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暴牙縣令

　次日清晨，蘭旭從困倦中睜開眼，只覺呼吸困難，噩夢連連，低頭一看，原來是甄真兒壓在他胸上，使他一夜不得安睡。

　　“嗯……”甄真兒漸醒，睜開眼，抬頭看著蘭旭笑道：“蘭旭！”

　　“……真兒。”蘭旭回道。

　　“蘭旭——”甄真兒張開雙臂，向他抱來。

　　蘭旭連忙托住她手臂，不讓她抱到，道：“該起了?！闭f著立身坐起，

　　甄真兒被他推得也直身坐起，兩人相對，蘭旭道：“我去打水?！毕铝舜餐崎T出去。

　　一出門，蘭旭立覺全身輕松，氣息大舒，仿佛從什么空氣稀少的密閉之室逃了出來。

　　他靜了靜，叫道：“小二！熱水，再拿一個洗臉盆?！?/p>

　　“來了客官！”店小二提著大壺上樓來，進房給蘭旭和甄真兒倒了兩盆熱水。

　　“客管您慢洗?！毙《_門出去。

　　蘭旭端著自己的那盆到桌上，背對著甄真兒洗，甄真兒不解，也端著盆到桌上，對著蘭旭，一邊洗，一邊看著蘭旭洗。

　　蘭旭覺得，很無奈。

　　兩人梳洗完畢，走下樓來，進入天井。

　　這和平客棧，近年來越做越大，已經(jīng)是家大客棧，前后樓中間有個大天井，可以坐很多人。

　　蘭旭和甄真兒坐到一張桌旁，小二問道：“客官吃啥？”

　　蘭旭看看甄真兒，問道：“你想吃什么？”

　　甄真兒笑道：“我想吃蝦肉餡包子?！?/p>

　　蘭旭問小二：“有么？蝦肉餡包子？”

　　“對不住，小店沒有?！毙《嘈Φ溃孟裨谡f：哪有那東西。

　　“那……你們這兒有什么呀？”甄真兒問。

　　“有火燒，肉加饃，豬肉餡小包子，白米粥，小米粥，酸湯，麻辣干湯圓……”

　　“我要吃肉包子和白米粥！”甄真兒道。

　　蘭旭對小二道：“肉包子和白米粥?！?/p>

　　小二道：“您要多少？”

　　蘭旭問甄真兒道：“你能吃多少？”

　　甄真兒道：“越多越好唄?！?/p>

　　蘭旭對小二道：“來……十個包子，兩碗粥?！?/p>

　　“好嘞，您稍等?！毙《氯チ恕?/p>

　　甄真兒對蘭旭道：“我們家早飯都吃海鮮，蟹黃包子和鮑魚粥都可腥了。就蝦肉包子我能吃，好久沒吃豬肉了，今天要多吃幾個?！?/p>

　　蘭旭剛想說：沒關(guān)系，你若喜歡，我以后天天請你吃?？墒窃挼阶爝呁肆嘶厝ィ阂院笤趺窗差D她還是件難事，張口問道：“真兒，你有親戚嗎？叔叔阿姨什么的？”

　　“沒有啊，怎么啦？”甄真兒疑惑。

　　蘭旭繼續(xù)低頭想，甄真兒推他問道：“你家里早飯都吃什么呀？”

　　“我家？吃青稞。”

　　“青稞是什么呀？”

　　“嗯……就是……一種糧食?！碧m旭。

　　小二將包子和粥端了上來，放到桌上道：“客官您慢用?！鞭D(zhuǎn)身去了。

　　“一種叫青稞的糧食？好吃么？什么味道？”甄真兒夾起一個包子問。

　　“我覺得挺好吃的，什么味道……也沒什么味道……就是糧食的味道?！?/p>

　　“……那，你們那里還有什么吃的??？”

　　“還有牛羊肉。”

　　“就這些？一共就三樣可吃的？”

　　“嗯……也不是，但反正不多，就幾樣?！?/p>

　　“天……那我嫁過去不是要受苦了……”甄真兒嘆氣。

　　蘭旭暗暗高興：她不想嫁我了么？

　　可是甄真兒又笑道：“沒關(guān)系，和你在一起，苦我也愿意！”

　　蘭旭泄氣。

　　就在這時，客棧里涌進兩批人，一批身穿整齊的漢家衣裝，像是好人，一批袒胸露背，有的還穿著女人的衣服，像是壞蛋。

　　他們非常熟練的各自就坐，一坐下便道：“小二，上酒菜！”

　　“好嘞爺，馬上給您上。”小二也非常熟練地回答，不問他們吃什么，便去拿菜。似乎這兩幫人是經(jīng)常來，跟店家早已熟了。

　　甄真兒問道：“這兩幫是什么人哪？”

　　蘭旭道：“是滇邊的兩個幫派，穿得破爛的，是飛刀幫，他們擅長各種各樣的飛刀；穿著整齊，拿鏈子的，是鏈子門，專學各種鏈子兵刃。這兩個幫派看似不同，其實相同，都是在滇邊干些小壞事，比如收保護費，打劫富豪之類的，由于爭搶地盤，他們經(jīng)常在這里打架。”

　　“噢，怪不得跟這里人那么熟……那，”甄真兒饒有趣味地問道：“誰打得過誰?。俊?/p>

　　“應(yīng)該是平手，鏈子掄起來，正好可以抵擋飛刀，但是殺傷力不強，飛刀雖然難練，但是防不勝防，各有各的長短?！?/p>

　　“哦……”甄真兒道：“聽你說的好精彩，真想看他們打一回?！?/p>

　　“你怎么這么好事哪，打架有什么好?！?/p>

　　“多好玩哪，等他們打完啦，你就給他們露一手，讓他們都傻了眼，你這比他們小的孩子，武功比他們?nèi)撸缓笪揖驼境鰜碚f：這是我丈夫，你們都佩服吧？”甄真兒幻想著，嘴笑得咧成月牙。

　　蘭旭看著她那陶醉的樣子，雖不理解她的想法，卻覺得，她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

　　“快吃飯吧。”蘭旭道，低下頭喝粥。

　　兩人又再吃飯。

　　就在這時，亂轟轟的，店門口又進來一幫人，他們身穿官差服飾，似乎是衙門里的捕快，為首的是一個形貌猥瑣的中年人，他身著官服，嘴部突出，嘴唇厚實，一張開嘴，露出兩顆不同尋常的大門牙。

　　只見他頤指氣使地插腰道：“龜孫子們，都給我停，停停，別吃了，大爺我有話要問！”

　　客棧里吃飯的眾人停下筷子，看了看他，便又夾起菜接著吃，全不理他。

　　所有桌子都坐滿了，他轉(zhuǎn)了幾圈，沒地方坐，對手下道：“傻站著干嘛？給爺找個座位啊?！?/p>

　　“噢是。”那手下傻不楞嘰地來到飛刀幫一個手拿大蔥的大漢跟前，說道：“幾位……可否……騰出個地方，讓我家老爺坐一坐?！?/p>

　　那大漢“咔嚓”咬口大蔥，嚼了兩口，大聲說道：“沒地方，爺們個個膀圓腰肥，騰不出地方來?！?/p>

　　“你們……”那縣太爺先是生氣，而后歪著門牙，得意洋洋道：“你們個龜兒子，不聽大爺?shù)脑?，你們可知，大爺我是誰？”

　　那手拿大蔥的大漢笑道：“你是誰？不就是個大暴牙么？”

　　“哈哈哈哈……”此話一出，眾人十分配合地轟笑起來。

　　“嘿——”暴牙縣令氣道：“你，龜兒子，你小子是誰？”

　　那人不慌不忙站起道：“飛刀幫，回旋刀張大蔥是也，龜孫子，你小子是誰？”

　　那人得意洋洋道：“大爺我乃滇邊鎮(zhèn)新任縣令，貴州城里第一刀，鬼樂大刀薛一文是也，小子，聽到爺爺名號，嚇著了吧？”

　　“哈哈哈哈哈”張大蔥和他身邊的同伴一起笑起來：“喲，是個官，還是個會武的文官。”

　　薛一文聽人夸他“文武雙全”，舒坦了，得意洋洋地笑。

　　不想那張大蔥又嘖嘖說道：“可惜，是個傻官?！?/p>

　　薛一文問：“怎地？”

　　“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張大蔥在滇邊怕過誰，像你這樣的大暴牙，不知打掉過多少顆！”周圍人又笑起來。

　　薛一文氣道：“嘿你小子還挺囂張，今天你薛爺，就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可怕！”舉起一把掛滿了鐵環(huán)的大砍刀，那刀一抖動，嘩啦嘩啦地響，想是因為這樣，他外號叫“鬼樂大刀”。

　　張大蔥笑道：“弄個刀弄的叮哩咣啷，你是打架啊，還是奏曲兒啊，今兒爺爺就讓你這‘鬼樂破刀“，再也發(fā)不出騷音兒！”咬口大蔥，提起手中回旋刀，“嗖”的就擲了出去。

　　“呃……”那薛一文說的囂張，一見到這雙頭彎刀飛快地朝自己沖過來，立馬傻了眼，刀也不舉了，轉(zhuǎn)頭便向后逃去，后面是一根大柱，無路可逃，可回旋刀片刻便到，只好雙手抱頭，趕緊蹲了下去。

　　那回旋刀從他頭頂轉(zhuǎn)了一圈，不便不倚地飛回張大蔥手里，張大蔥咬口大蔥笑道：“你是個什么鬼樂大刀，還沒打呢，便抱頭鼠躥，我看你該叫抱頭刀，鼠躥刀，沒打就跑刀！”飛刀幫的人一陣哄笑，這回就連鏈子門的人也跟著笑起來。

　　那薛一文，氣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惱羞成怒道：“給我……給我殺！”他一聲令下，手下的那幫人全都沖著飛刀幫沖了過來。

　　張大蔥道：“他們這人可著實不少，兄弟給咱幫惹禍了?！?/p>

　　旁邊一人道：“哪里，兄弟是干嘛的？不就撐腰的么？他來一個咱殺一個，來倆咱殺一雙。走！”飛刀幫的人個個手持飛刀迎了上去。

　　可是畢竟人比薛一文的少多了，打沒多久便開始呈現(xiàn)敗相。

　　這時一個飛刀幫的人中了刀，倒進鏈子門里，鏈子門的人將他扶起，他羞愧地道：“兄弟無能，給咱滇邊丟人了。”

　　鏈子門的人道：“哪的話，兄弟受了傷，好好休息，兄弟給你報仇。”說著，提著鏈子殺了上去，其他鏈子門的見狀也掄起鏈子加入了戰(zhàn)斗。

　　那薛一文納悶道：“本官聽說，你們跟飛刀幫不和的呀。怎么不幫我打他們，反倒幫他們打我？”

　　鏈子門的人道：“爺爺平日里沒事閑的打著玩玩，你管得著么？你打我們滇邊的人，便是打你爺爺我的臉，你打了爺爺我的臉，爺爺我能不打你么？”說著將鐵鏈往薛一文臉上掄去。

　　“哎呀！”薛一文再次抱頭鼠躥。

　　原來，這飛刀幫和鏈子門，常年在這客棧里打架，早已打出了感情，互相間誰叫什么名字，什么性格，全都早知道，早熟悉了，仍然在這客棧里打架，不過是玩鬧切磋，早就不真打了。

　　官賊本就是宿敵，官差將飛刀幫眾人打得節(jié)節(jié)后退，眼看自己平日里打鬧玩耍的對手被人欺凌，鏈子門的人個個看得無比生氣：哼，你個王八蛋，敢打老子的對手，只有我能打他，你也配！

　　只見那薛一文一伙與滇邊兩派打得不可開交，客棧里一片混亂。

　　甄真兒不解地問道：“蘭旭，為什么飛刀幫不怕縣令?。俊?/p>

　　蘭旭道：“強龍不壓地頭蛇，張大蔥是想給薛一文一個下馬威，免得薛一文將滇邊的管理權(quán)給收回，那樣他們就收不了保護費了?！?/p>

　　“噢……對啊?！?/p>

　　就在這時，忽然，呼啦一下，薛一文和他的幾個手下倒了過來：“啊——”甄真兒大叫一聲，蘭旭連忙擋在她身前，伸手將幾個人格開了。

　　薛一文最后一個倒過來，被蘭旭給推回去，找不著北道：“誰？哪個王八蛋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