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人生路上（8）

　　“朋友，你的網名為什么叫做“蟬”？”QQ的對話框閃動著，我點擊了一下，彈出了這句話。

　　“蟬就是蟲和單的組合，意思是孤單的蟲。”我看著電腦屏幕，敲動著鍵盤回復道。

　　“呵呵，還有這么一層意思。你沒有女朋友吧。”

　　“沒有，你呢，有男朋友嗎？”我進入了她的空間，這個網名是“幸福在哪”的女人還沒在空間里傳她本人的照片，真不知道她長得是什么樣子，是否有花容月貌的容顏。

　　“原來有一個，現在沒有了。”

　　“呵呵，為什么不再找一個呢？”

　　看著電腦等待她的回復，幾秒過去后，她沒有回復我。女人的QQ圖標由亮變暗了。

　　哎，又走了！這個女人真是的，每次談到關鍵問題就下線，好歹也做了半年的聊友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呢。想想還是阿盛幸福，大學畢業后就和戴淑娟一起進了兵工廠，沒過多久就和她訂了婚，工作一年多了，今年就要結婚，眼看著這日子也快到了，他（她）們的感情也算是修成正果了。誰來可憐可憐我這個光棍呀，都二十七歲了，連個正兒八經的對象都沒有，父母為我的婚姻都愁白了頭，看到雨哥床頭那張幸福甜蜜的全家照我就羨慕不已，誰來給我一個家？！

　　已經養成了用筆寫筆記的習慣，換成電腦寫倒不自在了，還是在紙上寫吧。

　　“陳文，寫那玩意有什么用？還是多和單身姑娘都通溝通，找個對象結婚吧。”胡雨對我說道。

　　“我也想啊，可是……，哎！人家姑娘看不上我呀！”說著，我搖搖頭。

　　雨哥也是多年的單身才熬到頭了，他能體會到我的心情，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再說什么，就躺在床上看著他的全家照。

　　那位傾聽我心事的姑娘雖然走了，但我還是照常去河邊看落日，對我來說誰來誰走都不重要，因為我經受了太多的離別，對來來往往的人已經沒有了感覺。只有眼前的景色和厚厚的日記本是我的忠實朋友，多年來它們一個傾聽著我的故事和心事，一個承載著我的往事，任時光匆匆，唯有它們留在我的身邊，走進了我的心靈。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即使短暫的心靈交流也會讓我變得平靜，踏實。

　　“這他媽的是什么地方，我三年大學真是白上了！”許多工人圍在一間宿舍的門口看著里面。這里本來住著幾個老員工，現在騰出來給這些新來的大學生住，年輕人都是這樣，剛來到這兒都沒法接受，這不有一位在抓狂嗎。

　　我擠著人群走進了房間，身為班長的我見到這種狀況豈能置之不理，看著一直皮箱歪斜地躺在地上，一個男孩面紅耳赤，沒了魂似地站在地上，其他兩個男孩頹廢地坐在床上，頭沉沉地低著。

　　“把頭都抬起來！還是個男子漢嗎？”我沖他們喊道。

　　三個人抬起頭，看著我。

　　“從你們走出大學校門口的那一刻起，你們就不是大學生了。這里的工作環境就是這樣，但也比前幾年沒有信號，沒有網絡的時候強多了，我相信如果你們有背景，有關系的話也不會到這打工，幻想是美好的，可這里不是家，生活是現實的，不管你們有多痛苦，明天早上按時起來去工地干活！撐不住的話，可以選擇回家。”說完后我直接轉身走了，對待這些大學生就得一針見血，不用跟他們說多余的廢話。

　　老程老了，該回家休息了。老程自打離開軍隊后就一直在鐵路這行干，剛開始在中鐵干，后來轉到鐵路局，老程把他的一生都獻給了鐵路，現在要走了自然舍不得。我知道每個男人都不愿承認自己老，歲月不饒人，單位通知辦退休手續時，老程呆呆地站在宿舍里看著遠處的鐵路，臨走的前一天沿著鐵路軌道走了三個小時。

　　“小陳呀，你小子就是不給師傅爭氣，到現在連媳婦也沒去，你師傅我現在都沒看到徒孫。以后再也沒有機會看了！”老程批評道。

　　“師傅，你放心。以后我會帶著老婆孩子去看你，讓你把徒孫親個夠！”我幫老程提著包說道。

　　“你小子就是嘴甜，會哄人。到時候娶了媳婦，有了孩子還能想起你師傅我？可能早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師傅，瞧你說的，期都快成了白眼狼了。您放心，有時間我會去看你的！”

　　老程嘿嘿的一笑，說道：“這還差不多。師傅就三個女兒，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怎么老了就思親呀。在這里還能和大家聊聊天，回到家里雖然清閑，但也冷清了。老了，最害怕這冷清，沒人說話心里就憋得慌。你小子在這好好干，有時間就來和師傅聊聊天。”

　　“嗯，我會的。師傅。”嘴上這么說，可我心里已經做好了決定，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老待在這偏僻的地方，看看我師傅在這里耗去了多少歲月，最大的官就是做了一個工長，我可不想花幾十年時間去混一個工長，我已經產生了離開這里的想法。

　　老程走了，遠去的身影縮成了一點，與長長的鐵路線融合在一起，成為分割天地的一條線。

　　眼看阿盛大喜的日子就要到了，作為他的哥們，我必須回去為他道賀。午飯過后，我準備去找工長請假，還沒走到工長辦公的地方，就收到了一封信，

　　寫給我的信？這個通訊方便，網絡盛行的年代，誰還會有耐心寫一封信？而且是寫給我的！拿著這封信的時候，我就開始幻想，是不是哪位美女暗戀我許久了，看來我這么多年的光棍總算是沒白做。哼著小曲，拿著信手舞足蹈地回到了宿舍。

　　“奧，陳文，有什么喜事呢？這么高興呢。”胡雨見我很興奮，便問道。

　　“估計是有美女暗戀我。看！都給我寫信呢。”我晃動寶石一樣晃動著手里的信。

　　“哈哈，不錯呀。恭喜你呀，總算熬到頭了！”

　　無意中我看到信封，“寫信人”的方框里“徐盛”，那一刻我的興奮立刻被澆滅了，所有滑稽的動作都消失了，我跟自己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被自己玩弄了！

　　“怎么了？”看著我由興奮很快變得沉靜和嚴肅，胡雨驚奇地問道。

　　“這是我哥們的信，不是哪位女孩子的信……”。

　　胡雨不再說話了，繼續看他的雜志。

　　徐盛這家伙怎么還搞起了創新，有什么事不能打電話，發短信，或是上網聊，干嘛非得寫信啊，害得我空歡喜一場。我坐在凳子上拆開信封，看看這家伙寫得是什么，他不會把結婚請柬塞到這里面了吧，別胡思亂想了，還是看信吧。

　　好哥們，阿文：

　　自從我高三認識你，距現在已經九年了，現在想想時間真是快呀，昨天你還在教室里追著林芳，拿著數學試卷問她問題呢，轉眼間咱們都成了二十六七的人了。我想對你說一件事情，但不知怎么跟你講，所以就就給你寫了這封信。

　　我和戴淑娟分手了，說原因我都覺得臉紅，我們都訂婚了，本來想著能踏踏實實過日子，沒想到她……，哎！她和廠里的一個男的勾搭上了！你知道我是一個性格內向，不善于交流，在感情上是個保守的人，所以當我對一次對她產生好感時，你就告誡我離她遠點，并且拿她不光彩的過去來告誡我，我也知道她的過去，但還是沒法克制住內心的感情，為此我們還打了一架。

　　你和林芳分手了的時候，我認為是異地戀不靠譜，所以選擇和戴淑娟一起上三本，我害怕失去她，如果她離開我了，我覺得我的世界便沒有了色彩。你應該笑我傻吧，蠢到家了，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真是呆子，但我認為值得，自從她跟我好了以后再也沒有和別的男孩勾勾搭搭，熬到了大學畢業，一起走進了兵工廠，我一直認為自己很幸運，我們很有緣。可是，可是誰知道卻發生了這么一件事，我真得沒法接受，是我對她不夠好嗎？自從認識她以后，我很少跟別的女孩子交流過，有時候說話都會臉紅。我真得不知道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真想離她而去。可她哭著說后悔了，保證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時，我的心就軟下了，辛辛苦苦經營九年的感情決不能因為一時沖動而毀于一旦，所以我就原諒她，但這卻成為我們感情的一個巨大裂痕，我只希望她能和我踏踏實實過日子，好好經營我們的家。她確實收斂了一陣，我真得以為她改過自新了，沒想到，沒想到她又跟那個男孩勾搭上了！

　　我已經決定了回到家里一趟，和她解除婚約！我得承認愛她，但她尋求的是刺激和新鮮感，無論我們怎么努力，她都無法融入我這簡單，缺少浪漫的生活。與其痛苦地茍延殘喘，不如痛快地分手，大家追尋各自想要的生活吧。本來說好的讓你做我的伴郎，但這一切都結束了。

　　看完這封信，我的大腦空白了，傻傻地坐在凳子上，看著窗外天空飄著的朵朵白云，心里默默地對它們說，把我帶走吧，帶到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帶著我去一個沒有煩惱，沒有痛苦，一片完全純凈還沒涂涂抹抹的空間去吧，這個世界的沉淀物太沉重了，壓得我已經喘不過氣來！

　　我很想發泄一下，翻開筆記本想寫點什么，但大腦已不好使，除了空白就是痛！我使勁全身力氣把那張紙揉成一團攥在手里，茫然地走到宿舍外面的垃圾桶旁邊，又把那團紙搓開，撕成粉末扔進垃圾桶里，如果青春是這樣荒唐就該扔進垃圾桶里，沒有什么值得回憶的。看著天空，我問道：“阿盛，你今天晚上會看星星嗎？我會在星空下等你訴說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