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夏初的時光,那是無限美好事物的開始,每當到了這個時節,腦海里的珍珠,隨著記憶的波浪浮到了現實的岸邊,那熟悉的一切,似乎就在昨天一樣,那道院門,隔著門縫燦爛的陽光……
對了,還有那顆外表泛黃的水果糖的味道,盡管我嘗過大白兔奶糖巧克力糖椰子糖等等,可是那顆水果糖的味道卻怎么都覺得是最好的的,無可替代,后來那種糖絕跡了,那一顆糖成了記憶,成了思念,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從那一剎那開始的吧,每次想起來,耳朵后面直到脖子上的寒毛都會像打顫一樣微微豎起來,心口癢癢的,就像小時候被狗寶偷偷的往耳朵里吹了一口氣。
在一個麥子金黃的季節,布谷鳥四處鳴叫,陽光普照,晶瑩透亮的鎖梅折射出金黃色的光芒,散發出酸甜的味道;嫩綠的栗子葉一片接著一片,房前屋后,仿佛要鋪滿整個蔚藍的天空,那是我出生的季節。看著沉甸甸的麥穗,母親給我取了乳名:麥麗。
我記事起,姐姐每天都要走很遠的路,早晨還有啟明星的時候母親起來做好早飯,叫醒姐姐,姐姐吃完飯后,再把另一份盛在飯盒里,背著書包,去上學,晚上回來的時候,即使是夏天天也快黑了,冬天,月亮照耀著大地的時候才回來。和姐姐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喜歡指揮我干著干那,我總是感到很厭煩,喜歡偷偷出去找狗寶玩,因為狗寶是個有意思的家伙。
每當姐姐使喚我幾次后,如果是晴天,我都會說,家里沒有引火的干細柴了,我和狗寶約好了去背柴。姐姐一般都是默不作聲,偶爾叮囑一下注意安全。于是我就去叫狗寶哥了。狗寶哥背著籃子和我一塊去背柴禾。他不怕茂密森林,即使是白天只有一點半點光透到地面的樹林,我問他害怕不,他會一板一眼的說,他的干爹是一棵大柳樹,這些樹都是他干爹的兄弟。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我也不害怕了。竹籃子很小,找一些干枯的樹枝,再找一些松脂就好了。
松脂是好東西,沒電的時候,家里面可以點松脂照明,就是煙味比較大,不一會就滿是松樹的香味了。那時候經常不來電,母親和姐姐早上起來就用松脂照明,家里面存的比較少了,我就會叫上狗寶哥一起去背柴,再采一些回來,狗寶哥通常都會幫著采集一些。他還會用那種不知名的巴掌大的樹葉當布料,用青綠色的藤子當線,編織帽子。一開始的時候,狗寶哥總是編成一個球一樣的外形,只留一個孔套在腦袋上,在腦門前面用三片樹葉直立著分離開來,耳朵的地方,左右各一片橫著出去了,他讓我戴,我總是不戴,看著他戴在頭上,我總是笑的很開心,他也是傻呼呼的笑,很開心很開心,圍著我前前后后來來回回的跑。有時,他會給我講他的夢,看著他說的津津有味,我總是覺得自己睡覺怎么不做夢呢,而且也記不住。
春天,柳枝翠綠的時候,狗寶哥機靈的爬到柳樹上,折下那些柔軟的柳條扔到草地上,我一條一條的撿起來,差不多了,他從樹上慢慢滑到地面上,我再把柳條給他一部分。然后各自編織帽子,我喜歡采一些花纏插在帽子的周圍。那些在微風中搖曳的柳枝,那些隨風起伏的麥苗,像波浪一樣一層層翻滾起伏,直到遠方,消失在山腳下,淺淺的綠色又一層一層的從山腳向山頂爬去,帶著泥土的味道,染著花的新鮮,捎著樹葉的碧綠,飄向遠方,或許沒有什么能讓它停下來吧,它們會到爸爸的地方么?當我呆呆的望著遠方的時候,狗寶哥湊過來,向我看的方向極目遠眺。
“你看到啥了呢?”狗寶哥一臉迷惑。
“不告訴你,你看不到。”我不好意思的笑著。
“這是給你編的帽子,你要當女王還是公主?”狗寶哥一本正經的呢。
“我偉大的公主,你會找到你的王子,戴上這頂帽子以后,你就是公主了!”狗寶哥學著那些她媽媽給他講的故事情節,也不等我回答。
“喔,我偉大的王子,你會找到你的公主,戴上這頂帽子以后,你就是冒牌王子了!”我也學著狗寶哥的語氣,說完以后,把帽子往他腦袋一扣,馬上就跑,狗寶哥來追我,我總是東躲西cang,左奔右跑。
在那些晴朗的日子里,天空藍的沒有一絲云,看不到邊際,在微風中,在燕子的呢喃聲中,伴著蝴蝶,追著蜜蜂,在田埂上,在干涸的水溝里,互相追逐,歡快的笑聲響徹云霄。
夏初的時候,我們還一起到竹林里挖筍。狗寶哥用小鋤頭,慢慢的挖土,我用小鏟子也在旁邊刨。每次采好了竹筍,狗寶哥都會多分給我一些。新鮮的竹筍和腌制的酸辣椒夾帶著點臘肉炒出來是非常美味的。姐姐也特別愛吃,她上學帶的午飯里,只要有這個菜,一般晚上回來的時候,都會沒有剩下的。
經常的,挖完竹筍狗寶哥還會順帶砍一根粗細適中的竹子,回到家里用鋸子鋸開,再用一枚釘帽打扁磨成小刀狀,釘子尖磨的尖尖的釘子鉆孔,我們都不知到笛子有幾個孔,狗寶哥鉆過十一個孔的笛子,他說一個指頭按一個孔十個手指要十個孔加上吹的要一個,鉆出來后卻握不住,于是一直往下減。有些時候,竹笛不經意間就裂開了,有些吹不出聲響,有些做出來過幾天就變形了,他總是樂此不疲,我喜歡靜靜的看。
竹稍部分,細細的分支比較多,狗寶哥會騎在上面,把竹稍當成馬,左右來回的奔跑,攪的庭院里塵土飛揚,院子里的雞嚇的“咯咯”叫個不停,到處亂竄。他家那條小黑狗,尾在竹稍后面,“汪汪”的叫,它一定覺得小主人怎么了吧,偶爾還會停下來抖抖身上的毛。狗寶哥讓我騎,沒有人在的時候,我騎過幾次,我們互相來回追逐。
更多的時候,怕狗寶哥不小心踩到小黑,我就抱著小黑,摸摸它的頭,梳梳它的毛,用酒窩貼貼它柔軟的鼻子,或是貼著它的肚皮,聽聽它的心跳。我曾經央求媽媽自己家里也養一條,媽媽說,小狗要吃糧,我們家的糧食一部分要賣了給姐姐上學用,狗寶家養就和我們家養的一樣。
夏初的時光,當我生日的時候,母親會特意給我和姐姐各煮兩個雞蛋再把雞蛋用紅膏紙染的紅紅的。我偷偷的用雞蛋擦擦臉蛋,用鏡子照照,然后問狗寶哥有沒有發現什么特別的,狗寶哥驚訝的說,你的臉變紅了呢。我就高興的從衣袋里掏出一個雞蛋給他,他見到紅雞蛋更驚訝了,我和他說染的,狗寶哥接過雞蛋以后,就蘸點水往整個臉上涂,一會就紅一塊,白一塊的,像個花臉的貓呢。另一枚雞蛋,我總是舍不得吃,緊緊放在衣袋最深處,過一會再拿出來看看,摸摸,貼著臉蛋擦一擦。曾經有一次,我背著姐姐和媽媽偷偷的保留了好幾天,后來當我敲開的時候,臭哄哄的味道,差一點就吐了。
在山野浪漫處,遍地的是半人高的野花,有幾人高的鎖梅在草叢里格外顯眼,黃鎖梅是一種那種很高很很高的種類,全身長滿了毛絨絨的紅褐色的刺,每隔拇指般的距離還有大頭針般的黑黑的刺。酸的,甜的,指頭般大小,一瓣一瓣組成的,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光芒,果汁好似要流出來一般,引的蜜蜂蝴蝶在四周翩翩起舞。
酸酸的梅子,青中泛著淡黃透著白亮,煮湯喝放點糖最是美味不過了。野桑葚,沒有成熟的是紅紅的,熟了的就變得黑黑的,在陽光下還透著光亮,好像要滴出油一般。
盡管夏初有那么多美味的東西,可在我的心里最美味的還是那顆糖那顆外表淡黃,一點紅心的糖,我又仿佛回到了那道院子里,四周是高高的石墻,拼命的扒著門縫,貪婪的看著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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