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之前的波濤洶涌,自歡的生活似乎又是一片風平浪靜了。
天氣本來極好,陽光明媚,萬物熠熠生光,但好景不長,忽而已是狂風怒號,落葉被卷了一層又一層。俄而秋雨接踵而至。整個睦州就像被清洗過了一遍一樣,直到傍晚,雨勢才緩了下來,漸漸地停了。窗子外面,晚風習習,吹皺了和諧的的生活圖景,簾子在風中搖曳,落日紅彤彤的,圓墩墩的影子,一下子也被搖碎了,只剩了層層皺褶。打一盆水,夕陽便會倒映其中了,風下水中的斜陽,時而圓,時而缺,如花之搖顫,又如花之凋零,凄美不已。
路面未干,偶爾有一潭的水,人、馬走過了,便濺起水花來。路面于是更泥濘起來,泥巴沾在了行人的鞋上。
傍晚是晚膳之際,一品鮮熱鬧非凡。客人的鞋子上盡管沾滿了泥漬,吃得倒還是很盡興的。自歡在樓上看著這些來往行人,不知不覺,身后多了一個人影也不知道。只聽見緣何在樓下叫囂:“景掌柜,忙不過來了!”她看了看樓下,基本也是人滿為患了,而一品鮮的人本來就少,加上上次朱勔的人來鬧事,還走掉了幾個,就是更加少了。她一時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手,只得自己卷了袖子,去幫忙收拾。
自歡在廚房忙著,盤子剛剛洗好擱在一邊,她端了起來,前往櫥柜,昨日里摔著了腳,現在還是隱隱作痛,她蹣跚著,昨天還不知道,現在走起路來便會疼,才知道原來自己摔的不輕。手上忽然一輕,她端著的盤子被人從半空接了去。自歡愣愣地看著眼前,江彧已經利落地將盤子放好了。她有些驚訝,不解,與激動,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只是說不出話來。在她的預料里,他應該是早已經離開了的,就算不是很早之前,也應該是在昨天離開。現在,他出現在這里,有些始料不及。
“雅兒,有沒有人告訴你不要逞強?不能做的事情,又何必去做?”江彧冷聲嘲諷了一句。自歡聽得刺耳,知道他在暗示什么,要她安分守己嗎?她仰起頭來,“我想公子還是不要認錯人了,我們本無瓜葛,在下做什么事情,與閣下有什么關系?況且,這許多的話,你不覺得說錯了對象嗎?阿歡真是受之有愧。”
江彧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笑,上樓去了。自歡靜立了一會兒,然后又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你亂動什么!等我下來。”江彧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陰森森的,引得其他的客人都窺了他一眼,卻又不敢多語。他們不知道這個威嚴的聲音是對誰的,只是隱約有些恐懼。
自歡看不見他的表情,她也根本沒有再抬頭看他。只是,她果真沒有再動。江彧去了一會兒,手里揣了些東西,是一些治傷的藥。自歡正出神,江彧已經將她拽到了一個角落,將藥塞給她,自歡并不接,又塞回給他,轉身要走。江彧的眼中隱隱有些不耐煩,他也不動,只是淡淡地道:“是你身上的傷,你不在意,以為誰會在意?當然,目前為止,我是在意的,至少,在很多人眼中,你已經是我的夫人,關心你,是我的責任。這藥本來是為你買的,總不能浪費了,不是嗎?你夫君我不是一個喜歡浪費的人,所以,你不擦藥,我會親自幫你擦的,你信不信?”
自歡有些被他的話所激怒,回了頭,冷冷瞪著他,可是,他似乎無動于衷,只是戲謔地一笑。自歡惱怒地伸出了手,想要接過藥,他卻不給她了,他的手一翻,將她推到石墩子上。自歡被他的動作嚇住了,“你要干什么?”她怒喝。
“你想什么,便是什么。”江彧挑了挑眉,還是剛剛的那一種笑。看不清真切。自歡沒有來得及說什么,他已經先一步,挽起了她的褲腳,被石頭割到的地方,儼然去了一塊皮,他的視線停留了一會兒,用木棉沾了藥均勻的敷在她的傷口上。藥物剛剛觸及自歡的傷口,便是一陣疼痛,只是,她沒有吭聲。仿佛也不會為這種小事吭聲。
江彧與她挨得很近,她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還帶著一些茶葉的清香。她抬頭,恰好撞進了他的目光,他放下木棉棒子,又說:“手拿過來。”
自歡不明所以,他已經不由分說地扯過了她的手,慢條斯理地給她上藥。他的一縷發跡垂了下來,表情已經是變得清冷,冷漠的樣子。“你昨天不惜跳樓都要追著我,有什么事?”他突然問。
自歡退開了,“你昨天看了我就跑,為了什么?”她反問。語氣輕飄飄的,目光卻不柔情。昨日的動作,她其實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或許還是因為水裕,總是覺得,這兩個人,很像。可是,他是嗎?他除了會算計,還會什么?
江彧笑起來:“我不是怕見著你嗎?你那天的一番話,我現在還是心有余悸。”自歡聽了只是一怔,她那天分明沒有說過什么,不過是大家都撕破了臉,也不用帶著面具做人了。她攪了一下袖子,盈盈地看向他:“既然你還記著我的那一些話,其他的我也不用多說了,等大哥一走,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
江彧沉思了一會兒,道:“你覺得這么簡單?阿歡,我從來不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我想你知道,想我們這種人,怎么樣對自己的利益最大,就會怎么做,你覺得我既然走了這一步了,在什么都還沒有得到的時候,會這么容易放手嗎?”他的嘴角揚了揚,似乎覺得她說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自歡知道他說得是實話,他絕對有那個實力。至少現在,她是沒有辦法逃開他的控制的。她沒有說話,說了也沒有用,又何必說呢?
天色暗了下來,夜幕初降。自歡坐在一個角落里。看著緣何在那里忙忙碌碌的。江彧則坐在另一個桌子旁,也是冷眼看著緣何。自歡終于無趣地上了樓了,江彧卻還在下面,似乎還與緣何喝上了。
一品鮮有好幾間上等的客房,這一段時間,江彧一直是住在客房的,可是,今天,自歡正欲關門躺下,他卻出現在了她的門前,雙手抵在門上,不讓她關。自歡皺了皺眉頭,不悅地道:“我想江老板雖然喝了一點酒,路還是認識的吧?實在不行,可以叫緣何帶你去,只是不要杵在這里,不好看。”
江彧卻沒有聽見一般,輕輕一推,她的力道便被削了去。他已經閃進了里面,一把坐下來,說:“昨天,大哥問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我跟他說,沒有。但是,要是你整天把我拒之門外,我的謊言可就不攻自破了。你總不想看著他為我們的事情擔心吧?”江彧的這一段話,說得有依有據,有鼻子有臉的,找不出絲毫的破綻。可是,自歡知道,這只是他發出威脅的一個小把戲。她并不受他的威脅,淡淡地說:“既然我們本來就沒有那一層關系,為什么怕大哥知道?到頭來,還不是一個結果。”
“阿歡,你可真狠心。”江彧話是這樣說,整個人卻已經躺了上去,將床占掉了一半。自歡見狀,怒由心生,抬腳就要踹他,他翻了一個身,躲了過去。
“出去!”自歡哼道。聲音格外地清冷。
江彧抬眼看她,她臉上的怒氣確實不小,在他的面前她很少這個樣子,總是很機警,睿智,他很難占到半點便宜。見她這樣,他的目光冷了幾分,宛若一個幽靈。他的臉色變幻這么快,自歡有些始料未及。可是,卻又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著逃開嗎?你以為你有多大能耐,連個朱府都逃脫不了。”
自歡聽得他冷冽的語氣,盡管早就料到他知道這一件事情,可是,聽他說起,不免又想起了朱府里的一切。還有水裕。她曾經還認為他們會是同一個人,可是,現在想想,真是愚蠢,水裕說話沒有他這么犀利,這么狠的。她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吧,所以即使知道了她被困在朱府,也不會去救,因為知道她暫時死不了。
笑了笑,自歡指著門說:“說完了?說完可以出去了。我知道自己什么情況,不需要你操心。逃不逃得開,是我的事,請你想明白。”她笑得很明媚,如初升的太陽。江彧聽了,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很快離開了,冷冰冰的表情,倒像是厭惡極了這里。
自歡緩緩坐下,手心里的汗冒了出來,濕濕的,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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