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暗斗(下)

　　李偉強顏起歡笑，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可大家還是從他的臉色，看出了端倪。

　　失戀的人，不是從骨子里都透著憂傷么？

　　“偉偉，沒事，年輕人誰不會經歷幾次失敗的戀愛呢？不要放在心上......”

　　朱心萍實在不忍心看著兒子這么難受。

　　“是啊，偉偉，先叫你媽陪你四處逛逛吧，家里的事緩兩天也不要緊......”

　　“沒事！你們都不要擔心我......我真沒事，”李偉不知是裝出來的堅強，還是真的已經心如死灰，“大舅，家里的事情可不能拖了......時間不多呀！”

　　李偉故意笑了笑。笑出了哭的心情。

　　接下來的日子，李偉過的很忙，似乎也只有忙，才能讓李偉暫時忘了方怡。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事情辦得竟出奇的順利。照這樣的速度下去，再過一個月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天已漸漸熱了起來，相比市區的房子，李偉更愿意往朱家老院子里跑。一來向外公匯報試管嬰兒事情的進展，二來幫大舅打聽圣宮路線圖的下落。

　　午后三點，太陽的猛勁還沒過，地面蹭蹭的往上冒著熱氣，似乎要把人烤干。

　　外公的午覺已經醒了。

　　“外公，人都找好了嗎？”

　　李偉口中所說的人，男人是用來提供精子，女人會挑選幾個代孕。

　　“嗯......你放心，都給你找好了，明天自己會去醫院找你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對了外公......”李偉欲言又止，“你說咱們朱家這樣做真的對嗎？”

　　“這是祖宗立下來的規矩！我們朱家之所以姓朱，之所以有這么大的家業......都是當年皇上所賜?。∫蝗唬蹅冞B姓什么都不知道呢！再說了......”

　　外公又開始說自己的忠義道德了。

　　“我知道，外公，但是你不覺得這風險越來越大了么！原來封建社會，咱們搞近親結婚也沒多少人管，可現在不同了呀，現在是新社會了，我們這樣做越來越難了......”

　　“哎呀......是呀.....這幾十年送下去的守衛越來越少......這陵不知道還能守多久呵！”

　　“依我看，遲早有一天，咱們朱家的事會被人發現的，還不如乘早自己收手的好......”

　　“哼！哪能有這種想法！我們受了別人的恩！怎么能不報！被人發現那是無可奈何，但自己心生退意，那就是不忠！不義！”

　　外公說的激動了起來，仿佛自己是掌握了大道理的正人君子般！不過他說的也并沒有錯。

　　“好了，不說了不說了......外公，你跟我說說圣宮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李偉開始套話了。

　　“哈......你不是自己進去過呀......”

　　“你去的次數多呀！對了，那些轉來轉去迷宮一樣的暗道，你是怎么記住的??？”

　　“記??？我哪記得住許多......我也是從我父親那里認識的路......”

　　“那大舅就是從你那認識的路嘍？”

　　“要不然呢？”

　　“就沒有什么路線圖之類的往下傳啊......”

　　李偉這句話說的渾然天成，絲毫沒有突兀的感覺。

　　外公莞爾一笑，他哪猜得出李偉這點小心思。

　　“哪有這種東西......該教給你大舅的我都教了，就等著他接我的班嘍！”

　　“那......”

　　李偉還想再問些什么，外公卻已經起身出去了。

　　門外風像火苗一樣的刮來，吹得人熱乎乎的。南京的天原來和杭州的天也一樣，熱的這么早。

　　“難道真的沒有路線圖么？”李偉擦了擦墨鏡上的汗。

　　轟......

　　馬達的轟鳴讓這天顯得更加聒噪不安。李偉本不愿駕車出門，太陽還沒完全落去呢！

　　李偉沉著臉，像車窗外沉著的天。悶熱悶熱的空氣，一絲兒風都沒有，顯然醞釀著一場暴雨。這樣的鬼天氣，李偉真是一萬個不愿出門。

　　可賴不住大舅的再三央求，只好陪著他出門。

　　大舅要去的地方就在這南京城內，一所寺廟而已。不知大舅從哪得知，說這寺廟已有近千年歷史，正是當年他朱家祖先出家的護國寺！

　　這還了得！

　　那豈不是找到了朱忠勇往年生活，甚至最后圓寂的地方么？那里肯定會有些蛛絲馬跡，找到路線圖也說不定。

　　大舅興奮地簡直就像瘋了一般，找了個借口就拉著李偉奔了出來。

　　“我說大舅啊，我們朱家祖先出家的寺廟怎么你現在才知道啊？這難道也是秘密？”

　　“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只是后來沒人知道了，畢竟隔了數百年啊，數百年！桑田都能成滄海！”大舅顯然心情還不平靜，說話都顯得格外夸張，“我也是廢了好大力氣，才從一個守衛那打聽到的.......”

　　“你說從哪打聽到的？”

　　“沒......道聽途說而已......”

　　大舅叩了叩車窗，似乎瞬間就撫平了激動的情緒。

　　呵呵，秘密，又是不說的秘密！李偉現在才懶得知道秘密。大舅不說，倒正合了他的心愿。

　　車在一座山腳下停了下來。上千年的古剎，怎么也算得上是個景點了，連著這山，都沾了光，搖身一變，成了名山。好在今天天氣悶熱，又是傍晚四五點時候，山上看起來人并不很多。

　　李偉下了車，哄的一股熱氣襲來。太陽不停的吞吐著火辣辣的毒舌，舔舐著李偉每一寸肌膚。

　　爬個山，可真是要了他的命！

　　“兩位，這寺門可就要關了，確定要買票嗎？”

　　售票員好心提醒著眼前這滿頭大汗的兩人。

　　李偉怎么可能甘心改天再來爬一趟山呢？這苦，他可不愿受第二糟。還沒等大舅說話，他便一把搶過了票，將錢扔進了窗口。

　　不過這寺這么大，翻修過不知多少次，到哪去尋找一個小小的地窖呢？

　　倒是大舅有辦法。

　　他隨意攔住了一個過往的小和尚，將自己的名片遞了上去。

　　“小師傅，我有要事要找你們主事主持，你拿著這名片幫我們通告一聲吧，有勞了！”

　　這小和尚約莫20來歲，腦殼光亮，看起來就機靈。他看了看眼前這兩位，穿戴講究，尤其是大舅，派頭更足。再看一眼名片，喲呵，不得了，董事長來的！這莫不是要捐功德吧？小和尚雙手合十，唱了一聲“阿彌陀佛”，一路小跑進了內院。

　　大舅得意的笑了笑，自己這名片拿出去，在南京城內都有點知名度，沒想到這千年古剎中照樣好使。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這小和尚便一溜小跑折了回來。

　　“兩位施主，主持方丈不在，不過自有主事師叔接見，兩位跟我來吧！”

　　“小師傅辛苦了......”

　　大舅這句話說的可是真心的，小和尚頭上已密密的爬滿了汗珠，后背也濕了一大塊。

　　兩人跟著小和尚，進了內院，門口放著“游客謝絕入內”的牌子。

　　這間禪房給人格外幽靜的感覺，雖然沒有過多的裝飾，但只是彌漫的繚繚的檀香就足以讓人流連。房里很靜，只能聽到和尚翻經書的沙沙聲。李偉剛一只腳踏入，便感到渾身的灼熱之氣都退了大半，一股清涼自心底油然而生。

　　當真是心靜自然涼！

　　大和尚趕忙將李偉和大舅讓了進去。小和尚倒是自覺的很，自動退了出去，輕輕掩上了房門。

　　“阿彌陀佛，不知兩位施主今天來到寒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也沒什么事情，天氣太熱，來這里避避暑......”

　　大舅剛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假。

　　“哦？兩位施主真的沒有事情么？”老和尚狡黠的一笑，“這位朱姓施主我可是認得的！”

　　這倒讓大舅吃了一驚，自己什么時候結交了這么個和尚？

　　大和尚不急不忙的從桌上的一摞書冊里抽出了一本。

　　“功德簿？”

　　“這幾位不知道您認不認識？”

　　老和尚翻開了功德簿，指著其中的一頁問。

　　大舅走上前去，定睛一看，功德簿上赫然寫的是自己父親，還有爺爺的名字。李偉也看出來了，“這難道是外公？！嚯！捐了這么多！”

　　李偉沒有想些其他什么，倒是這布施的數額嚇了他一跳。

　　大舅仔仔細細的看了幾遍，眼珠轉了幾轉，忽而撫掌大笑起來。

　　“大師傅真是好眼力，這正是鄙人父親以及已逝的爺爺......看來我們朱家佛緣不淺哪！”

　　原來這個大和尚真當大舅是來布施的。

　　“阿彌陀佛，你們朱家每代都會有人主動來捐功德，真是大善人啊！”

　　大舅打了個哈哈，沒接這岔，今天他可沒打算捐什么。

　　“哪里哪里，善人可不敢當，今天來貴寺也是來了解了解，以后定會再來造訪......朱家的佛緣，可不能在我這就了結了，師傅，你說是吧？”

　　“哈哈......來來，喝茶喝茶......”

　　大舅端著茶杯一口一口的呷著，看來李偉外公有不少事情瞞著他，比如這捐款，為什么就不告訴他呢，難道真想從他這代斷了嗎？

　　李偉也覺得十分的奇怪，大舅好不容易才打聽出來這寺廟，為什么外公早就知道了呢？為什么知道了不告訴他呢？

　　難道？大舅不是接班人？

　　李偉看大舅還在不急不惱的品茶，沉不住氣了。哎，雖然要求怪異，但總要說，不然真是白來了。

　　“大師傅，有一個要求不知道當提不當提？”

　　“哦，小施主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就是了，出家人就是要與人方便！

　　大和尚說的是義正言辭，似乎自己真是救人的菩薩。不過越是這樣，越好。

　　“我們想......去貴寺的地窖轉轉，不知道方不方便？”李偉紅著臉，還是說了出來。

　　大和尚一愣，這是哪門子要求，哪有去地窖游覽的？不過眨眼間，他便恢復了常態，他瞧了瞧坐在李偉身邊的大舅，見他沒有出口阻攔的意思，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我這就叫悟遠帶你們過去......不過，可否多一句嘴，”

　　大和尚話還沒說完，大舅已經站了起來，

　　“這其中緣由實在是不好相告，還請見諒......”

　　雖不算歷經千辛萬苦，可也算的上是一陣折騰了。好賴這兩人終于如愿的到了這明朝護國寺的地窖。

　　大舅支走了小和尚。

　　“呀！這是什么??！”

　　李偉剛從木梯爬下，還沒落穩腳，便嚇得要蹦了起來。

　　只見前邊不遠處正站著一個怪物，虎木圓睜，齜牙咧嘴，一副猙獰的盯著木梯上的李偉，似乎要吃了他。

　　大舅趕忙跳了下來。

　　“切~一尊舊佛像而已......沒事......”

　　原來這地窖早就變成了堆放雜物的地下室?；璋档墓饩€照在舊佛身上，加上木梯擾起地底的灰，李偉乍一看，確實是像青面獠牙的怪物。

　　不過大舅這么一說，李偉自然也沒有什么好怕的了。

　　這地下室看起來不小，雖然堆了一些舊雜物，仍舊很寬闊。李偉隨手摸了摸剛剛嚇著自己的那尊佛，惹得一手的灰。

　　朝里那邊墻根下，一字排著好幾口大瓦缸，想必是當年腌制儲存酸菜用的。既然是護國寺，當年的飯食供需必定不小。李偉擾了擾纏在頭頂的蛛絲，跟著大舅往里面蹭。

　　大舅不停地翻著這些舊破爛，想從中找到一些朱忠勇留下的痕跡。可惜沒有，偶爾翻到幾本舊體書，也只是刊印的佛經。

　　“哎！大舅！那瓦缸后面好像是扇門！”

　　李偉用迷你手電照著，那瓦缸后面隱隱約約顯出個門的輪廓，不過灰太厚，和墻混成了一個顏色。

　　大舅一下來了精神，隨便撿起一塊破布就擦了起來。

　　還真是扇門！

　　“偉偉，來，我們把缸往外挪挪！”

　　“哄”的一聲，門被拽開了條縫，一人可以鉆進去了。借著手電的光，望見里面似乎還是一堆破爛，堆得滿滿的，似乎門不關上，東西就要溢了出來。

　　大舅用嘴刁著迷你手電，手腳并用的往里面擠去。

　　“大舅，還是我進去吧......”

　　“你就在外邊呆著，待會里面又來個佛像什么的別把你嚇著......”

　　大舅已經完全探身進去了。隨即響起一堆破木頭倒地的聲音?？磥砝锩孢€真是堆得滿滿的。

　　“大舅，里面有東西嗎？”

　　李偉扒在門縫那邊往里瞧。

　　而里面的大舅，此時已經被一堆老舊佛像，木架，破鼓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包圍了。連轉個身都難。

　　他盡量動作輕柔，免得擾起灰來，更看不清東西了。

　　外面忽然砰的一聲傳來！

　　“大舅！?。　?/p>

　　“偉偉，偉偉？你怎么了！”

　　蹬蹬的爬梯聲響過后，外面再沒有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