篇一篇翻看他的日志，在他的心情感悟里體會他的心路歷程，從他的文學作品里感受他的睿智和憂郁，她不知道這是第幾次看老師的這些東西，她只知道這個大自己十余歲的男人曾帶給自己父親般的慈愛，朋友般的鼓勵和知己般的理解！她知道，老師遭遇過很多不公平的待遇和感情的挫折，她很想用自己的天真撫平他的傷口，重拾他童年的樂趣和灑脫，只是這一切就如此刻——她看得見，他怎么也不會知道，還有這么一個女生會為他默默地流淚，輕輕地呼喚，虔誠地祈禱……

　　他的文字讓她心潮澎湃——

　　世界上很多事很難評斷，命運是公平的，許多的坎坷挫折的背后會隱藏著幸運和富足，是物質亦或來自精神，苦難的歷程養成善良的心靈，邪惡的背后是數不盡的欲望，填平欲望之坑，犧牲一顆善良誠實之心。

　　燈紅酒綠埋葬了華夏文明，現代氣息渾濁著正義俠氣，一切變得不可理喻。

　　你和我互相猜忌彼此拆臺，用古老的聲音解釋著自我行為的科學性，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在貌似自由至上的世界里，自由反而成了奢侈品，統治者以法的形式賦予循規蹈矩者以自由，享受的卻是自由人特有的禁錮，沒有自己的思想，只在規定好的時間或者沒有規定的時間里干著自己不情愿干的事情，美其名曰貢獻和道德。我們就這樣被奴役著，人們卻樂在其中，我受不了這種變態的生存法則，我該怎么辦？

　　我徹頭徹尾就是個瘋子……

　　玉馨看到這些內容，心口一陣疼痛，她想對他說：“老師，你不是瘋子，你在用你自己特有的方式挽救，越來越多的人被你感染，為什么就不能堅持下去呢？”她想，“其實我知道你很矛盾，你有自己信仰，卻做著背離自己信仰的事，你在盡力改變，改變世界改變人們生存的法則，可是親愛的老師，我知道你同時也痛苦著，其實一個人的世界也挺好的，所以，你選擇了！”

　　她穿著睡裙走出小屋，農村的夜風帶著清香，是泥土的味道。

　　玉馨抬頭望著濱江郊外的夜空——沒有繁星滿天，沒有朦朧月光，但也可見那勺子狀的北斗七星，她找到勺柄指向的那顆北斗星，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那是他離去的方向，也是她向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