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人生路上（9）

　　這是他最后一次走進這道門，出來之后這一生都不會再踏進了。我站在門口看著阿盛和他父親慢慢地走進了這道門，他們的臉上都是慘淡的表情，阿盛的爸爸走在兒子的后面，他很不愿意走進這間房里，自從阿盛媽媽去世后，他的世界一直是陰暗的，直到兒子有了工作，訂了婚。他的生活總算有了陽光，可惜好景不長，眼看就要結婚的人卻鬧成了這樣，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蒼老的臉上又多了些皺紋，晃晃悠悠地跟在兒子后面走進了屋子。

　　我站在戴淑娟家的門口，過了一個多小時，阿盛的爸爸和阿盛一起出來了，阿盛的眼角有些濕了，他抬頭看看天，擦了擦眼角，古銅色的臉上是那么平靜，剛毅，踏著小碎步向門口走著。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傳來戴淑娟哭喊的聲音：“阿盛，我錯了，我改！你打我吧，罵我吧，求你不要丟下我，我不能沒有你！”

　　阿盛的父親僵在了門口，轉過身看了看泣不成聲的戴淑娟，再頭看著阿盛，站在那兒呆呆地看著阿盛，想對他說些什么，但終沒有開口，但他的眼神告訴兒子：“阿盛，算了吧。再原諒她一次吧！”

　　阿盛回過頭看著她，戴淑娟哭著看著阿盛，她的父母走出屋子，看著女兒，又看看阿盛父子，她母親低下了頭，她父親拉了拉老婆子的衣袖，然后兩人一起回到了屋子。阿盛轉過身子，繼續向向前走去，走到門檻的時候一只腳沒跨出去被重重地絆倒了。

　　“阿盛，小心點！”我急忙走過去把他了起來，對他說道：“阿盛，別因為一時沖動做了這輩子后悔的事，如果你真得舍不得離開她，那就忘了過去吧……”。雖然我不怎么喜歡戴淑娟這個人，但不忍心看到他這般痛苦的樣子。

　　阿盛沒說什么，任戴淑娟哭得多么傷心，他再也沒有回頭看她。顫悠悠地往前走去，我回頭看看阿盛父親，生怕他出什么事。看著兒子走了，他也十分不舍地離開了這間院子。我不知該怎么安慰他們，覺得周圍的氣氛都凝固了，是那么令人窒息！我很想對他說：“阿盛，想哭就哭出來吧，不用強忍著。”但我還是沒有說，只有默默地陪著他們走著。

　　“阿文，給我買包煙吧！”沉默很長時間的他終于說話了。

　　“好的，你在這等我一會。”

　　我跑道商店里買了一包煙，跑出來的時候，阿盛的父親還是慢吞吞地在后面走著，阿盛向前走了好一大截路。“叔叔，你沒事吧。我還是跟您一起走吧，心里難受的話就跟我說說話。”我跑到徐叔叔身邊說道。

　　“陳文，你是個好孩子。我沒事，你還是去陪著阿盛吧，他現在心里不好受，你過去跟他說說話。”

　　“嗯！”我便向阿盛身邊奔去。

　　我拿著煙跑道他身邊，拆開煙盒取出一根煙遞給他：“吸根煙吧。”

　　阿盛沒有說話，也沒有伸手接煙。我拿著煙把手伸到他緊攥的拳頭邊緣時，看到他那古銅色的古銅色的拳頭里流著血，幾束血向紙一樣的皮膚的四周擴散，由深紅色漸漸地變成淺紅色，看到那一幕我的心疼得難受，不由地喊道：“阿盛，你這是干什么呢！”迅速扔掉手里的那根煙，慌忙地緊口袋里掏出衛生紙，掐開他緊攥的拳頭，把被血液染得鮮紅的刀片扔了出去。

　　他的父親聞聲趕來看到他傷痕累累的手，生氣地說道：“你這是干什么呢！”

　　“叔叔，看著傷勢不輕，我們還是先帶他去醫院吧。”

　　在醫院包扎好了以后，我們就回到了阿盛的家里。他太累了，躺在床上就睡著了，我喜歡看黃昏的天空，看著金燦燦的晚霞，心里的陰霾就會消散，我不知道阿盛能有多堅強，但我知道每個男人都是脆弱的，外表的剛毅只是用來掩飾內心的哭泣。像阿盛這種沉默型的男人，不會把傷心和傷心和難過表露出來，只會用某一種方式來發泄心里的悲憤，就像他用刀片割傷自己的手。我得承認他很傻，為什么會用這種自虐的方式折磨自己，可我畢竟不是他，雖然心靈走得很近，但不是同一個心。我突然很想嘗嘗煙是什么味道，看著許多人累的時候吸上一口煙，是那么的輕松呢，我摸著口袋里的煙，拿出來放到鼻子前聞聞，煙味真得很香，我只想滿足一下自己，讓我變得輕松起來，迅速地拿出一根煙抽了起來，被嗆得直咳嗽，卻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淑娟，我也不想離開你，但是，但是現在才知道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我真得很想回到回到高中的時候，如果不長大那該多好啊！”阿盛說著夢話，眼淚從眼角流出。

　　阿盛的夢話把我從云端拉回回到屋子里面，我知道他睡得沉了，完全沉浸自我的環境中，也就是這個時候他能說出心里話。男人的世界中女人占了很大的分量，這個分量來自為我們日夜操勞的母親和朝夕陪伴的女朋友，她們就像一座山一樣，讓我們靠著，尤其是累的時候。阿盛這一生失去了兩個摯愛的女人，他的母親和戴淑娟，盡管他的外表多么剛毅，但他的世界已經崩塌了，唯有逃避這個現實的世界，大睡一覺。累了就好好休息吧，黑夜過后太陽還是會升起，盡情地睡吧，醒來之后起來我們還得繼續生活！

　　每天早晨我都和阿盛出去散步，鍛煉。呼吸著清新空氣，看著帶著露珠的青草和綠油油的麥田，阿盛看起來氣色不錯，我們談起了高中時候的事，那時候的人現在都不知道變成什么樣子了。我還告訴他我第一次看A片的驚奇和興奮，我故意問他，你看過A片嗎？他告訴我只能背著戴淑娟看，還沒看過一部完整的A片。說著，我們都笑起來了。阿盛，我只能在你憂傷時安慰你，我很想承擔你痛苦，但這道坎還是要你自己邁過去，誰都沒法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