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爬到屋頂,青色的瓦在太陽的照射下,暖和極了,百無聊賴的看看周圍,又看了看遠方,看不到麥麗的蹤影,仰頭望了一會藍藍的天空。我又小心的爬到地面上,不敢多呆一會,媽媽插秧去了,突然有什么事回到家看到我爬到屋頂?shù)脑挘鸵淮蛄恕?/p>
我鎖好大門,把鑰匙繩掛在脖子上,在麥麗家院門墻周圍徘徊,始終不好意思走進那扇院門,怎么能在樹下面睡著了呢,那么多的螞蟻,偏偏就只咬了麥麗。一步一挪,我逐漸靠近院門,令我驚訝的是麥麗正在使勁的扒著鎖著的院門,她的頭發(fā)不像往常一樣整齊柔順,微微凌亂,有幾絲還貼在了臉上,眼睛微腫,紅紅的,看到我又背過身去,沒有離開。我從地上隨手找了一塊石頭,就要砸鎖。
“砸-壞-了,你-賠-啊!”麥麗轉過來抽泣著說了一句,又轉過身去。
“麥麗……”我被她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放下石頭,我扒開門縫,想去拉拉她的手,指頭一碰到,她又向后退了幾步。
“不理我了么。”我想著可以說的話。
“你看過那個喇叭花開么,我守著花想看它開,可是等了好久也沒開,那些喇叭花還會變顏色呢,昨晚我看的那朵還是骨朵呢,今早就開了。”我想起了路邊的喇叭花。
麥麗微微轉頭看了我一眼,也沒搭理我。
“你喜歡我家小狗么,我去抱來你看看!”我想著麥麗比較喜歡小狗。
麥麗還是不說話,我小跑著回家,來到小黑的窩旁邊,它呆頭呆腦的,看著我,扭著屁股,尾一搖一擺的,我俯下身去,輕輕的抱著它來到麥麗家院門口。想把它塞進門縫去,門縫太窄,小黑“汪汪”的叫著。
“你別弄疼它了!”麥麗轉過來輕聲的說著,湊了過來,伸出手,摸了摸小黑的腦袋。
“你看喇叭花開么,”我把小黑放到門縫的地上,“我能讓你看看花開呢。”
不等麥麗反應過來,我來到屋后的陰溝旁,馬上采了一些花骨朵,又來到院門前。
我把花骨朵放在嘴里,憋足了氣,使勁一吹,花就開了,只是味道有點苦,有些花骨朵使勁吹也吹不開,再使勁就飛了,噗嗤噗嗤的響。
“哈哈,像豬放屁呢!”麥麗微笑著。
我吐了幾口口水,味道怪苦的,也不理麥麗,我把吹開的花朵撕開貼到鼻子上,額頭上,伸一只手在背后面,翹起來,另一只手伸到額頭,彎下身去,一拐一拐的學著公雞走路的樣子。
“你猜這是什么動物呢?”我得意的問著麥麗,“喔-喔-喔!”
麥麗笑的彎不起腰了……
到了晚飯的時候,大人們回來了,家里的塘火熄了,媽媽讓我到麥麗家借火,我拿著一個小鏟到了麥麗家要了幾個火紅的小炭塊,倒在家里的火塘中,找來一些枯葉和細柴禾放在上面,蹲下去使勁的吹,火燃燒起來,再架上黑黑的茶壺開始燒水。
吃飯的時候,媽媽讓父親明天趕集買東西的時候,說要記得買盒火柴,上一盒火柴才用了半年多就沒了,再買點洗衣粉什么的。
要買那種可以吹泡泡的,沒有泡泡的是假的,聽到洗衣粉,我只感覺很高興,插嘴說。
額,上一包洗衣粉是不是被你吹泡泡吹了一半啊,你爹也是瞎起什么勁,教你這個浪費,母親望著我,父親笑而不語。
沒有了,就吹了幾次,后來吹不出來了,洗衣粉時間太長了,這次買的這包,我保證只玩三次。我誠懇的,帶著一絲絲祈求。
你說的啊,媽媽笑著看著我。
夜里我夢見自己在吹泡泡,用的是爸爸教我用細細的鐵絲扎的圈圈,我握著圈柄,圈圈蘸點洗衣粉水,用嘴一吹,一個泡泡就出來了,泡泡飛啊飛,飛到了天空中,飛到很高很高的地方,最后變成了太陽……
當我嘿嘿的笑著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透過窗戶照到了床上。
我一腳踢開被子,翻起身來,一邊穿衣一邊奔到火塘邊,揭開鍋看看飯菜。早晨,東邊的天空如鯽魚的肚皮一樣白的時候,母親就下田去了,父親也趕集去了,我只是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聽到母親的囑咐。飯菜還是熱乎的,塘火燒的是木柴,火苗熄滅后是紅紅的碳,用點碳灰捂起來,鍋放在旁邊,就能保溫了。胡亂的吃了點飯菜,刷完碗筷,我爬到屋頂環(huán)顧四周,再看會藍色的天空,又回到地面,在院門前的路上撿大人們擔掉了的麥穗,豌豆蠶豆之類的糧食。
這種時節(jié)里,大人們都忙著收割地里的麥子,豌豆,忙著播種玉米,田里忙著收拾油菜,蠶豆,忙著插秧。莊稼人一年四季不得閑,農(nóng)忙時節(jié)全家老小全出動。大一點的孩子到收拾完的田地里撿落下的,小一點的就在自家附近撿大人們擔回來的路上碰撞,擠壓掉在地上的。
糧食有多珍貴,莊稼人最知道,因為懂得,所以心疼。
來到麥麗家院門,剛要大聲叫喚,又看到鎖著的大門,眼淚汪汪的麥麗。
“好點沒,還疼么?”
“好點了,有點癢,一抓就疼。”
“那你別抓,過幾天就好了呢。我昨晚做夢了,夢見我在吹泡泡,泡泡飄到天上,就成了太陽,后來,我又吹了一個大泡泡,自己鉆了進去,飄啊飄就飛到天上了!”
“那你怎么回到地面上的?”
“泡泡一個連著一個的么,我打開我在的那個泡泡,一個一個踩就到地面了呀!”
“那誰在地面吹啊?”
“你啊。”
“你這么舒服啊,換你在地面吹,我到天空看看呢!”麥麗望著天空,仿佛自己飛到了天上。
“你要戒指么?我給你編個吧,我姐教我的。”麥麗得意的看著我,到自家院子的麥子堆里挑了一些金黃色的麥稈,又抬了個小竹凳坐到院門邊,背對著我,開始編織。
“給我看看么,教我編,我教你用棕葉編螞蚱。”
“用棕葉編螞蚱你是我教的呢,好意思,我先試一下,會了教你!”麥麗咯咯的笑著。
在麥麗編織的時候,我到墻角的轉彎處撿了些麥穗,蠶豆,豌豆到衣袋里。由于稍微有點坡度,大人們擔著的麥穗,豌豆桿,蠶豆桿在這里轉彎時會碰到地面而掉一些到地面上。跑到家里面,院里的大公雞率先跑了過來,我從衣袋里掏出一把撒到地面上,大公雞“咕咕咕”的叫喚著母雞們過來吃食,母雞們跑過來的時候,大公雞展開一邊的翅膀到地面,頭低著,圍繞著母雞翩翩起舞。我把衣袋里剩下的糧食,掏到里屋的缸內(nèi),再挑了幾顆圓滾滾的豌豆,跑著來到麥麗家院門口。
“你編好了么,我教你一樣東西。”我神秘兮兮的對麥麗說,“昨晚我爸爸教我的,很容易,你給我?guī)赘湺挕?/p>
麥麗轉過來,遞給我一根麥稈。接過來以后,我輕輕的折了一段,用嘴含了一小截,使它變的有韌性而不因干脆而易折斷,用手捏扁點,弄圓,再朝另一個方向捏扁,如此,弄成六瓣左右,再用手撕開,就像盛開的花瓣一樣,又從衣袋里掏出一顆金黃的豌豆放到花瓣中心,仰起頭,麥稈的另一端放到嘴里,輕呼一口氣,豌豆就在花瓣中心飄了起來,好似在旋轉,高度可以隨著氣流的大小而變化。吹一會,就是脖子比較酸。我遞了一顆豌豆給麥麗,麥麗把金黃的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我們隔著門縫背靠背一起吹會“飛”的豌豆。
天空藍的沒有一絲云,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一顆懸在天空的豌豆……
太陽正中時分,遠遠的爸爸背著趕集的小籃子從西邊的紅土山回來了。從壩子里到縣城隔著兩座大山,第一座很高很大,山上的泥土是紅紅的,半山坡以下的地方坡度較緩,坡腳就是是人家,半山坡的地方是一大塊很平坦的地方,李家村的祖墳也在這里。墳碑面向正東,墳尾朝西,每座墳的周圍會有一棵樹,樹的根部插著一些燒剩的香。每到清明時節(jié)人們都會到墳前拜祭,對樹對墳磕頭。先輩們并沒有離去,他們只是睡著了,化身為樹,靜靜的守護著壩子里的人們。每天太陽從東邊的石頭山升起來的時候,從那個缺口里照射出來的第一縷陽光總是祥和的照耀著這里。
看著爸爸快要回家,我飛快的從屋頂爬到地面,爸爸走到院門的時候,我早已打開院門抱著小黑坐在門檻上等著了。爸爸拉著我走到堂屋里,籃子一放到地上,我就開始翻起來。
“有農(nóng)藥,別亂翻,好吃的在我衣袋里,今天給你買了顆糖呢。”父親把我拉了開來,從衣袋里掏出一顆糖,淡紅色的薄薄的糖紙上淺淺的描著幾條淺黃色的花紋,坐在小凳子上的父親正要把糖紙剝開,我急忙把倒好的水遞到父親的手里,搶過糖揣到衣袋里,就要往外走。
“吃了糖再走,快化完了呢!”父親站了起來大聲道。我已經(jīng)來到院門口,剛打開院門,媽媽一把拉住了我,我急忙掙脫了,要往門縫鉆,媽媽腿一橫,擋住了我的去路,雙手扶了下肩上晃動的擔子,背靠著門,右腳往后一使力,就把門合上了。
“吃了糖,再出去玩。”媽媽放下?lián)樱瑥奈乙麓锾统鎏牵紫聛淼馈?/p>
粘粘的糖紙,緊緊貼在糖上,母親連撕帶啃,才把糖紙幾乎剝了下來,“你爸車都舍不得坐,給你買顆糖,不吃都化了呢!”
母親把剝好的糖放到我的嘴里,才把秧苗擔到屋檐下。我推開院門,如出圈的小馬駒一般飛奔到麥麗家院門,我感覺甜甜的,整個嘴里,肚里,心里,這就是糖的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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