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走進公園,尋了一個角落,忍受著腹中的絞痛坐下來。午后太陽夾在兩棵樹桿之間,無精打采地照耀著人間。第五天很就要過去了。在我的意識中,這是成功與失敗的交界點。如今我即將跨過去,卻沒有看到絲毫曙光。我靜下心來,理清了目前的處境,盡管不容樂觀,但并不像剛才那般萬念俱灰。也許,一個人處在絕境的時候,反而會放下一切思想包袱。
我打開背包,拿出包子吃了兩個。我感覺到自己的胃快速地消化包子的能量。現在它老實多了,不再像剛才那樣絞得我很痛。我想著余小雨,希望從愛情那里得到一些力量與信心。為了她充滿期待的眼神,我必須振作起來,不屈不饒奮勇前進。也許我應該到飯店里找份服務員的工作,即使端盤子洗碗也無所謂了,反正也沒人認得我。只要解決了生存問題,機會總是有的。
我又吃了兩個包子,準備去找飯店當服務員。我站起來,拖著酸痛的腿緩緩向公園外走去。途中,我看到到一個很像“藝術家”的人,他坐在公園的水泥地上,正為一個著裝時尚女孩畫肖像。他的頭發很長,束在腦后,從后面看身型有點像李劍。我急忙跑過去,看了看他的臉,此人也留著胡須,但不是李劍。我有些失望,正要離開時,我忽然間想到了什么。
我又停下來,打量著那個“藝術家”。他的邊上擺著一些素描肖像畫,由于技術拙劣,看上去很像遺像。除此以外,還有一張紙板上寫著:“中國美術學院油畫系畢業,專業畫家。”我心想,真夠不要臉的,如果中國美術學院畢業的學生就是這種水平,那這家美院早就應該關門了。不用問我就知道,此人肯定是個落榜的美術類考生,這點從他的肖像畫可以看出來——缺乏專業素養。
毫無疑問,這位“藝術家”以畫肖像為生。十多分鐘后,他幫女孩畫好了肖像。然后女孩慷慨地付給他十塊錢。
我看了這一幕,立刻離開公園,找了家文具店,買了一沓素描紙,一塊襯板,幾支鉛筆,一把美工刀,然后再次回到公園。我選了一個地方坐下來給自己畫了張自畫像。在學校的時候我就給自己畫過好幾次。現在重新默寫一遍,很快,也很容易。我沒有像“藝術家”那樣無恥地說自己畢業于某某美術學院,更沒有說自己是專業畫家。我拿出畢業證,同自畫像面向顧客擺在我的面前,用此招攬客戶。
公園里的人越來越多,我的自畫像招來了不少人。也有可能,這些人是被我落魄的樣子招來的。他們圍在邊上議論紛紛,七嘴八舌。
“這張畫肯定是他自己。”有個老人說,“雖然頭發不一樣,但神態很像。”
“您說的不錯。”我搭話。“這是我一年前的樣子,現在我理發了。”
“畫得真不錯。”他又看了看我的畢業證,驚訝地說:“你是大學生啊!今年剛畢業。”
“是啊。可惜我不是畫家。”
老人呵呵笑起來。“你挺有意思的嘛。幫我孫子畫一張行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是要收錢的,十塊錢一張。”
“看你說得,我這么大年紀了還能欺負你不成,畫得好的話,我給你十五塊。”
老人叫過來一個正在邊上玩耍的小男孩,五六歲的樣子,很可愛。
我很高興這么快就有了生意。我剛準備給他畫畫,發現少準備了一只小板凳。我只好拿過自己的背包,歉意對老人說:“就讓他坐在我包上吧。”小男孩也不害羞,他爺爺還沒答話,他自己像騎馬一樣開心的坐了上去。我忽然有了靈感——我要把他整個動作全畫下來。
雖然我不是學純藝術的,但素描一直都是很重要的基礎課,而且我在學校里也很重視,每到周六周日,我都會到畫室畫畫。四年下來我打下了堅實的繪畫基礎。沒想到,今天我會用這項技能求生存。
為了表現小孩細嫩的皮膚質感,我用了細細的、流暢的線條簡練地勾勒出他臉部的輪廓,然后細致地刻畫了小孩的眼睛、鼻子和精巧的嘴唇。盡管我用的筆墨不多,但輪廓層次分明,具有很強的視覺效果。在畫面稍微有點成形后,我聽到圍觀的人群里發出的贊嘆聲音。我畫得更加投入,也更加賣力。我又用了一些線條著重刻畫了小孩的手,他的手像抓著韁繩一樣抓著背包的帶子。衣服上的褶皺也是很重要的表現部分,我當然不會忽略。最后,我又在畫面的空白部分加了幾筆公園內的風景,使小男孩融入到景色中。差不多四十分鐘,我完成了第一幅畫。老人看了相當滿意。他沒有食言,爽快地付給我十五塊錢。
在接過錢的那一刻我有些激動,也許我再也不用為生存問題發愁了。那天晚上我總共畫了六張,顧客多數是小孩子。我總共賺了九十五塊錢——有個女孩子付了我二十塊,她是我最后一個顧客。她留著漂亮的長發,和余小雨的長發很像——光亮、柔順,尾端修剪的很齊。這使我想起余小雨。
我帶著對余小雨思念,讓女孩稍微的抬起頭,望著遠方。就像當初余小雨坐在葡萄架下望著葡萄樹一樣。然后,我充滿柔情地,輕輕地一筆一筆細致地畫著她的樣子。在描繪女孩五官的時候,我花費了大量的精力。為了畫出我想象中效果,我畫得很慢,全神貫注地投入到創作中,完全忘記了這只是一次交易,也忘記了圍觀的人,似乎整個公園只有我和這個女孩——應該說,是和我想象中的余小雨。
因為我投入了感情,畫得很投入,增加了一些想象的內容——這種方式全完脫離了寫生或者描摹的方式,而是帶有一定的創作成份。
按照正常的速度,我早該畫完了。然而似乎有一種力量牢牢地控制著我,使我我無休無止地畫下去,并且欲罷不能。直到她問:“怎么樣了?完成了嗎?”我才從畫畫的狀態中走出來。我意識自己在畫畫中投入的感情,臉上隱隱有些熱,我掩飾著說:“不好意思,差不多快好了,我再看看”
“沒關系,你繼續畫吧。我只是問問,并不趕時間。”
我停下來,看著畫面,尋找著還需要完善的地方。畫中的女孩長發飄揚,仿佛有微風拂面吹過。“她”望著遠方,寧靜的眼神中飽含著一種希望與牽掛。我承認,這不是那個女孩原有的眼神,而是余小雨的眼神,或許還有我的眼神。
我看著自己的作品,心里涌著一股莫名的感情,好像內心被什么觸動了,變得柔軟起來。我有些不舍得將畫交給那個女孩。這不僅僅是一幅作品,而是承載了我過多的感情,使它成為我心靈的一部分。而這份感情與女孩無關,我只是借用了她的形象而已。
女孩見我只是一直看著畫,并沒有動筆去修改——因為我已經沒有了剛才那種投入的狀態,有點不忍心去破壞畫面。后來,女孩伸手把畫拿過去了。我想她一定感受到畫中所承載的感情,并深受觸動。
“謝謝”她看著畫面說,“你畫得太好了。”
女孩付給我二十塊錢。我有點遲疑——覺得我出賣的不是技術,而是對余小雨的感情。為了避免女孩誤會,最終我還是收了錢。當然找回她五塊錢時,她說:“不用找了,這張畫至少值二十塊。”
因為我想起了余小雨,并迫切的想讓她知道我的生活已經有了著落。我收了畫攤,在公園附近找了個電話亭給余小雨打電話。我叫了聲:小雨。她聽出我的聲音有點異樣,急切地問:“你怎么?”
“今天我很想你。”我的聲音忽然有些哽咽。
“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余小雨同樣有些哽咽。
“沒有。”
“你千萬不要騙我。”
“真的沒有。”
“你怎么這么晚才給我打電話啊?”
我看了一下時間,將近零晨一點了。我說:“李劍有個急活,他忙不過來,讓我去幫他,我們剛做完回來。”
“哦,你自己的工作有著落了嗎?”
“應該快了。這幾天面試了不少公司。”
這些天來我一直對她撒謊,盡管我的本意是不想讓她為我擔心。但不得不承認,在她面前,我缺乏面對失敗的勇氣,哪怕這種失敗是暫時的。為了避免引起她懷疑,我草草結束了通話。余小雨最后說,你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要求也不要太高,機會總是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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