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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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長大叫成材,成材意味著可以砍伐;豬長大叫成豬,成豬意味著可以屠宰;人身體長高,又有本事能養活自己,思想相對獨立,叫成人,成人意味著就要承當許多責任和義務。一個“成”字的后面是什么在等待仿佛很清楚。感覺是不是一樣遵循這個規律,想著想著有點悲涼。悲涼隨悲涼去,但感覺總不能永遠是童真,依然隨時間培植而成長。
1、
“三斤一元”寫在一張厚紙皮,插在一堆桔子上。這意思大家都明白。從前我的感覺這樣對待毛筆字過于隨便,字也太沒形骸。毛筆寫出的字,在我心中覺字字如鉛,重得很,村里能挑三百重擔的漢子,總說這筆握不起,提不動。一次次的毛筆字登臺,一個個人對它的虔誠,毛筆字在我心中壘起了一座高大的石塔。這“三斤一元”在我看來,真像牛皮癬,就連目光我都想回避。如今才知造字初衷就是為生存記事、告之而用。“三斤一元”不管多不好看,可沒有違背用字的本意。我的感覺好像長大好幾歲,能容得下更多,再看這“三斤一元”,則嗅到了桔子一樣的甜酸味。
展館像一個湖,各個作者的作品如涓涓細流,融入其中。渾然一體中,又泛起各自波紋,耀眼著湖光水色。從前我總喜歡看看正楷、行書、隸書等作品,感受著書法的工整和勁道,而對草書,特別是一些個性張揚的書法語言我讀得吃力。有過和許多人一樣感覺:“這字能看得懂嗎?人家都看不懂的字能是好作品嗎?”如今喜歡上有個性的行草和草書。常把一幅作品當成一條溪流來欣賞,溪流吧!就得有瀑有灘,有潭有灣,這水流也就有急有緩,有豐有枯。情感如溪,行筆如流,欣賞這樣的作品,會在靜態中得到動態的享受,如臨溪漂流,一路跌跌宕宕,有著道不盡剌激和愉悅。字成了作品,不再是平常的字,而是融進了作者個性有靈性的字。表達的不在乎它能告訴你什么,而在于能否把人引領到一個情感的世界。于是我喜歡讀些書法作品集,喜歡看書法展。在一次次閱讀,一次次觀展中沐浴自己的感覺。
2、
從小學一直到師范學校讀書,我的美術成績沒沖過70分線,常常還不及格。同學見了說我畫的不夠像,老師表揚畫得好的同學,也是說他們畫什么像什么。繪畫的美等于像這個等式,在省城看畫展之前一直是我評判畫的標準。畫家丁紹光的畫展,成了我感覺繪畫的一個遠行驛站。我跟隨朋友細讀著一幅幅充滿濃郁云南一帶民族風情的畫。朋友說:“變形、夸張是繪畫的重要表達方式,讀作品既要讀他技巧,還要讀作品包含內在文化……”我似懂非懂中,再看作品心里的漣漪增加了不少,仿佛會從作品中走進走出的感覺。完全拋棄了像這個等式。創作就是新,哪還有個像字。于是我在新雨芭蕉葉中聽到嗒嗒雨聲,在姑娘的背簍和箭套里看到了“呦呦鹿鳴,食野之萍”的野趣,在一個姑娘的伸手引天,捏指為頸的孔雀開屏的畫中,讀到了自然吾師之道。漸漸地感覺好像長大了許多。
三月三日省美協舉辦的閩東四位女畫家國畫聯展:“麗人行”作品展在我縣展出,我不僅僅洗塵整裝,還特意將思緒一遍遍過濾,對畫的意、境、趣、美在腦中反復搜尋。古人云:“意貴乎遠,境貴乎深。”而這趣與美呢?我想趣在于常中有異;美在于俗中脫胎。我仿佛有備而往。對四十幅細膩的作品一一欣賞。
畫展的前言是我市里書畫有名氣的老師寫的,他對“麗人行”的藝術成就是這樣評價的:“淡逸工致,濃烈古雅,艷麗淳樸,潑辣明快”四位畫家各有千秋。昨天晚上幾位友人一起小酌聊天,“麗人行”畫家中其中一位也在小酌之列,一位友人說:有人評價你的畫“來自煙火,脫于煙火”。四座皆喜歡這個評價。我覺得這種語言比起藝術來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來得有詩意。四位畫家的成功之處就在于能就近就熟而脫胎飛起。她們根植本土文化,大膽借助藝術手段,一扇窗、一個青瓷、一管簫,在她們筆墨中定格而成了藝術。是窗、是青瓷,是簫,又是通向遠古之窗,又是永遠不褪色中原文化,又是能吹出亙古之音的長簫。看了“麗人行”畫家的作品,我對畫的感覺好像又走了一程,在這程路上我產生過這樣的幻境:“看見小鳥借助樹枝,飛來飛去;蒼鷹則蹬著巨巖扶搖萬里。”要飛翔高遠一定要腳踩在巨實之基。
3、
我上班的路邊,能看很多毛筆書寫的廣告,有房屋出租,招工啟示,尋人啟示等。最吸引我的是那書寫工整的訃告,此時的毛筆字既要好看,但不能是藝術,仿佛告訴我,在許多人看來生存、權位、藝術等到此時都結束了。不管一生坎坎坷坷,有多少不好看或多么脫俗的生活,但這訃告,最后一張的公告一定要完美,就如遺像一樣,只能畫得很像。可我覺得藝術生命永遠沒有“訃告”和遺像,他永遠是活生生的,他的形像也永遠不是哪個人畫出來的。
?20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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