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赤裸情緣

　　因為工作的關系，顧客邀請的緣故，我有時不得不要到客戶的家里，也算是上門服務吧，做一些有關使用方法的售后服務工作。事實上，這個工作在紐約，不是在我的工作范圍之內，但我們的華人，英文水平到底有限，看似簡單的問題就很復雜了。加上因為有赤裸裸的利益關系，也就是說，有勞務費甚至小費這樣的意外收獲，我就放下自己一直以來格守的助人為樂的君子風度，來個入鄉隨俗，也算是各取所需吧。

　　在我的言傳身教示范下，終于讓顧客能夠準確無誤，完全弄懂洗衣機的使用方法后，我算是完滿地完成了這次、下班后撈外塊的赤裸裸之行。其實，美國洗衣機的使用方法與在國內的使用方法有很大區別的。就算是排水管，也必須將管子弄高，以免洗衣機不能工作。與國內將排水管放低完全是唱反調，不說還真的不知道哩。當然，這僅是個小常識，涉及到專業一點的使用方法，顧客就非付出小費不可了。我無動于衷地接過二十元小費的酬勞后，以無比興奮的心情，就要跨步打道出門回府。

　　這個女顧客突然望著我怔愣了一下，才對我說：“我媽洗澡的時候，不小心掉到浴缸里了，無法站起來。她現在沒有穿衣服，如果你愿意，就幫忙將我媽扶起來。如果你不愿意，你就走好了，由得她坐在那里等到明天！”她就這么一說完，緊接著“咚”的一聲便毫不猶豫地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我聽后，當即大吃了一驚，心里還夾雜著很多不解：她不是你媽媽嗎，怎么像事不關己，無動于衷一樣？事實上，站在性別和我并非醫生的這個角度去考量，我是沒有資格去幫助她媽媽的。按美國的救護常識，跌倒的老人，如果是非醫務人員，是不應該主動去幫扶的，否則就是違法，自尋煩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打電話報警。

　　我這樣想，并非自己心腸冷，欠缺慈愛為懷的善心。在這樣的場合，我只能解釋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我正要出門，突然有一個中年婦女，快步走過來擋在我的跟前說：“我是老太婆的護理，你先別走，你一定要幫幫我！幫我將老太婆扶起來。”

　　我說你不可以報警嗎？抑或叫她女兒出來幫一把。

　　護理員說：“你看她女兒的模樣，幫得了嗎？”我想了一下覺得也是，她女兒如此胖重，雖然仍沒有結婚，但體重肯定超過三百磅！這樣的身體素質，照顧自己也困難，怎會幫得了護理員？

　　這里要解釋一下的就是，護理員是美國醫療保障中，政府給病人的一種特別服務，為那些失去自理能力的病人提供日常需要的飲食起居等的幫助。

　　我說：“你不可以報警嗎？你應該報警。”她有點尷尬地答:”病人又沒有暈倒，怎么能報警！”

　　是呀，我在心里想，行有行規，報警也得講個正當理由，否則就浪費公共資源了。我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猶豫了起來。

　　“你一定要幫我，我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很久了。”護理員幾乎用哀求的語氣對我說。看她一副焦急的樣子，用如遇救星一樣的目光注視著我，令我有些為難。我猜，老太婆跌在浴缸也有一段時間了。我在猶豫間，護理員馬上對我說：“我一會給你小費！”這話雖然未必就是我所愿意聽到的，但人家這么說，拒絕就是虛偽了，我對她說：“我們拭拭吧。”

　　她像中了獎一樣高興，引領著我就去浴室。

　　我來到浴室一看，呆住了，老太婆竟然赤祼祼地躺在浴缸里，讓我非常尷尬，有一種猥褻等無地自容的感覺。我頓時變得面紅耳赤，趕緊說，你能不能用布遮一遮。老人問我：“你結婚了嗎？”我說結了婚。她當即就責怪我，又不是孩子，結了婚還怕什么？但我堅持不動，呆若木雞。還是護理員善解人意，找來了塊布，邊遮邊對我說:“看來你的思想還是很保守的。”

　　我怎么能不保守呢，畢竟是男女有別。要是運氣不好的時候，被別人告非禮，那時，真是跳進黃河越洗越不清了。

　　我僵在原地再次猶豫了起來。她趕緊說，我們動手吧。我一攤手問，這個樣子，我是否需要穿手套……她當即答，你不用擔心，我可以證明，戴手套滑沒用。她想了一下接著說，我給你三十元小費，怎么樣？

　　此刻的我，被別人誤解著，有一種被逼上梁山的感覺，真是騎虎難下了。

　　我老太婆說，我來幫你，你接受嗎？老太婆笑了一下對我說，怎么不接受，我都一把年紀了！

　　我像吃了顆定心丸，當即擺好了架勢。我雙手扯著老太婆的兩個肩膀，護理員托著老太婆的腰，我們雙雙用力，老太婆居然絲毫不動。這時，我才仔細打量起老太婆的身體來，她肥胖的身軀，體重足以超過三百磅！因為胖，感覺她的肌膚有如妙齡女子那么柔軟，有滑手的感覺。老太婆胖得令我膽顫心驚，幾乎到難以接受的地步。

　　如此碩大的身軀，少一點力氣還真奈何不了她。我和護理員一商議，決定使出吃奶的力氣，盡快完成眼下這個工作，我的下班時間也已經過了很久了。我再也不管那么多了，小費在我的心中，似乎也起了舉足輕重的鼓勵作用。我思忖，看來我們各自打游擊不行，必須要形成強勁的聚合力才能奏效。

　　我站在老太婆的后面，左手扯緊老太婆的左臂，右手伸到浴缸底，托住老太婆的臀部。我讓護理員站在老太婆的跟前，抱著老太婆的大腿。我輕呼一聲“用力”后，我和護理員用盡全身的力氣。我們的手像起重機，緩緩地將老太婆從浴缸底，提升起來坐到浴缸的邊緣上，終于大功告成。

　　但是，也許是因為用力過猛吧，那塊象征性蓋著的遮丑布，居然不識時務地滑落了下來，令老太婆赤裸裸地暴露在我的眼前，場面尷尬得令我無地自容。我趕緊閉上了眼睛，慌忙叫護理員將布塊重新蓋上。

　　我對老太婆說，你沒事吧？老太婆輕快地答，沒事。老太婆然后對護理員說，辛苦人家了，你給他紅包！護理員沒好氣地答：“我知道了！“

　　我突然替老太婆憤憤不平了起來，就算幫不了手，站在旁邊吆喝鼓勁也是應有的動作吧。她的女兒，莫非是領養的。我小聲問護理員。她告訴我，親生又如何？人家的心不在這方面想。然后告訴我，她每月得向她媽媽交房租哩！

　　我像被人脫光了衣服，有一種純粹赤裸裸的感慨涌上心頭，那種火辣辣的感覺，我生怕自己心中依然堅守著的那份親情觀，也被燃燒得枯萎了。我推辭了幾次，最后極不情愿地收下小費后，我像逃離親情冰冷的洞穴，頭也不回地匆匆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