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character42

Character 42

沉默，沉默，這屋子里沉默著，像是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里，怎么也逃離不出。

沉默相對，便是最激烈的爭吵！

她把菜分成了三份，飯分成了三份，婆婆的一份送到她屋子里，兒子的一份也送到她屋子里，自己就在客廳里。

她到婆婆房間里的時候她是沉默的，婆婆是沉默的。她到兒子的房間里她是沉默的，兒子是沉默的。好像他們都陷入無底的深淵里，永不見天日。

吃著飯，她心里憋屈，她好像就這么離開，去一個自由的國度，無憂無慮，永遠沒有這些繁瑣的小事。

老人看著床邊小桌子上的飯菜，她沒有任何食欲，雖然肚子是餓的，很餓的。她看著窗子，良久思索著，要是自己早點死去，他們應該就不會這么大吵大鬧了吧？她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她陷入自責里，又陷入無邊無際的恨里。人老了就該受到這樣的待遇嗎？她看著窗外，老淚縱橫，她皺紋里的愁苦更加深。主啊，女兒該怎么做？她做著祈禱的姿勢，向耶穌祈禱，祈求他老人家讓這一切都好起來。她眼睛里真的有個神。

兒子坐在床上一動不動，他點了自己的淚穴，所以才沒有流淚。他看著白色的地板，里邊有自己的臉龐，有自己的愁容。他眼神里是恨，是悲，是不甘！為什么怎么都是錯？你們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嗎？你們有你們家長的威嚴，我有我落魄的自卑，所以你們都是對的！

三代人，各自有著各自的憂愁。他們也一定看到了彼此的愁苦，只是覺得自己更苦罷了。

她走進婆婆的房間，看見那沒有動過的飯菜，心里在抽搐著。“媽，你吃點吧。”那言語里帶著委屈。

老人不置一言，沉默著看窗外的天空，她幻想自己此刻是只鳥兒，能夠遨游。

她眼淚都出來了，為什么婆婆對自己這樣狠心？“媽！……你別傷害自己好嗎？”她心里的委屈都化成了淚水。

老人沉默著，她眼里的淚水也跟著沉默。

她走出來，打開兒子的門。兒子坐在床上，還是剛才的模樣，放在凳子上的飯菜，是剛才拿進來的那般模樣。

她沉默，兒子沉默。她緩緩走過去，收拾起飯菜，眼淚怎么也止不住。然后她緩緩走出房門。

兒子那壓抑已久的淚水，灑在媽媽的身后。

千千萬萬個這樣普通的家庭里，會不會也有這樣的痛？

她坐在客廳里，心里空蕩蕩，她有時候會想，人為什么要活著受苦？她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她哭泣的聲音是低沉而高亢的，是壓抑的，是撕心裂肺的。

屋里的老人聽見了，屋里的兒子聽見了，他們都只是沉默著淚流，他們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活著是一件這樣痛苦的事？

她哭泣著走出了這棟樓，屋外的陽光很刺眼，她的眼睛里有了色彩。

那屋子里留著永無止境的沉默。

她走著，在街道上走著，淚水是干涸了，可心里在泣血。她走得急，她走得快，穿來穿去，烈日下，她走得很沉重，很焦急。終于走到了目的地，那是四妹住的地方。她焦急的走了進去，保安也不敢攔住她。

門開了，四妹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的淚水就那么肆意地流淌著，悶熱的天氣里，她哭得那么揪心。

“三嫂，發生了什么事？”四妹問得很關切，她不知道為何嫂子哭得那樣委屈，她從來沒有看見過嫂子哭得那樣委屈。她從來沒有覺得嫂子比這一刻還要脆弱，比這一刻還要老。

“四妹！”她抱住眼前的那個人，像是抱著好久不見的愛人，她從來沒有這樣絕望過。

屋子里有個小孩笑著出來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笑著問媽媽。“媽媽，外婆他們為什么要哭啊？”

小孩子的媽媽只是看著眼前兩個人的難過，她自己也覺得有些難過了，小孩子還是很好奇地看著這一切。或許過幾天，他就忘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等到下一次看見類似的事情又接著好奇。

兩個中年人走出了樓，一個人哭著，一個人傷心著。“四妹啊，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四妹心里也很苦悶，是啊，你到底做錯了什么？你到底做錯了什么？

“嫂子，別難過……”四妹自己卻難過了，“媽老了，她小氣一點是很正常的，你兒子……”

小男孩牽著媽媽的手看著窗外，外婆她們一步步走遠，他好想知道，是誰欺負了她們。他的媽媽也看著外面，她看著自己的兒子，默默無語，她看著長輩離去，默默無語。

太陽光刺眼的很，空氣里是沉悶的，也是失落的。這片天空，缺了一點色彩，所以太過單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