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成敗幾番都經過

　　紅顏一過恨難求

　　晚上我經常跟表弟聊的話題就是怎么追周慕白，我表弟大龍總是郁悶的抱怨說：“大哥，我服你了，你以為這是在你們草原呢，相中哪個嘮兩句就直接鉆苞米地啦。這可是農村，姑娘們保守的跟他媽尼姑似的，別說追她，你有這想法都是犯罪。”

　　我呵呵一笑說：“對不起，我們那沒苞米地，謝謝。”

　　大龍問：“那你們搞破鞋都往哪鉆啊？”

　　我說：“別伺機侮辱我的第二故鄉，我們那雖然開放，但我們對待愛情也都是赤裸裸的情侶關系。”

　　大龍也樂了，他笑著說：“啥赤裸裸啊，你直接說光腚不就完了嗎。”

　　我說：“草，你看，要不說沒有文化是多么可怕呢，挺浪漫個事，你都能跟破鞋聯想一塊去，看來你也就只能停留在鉆苞米地那種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了。”

　　大龍說：“那你給我鉆出個有特色的社會主義來看看。”

　　我說：“算啦，還是幫我想想怎么鉆空子接近周慕白吧。”

　　大龍說：“草，你跑這來啥也沒學會，竟琢磨怎么鉆人家小姑娘被窩了。”

　　我說：“你小子的思想怎么越來越下流了，再想不出鉆被窩的辦法，我就鉆你被窩了啊。”

　　大龍無奈地說：“哥啊，你饒了我吧啊，她真不好整，只要你放棄周慕白，我他媽認可變性了。”

　　我說：“你能不能別打消我積極性，我那純真的奈情才剛剛發芽，你小子就想給我扼殺在搖籃里啊？”

　　黑燈瞎火的，大龍在枕頭底下摸出一支煙給我，自己也點上一顆，只聽他說：“草，又他媽點倒了。”

　　我呵呵一笑說：“咋了，又點過濾嘴上了。”

　　大龍說：“都是讓你給嚇的，我都納悶了，你家那難道就沒姑娘了嗎，非跑我們這來搶對象，就不能給我們農民兄弟留兩個啊？你找個好下手的也行，那個周慕白我從認識她到現在說話都沒超過一百句，她一天冷冰冰的，快趕上小龍女了，根本就是生人勿近，估計天老爺都拿她沒招，你讓我想啥辦法啊？”

　　我說：“哥就是相中她那種小龍女的氣質了，再說了，她小龍女怎么了，哥正好姓楊。”

　　大龍說：“草，繞來繞去，又繞你們家去了。反正我幫不了你，你要實在稀罕她，干脆霸王硬上弓得了。”

　　我罵他說：“滾犢子，你小子死不幫忙，我看是不是你打算自己留著呢？”

　　大龍說：“大哥了，這你可冤枉我了，我一直是對穆秀英窮追不舍的，哪有空想別人啊。一提穆秀英我就上火，這幾天她跟那個李陀子眉來眼去的，都他媽快把我氣死了。”

　　我說：“你算了吧，人家穆秀英也沒答應跟你好，生氣也沒用。”

　　大龍說：“誰說的，她昨天答應了，不過她說那個李陀子總纏著她。”

　　我說：“她真同意跟你了？那怎么還跟什么李陀子眉來眼去的？”

　　大龍說：“沒辦法啊，她們是一個屯子的。”

　　我罵道：“喔草，玩大了吧他，李陀子是個JB，明天你等著，我對周慕白發誓，我不打得他滿地找牙，我他媽算他沒長牙。”

　　大龍說：“草，又來了，哪句話你能不提她。行，看你那么夠意思，兄弟我不要臉了也幫你追周慕白。”

　　我呵呵一笑說：“你小子真會做買賣，我沒說幫你小子揍情敵的時候你死都不幫忙，現在屁顛地幫忙了，有點太現實主義了吧。”

　　大龍說：“我可不是那么不講究的人，我實在是太困了，如果我不幫你追周慕白，我估計你是不會讓我睡覺的。”

　　我笑道：“行，睡覺，明天你要說話不算數，我牙給你打劈嘍。”

　　莫說書生無用處，文人自有筆如刀。我總是試圖用一種情緒來渲染曾經歷歷在目的往事，然而卻總是找不到西門吹雪那種幽雅，準確，傲視天下的意境，反而越寫越像西門慶了。最后我發現，還是《江湖笑》里唱的好：看似花非花霧非霧，濤濤江水流不住，一生豪情壯志鐵傲骨，原來英雄是孤獨。

　　天上地下，最可怕的也許還不是那把無形的情刀，而是傾刻間變換莫測的人心。

　　有人說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在我看來女人是地而男人是種子。女人可以藏一個人在心底最深處，然后柴米油鹽貌似賢妻良母地跟一個不愛的人生兒育女，那么男人當他的女人不在身邊，而且有可能不會再相見的時候愛上了另一個女人有錯嗎，現代人的約定，承諾，誓言跟放屁還有區別嗎。

　　當時我會因為愛上另一個人自責，認為這是移情別戀的背叛，而我對王紅椿的至死不渝換來的卻是真正移情別戀的背叛。是我愛錯了人還是我信錯了人，人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動物，如果可以選擇，下輩子我要做一只攜手飛翔的比翼鳥，因為傳說比翼鳥只有一撇翅膀，只有找到了另一半才能飛翔，一只死去，另一只就會殉情。這樣的愛情是多么的高尚和偉大。如果你不愛我，那么當初為什么答應我的追求，如何你愛我那么為什么要背叛我。直到現在我仍然會對那些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愛情羨慕嫉妒恨，前生我究竟做錯了什么？為什么給我今生一顆癡情的心，卻不給我完美的

　　愛情。

　　打完了李陀子，我差點被開除，我以為這是在這兒的唯一一場架，卻沒想到這是個序曲，真正的黃鐘大呂還在后面呢。我本想做個好人，但好人實在比壞人難做。

　　從那開始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都打出幻覺來了，也許不是我的戰斗力過人，而是我跟家鄉那幫人在打架這方面的素養根本就不是一個套路，他們喜歡盤道，而我們內蒙人打架向來是能動手盡量不吵吵。

　　所以我打出了一點名氣，卻嚇跑了很多女孩，周慕白就是那些對我敬而遠之的人其中一位。所以要追她就不是一個難度的問題了，因此沒有花前月下，更沒有纏綿緋測，像一陣風掠過千里青紗帳，扶起波瀾幾許，轉瞬無影無蹤。

　　張愛玲筆下那兩朵玫瑰，她是哪一朵呢？也許她只是那一縷窗前明月光。

　　沒過多久，我要回內蒙，走的時候表弟大龍求神拜佛，使盡渾身解術也沒有請她來送我一程，帶著許多遺憾，揮別家鄉的云彩，我默默地走了。

　　許多年以后，一次在網絡上，她留言說我送她的那張賀卡依然保留在她娘家的深閨之中，我走那天她偷偷地躲在校園里默默地為我祝福，她還說，那時候年輕，沒有膽量接受那些被傳統思想禁錮之外的一切，直到她上大學后才敢觸及那顆充滿魔力的禁果。那時她經常打聽我的消息，然而緣分這東西有兩種遺憾，一種是相識恨晚，另一種就像我們，相識的太早。

　　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一句話，不是對不起，也不是我恨你，而是，我們再也回不去從前。

　　有些人，一轉身就是一輩子，突然間心里愣了一下，或許此次之后，便是一輩子的錯過，一個轉身，一個松手，軌跡全部改變了。一輩子是段太長太遠的時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一輩子，相濡以沫，不離不棄的一輩子。只是，一轉身，一經年，一輩子。

　　看完了她的留言，我的心一下子抽搐成布滿滄桑的河床，血液仿佛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流甘，冰冷如荒漠的模樣，久久僵直的軀體，找不到靈魂的茫然，思緒拉扯著現實的瑣碎，終于用顫抖的手，結束了飄蕩在心靈的那份呢喃。

　　歲月在流逝中，漸漸侵蝕了彼此的容顏。年輕的歲月就此分道揚鑣。昨天你眼中的笑，沉淀成今天我眼中的癡。曾經的海枯石爛，不離不棄，終抵不過歲月的煎熬。

　　我輕敲鍵盤，像輕輕敲打著悠遠山村的那扇窗，留只言片語，訴不盡心中無限往事。一簽詩行，為她為我為他年的我們畫上一串省略號

　　荒涼的城市之巔\我凝望\暮秋的夜色\月光與霓虹一樣的遙遠\風太冷\吹醒了從前的夢\守候邊城的冷清\孤獨寒夜的深處\是一曲懷舊的旋律\拉開了往事的距離\零星的燈火中間\多少溫柔在溫暖的懷抱\億萬年的塵埃遮住了我的眼睛\蒼涼的懷抱\已抱不住支離破碎的抱負\多少情難舍\現實與完美卻總有取舍\多少恨長留\年華與容顏卻逝水難留\仿佛是上天的捉弄\注定一世情緣半生錯……

　　終于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終于從往事拉回到現實，家鄉依然是山水怡人，可伊人卻已不在。

　　其實我想拉表弟入傳銷是有目的的，我是想通過大龍找到周慕白。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馬不停蹄的找以前那些朋友，可惜找到的沒幾個適合的，我忽略了重要的一點，家鄉那些人成家立業都很早，除了在外上學留到外地的，在家的都是托兒帶女走不開的。這是我的一次重大失誤，從戰略的高度來說，這樣的失誤會導致整個計劃的失敗。

　　都說人生如夢，說的是一生的愛恨糾纏；都嘆人生如棋，嘆的是一路的坎坷滄桑。天真的我總以為明天會更好，然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負我最多的卻是一個個明天；善良的我總以為朋友是最好的，然而來來往往，匆匆忙忙，負我最多的亦是朋友。

　　許多年以后，有個人對我說：能陪你永遠走的只有你自己的影子。那一刻我才不得不承認，我徹底失敗了，我沒有輸給任何人，我輸給了我自己。自己笨，怪不得別人太聰明。自己腳下的泡，同樣是自己踩出來的……

　　我很喜歡聽那首《愛似流星》，但總是不敢聽，因為聽了我的心會痛，那樣摧殘心智的歌詞，若非絕頂人物是寫不出來的：

　　如果失去是苦\你還怕不怕付出\如果墜落是苦\你還要不要幸福\如果迷亂是苦\該開始還是結束\如果追求是苦\這是堅強還是執迷不悟\如果分離是苦\你要把苦向誰訴\如果承諾是苦\真情要不要流露\如果癡心是苦\難道愛本是錯誤\如果相愛是苦\這世上的真情它在何處\好多事情總是后來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好多事情當時一點也不覺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會在乎……

　　真理只有一個，那是因為真理無需辯解最后卻能證明自己，但實踐真理的過程卻需要時間，勇氣和代價。就像我曾經相信《風云》里的一句臺詞：凡事不可太盡，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也許，這是佛家哲學總結的真理，然而，許多年來我發現，現代人從來不考慮以后會怎樣，所有人都只為一己私欲去損人利己，面對集體無意識的行尸走肉們，自己卻恪守著原則，怎么可能不失敗。

　　縱觀古今中外，多少風云人物在歷史王朝的興衰中，或成或敗，成者王侯敗者寇，也許所有成功者都有相同的地方，而失敗者各有各的不同吧。

　　綜合大多數失敗者，除了個別倒霉的，其他人從人性的角度可以看出來，他們要不是做的不夠狠，要么做的不夠絕，再不就是做的不夠快。

　　時間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很多事情可以等，也可以忍，然而一旦出手時就一定要快、準、穩、狠、絕！

　　厚黑學里說，沒有一顆絕情的心，你做不了皇帝。是啊，沒有吞噬一切的雄心你還當什么黑洞？

　　在傳銷網絡里的人看的最多的只有兩本書，一本是《成功學》另一本就是《厚黑學》。正像傳銷的洗腦課里講的那樣，環境造就人，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跟一幫充滿激情的騙子在一起吃喝拉撒睡，再加上從主觀上自我學習這些蠱惑人心的歪理邪說，你想不變成壞人恐怕自己都不答應？更何況，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本就是人性的使然，我講的這么多其實是在說明：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我們本身是善良的，可是欲望和環境熏黑了那顆鮮紅的心靈。

　　表弟本來是充滿警惕和懷疑的，然而出于對我的信任，他答應過完年去沈陽看看。說實話，騙他時我的心里是揣揣不安的，但為了一份未了的情節，我還是那么做了。這是我一生做的最后悔的事情之一，可能是因為被他最信任的人騙過，以至于大龍的性格此后發生了扭曲，跟少年時代那個健康陽光，善良隨和，積極向上的他判若兩人。

　　那兩個曾經無話不談的至親兄弟，多年以后卻無話可說。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