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三個多月，我和大鳥重新回到學校。校園里除了學生比平常少，其它一切都是老樣子。道路兩邊的樹木絲毫沒有變化，似乎連一片葉子也不曾落過。雖然有些花兒已經凋謝了，肯定不是因為我們畢業離去，而是秋天來了。這讓我感覺到，對于這座校園而言，我們如此無足輕重。有些認識的學生見到我們只是微微地點點頭，然后匆匆走了，好像都很忙似的。如果時間再久點，估計他們連點頭也懶得點了。倒是我進入校園的時候，看大門的老頭子見到我很熱情地打招呼，他說：“來玩哪。”我點點頭，拿出香煙敬上一支，老頭笑納了，然后掏出火機反過來給我點火。在學校里的時候我跟這個老頭混得很熟，也就不跟他客氣了。他說：“你什么時候學會抽煙啦。”老頭子有點大驚小怪，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主要是我在學校里表現的實在乖了。我說：“沒辦法，工作需要。”老頭哈哈大笑，說：“學壞了，學壞了。”我聽了還挺得意。我做了四年的好孩子，已經很厭煩了。

　　我決定，回去的時候一定要找老頭聊聊。

　　我和大鳥先來到她女朋友的宿舍樓下，攔住一個女生，讓她上去找大鳥的女朋友，過了一會那個女生回來告訴大鳥說濮瑩不在。我們又去了濮瑩所在的教室，依然沒找到他。大鳥很失望，在校園里遇到認識的人就打聽他女朋友的去向。自始至終，我一直跟在大鳥的邊上，像個小跟班，覺得很無聊。我對大鳥說：“你自己去找你女朋友吧，我去畫室看看。你回去的時候去那里找我。”

　　“你去畫室干什么？”

　　“我好久沒畫畫了，手癢，想去那里過過畫癮。”

　　以前在學校里的時候，我經常在雙休日及節假日到畫室里畫畫，在那里總能遇到一些漂亮的女生。我想今天應該不會例外。以我的繪畫功底和水平，完全可以打著指導的旗號去調戲她們。本來干這種無聊的事是沒有必要對大鳥撒謊的，但是萬一他在余小雨面前多嘴，說我背著她在外面泡妞，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撇下大鳥來到畫室，在里面轉了一圈，總共發現五個人：三個男生，兩個女生。其中四個人是成雙成對的，他們全都躲在畫板后面，手里拿著畫筆，一邊調情一邊畫畫，有時候還要發出曖昧的笑聲。這太不走運了，居然連個可以調戲的小妞都沒有。無奈之下我只好來到獨自畫畫的男生那里。我找個了板凳，大模大樣地坐在他邊上看他畫畫。這個男生畫的還算不錯，但有點太寫實。老實說，這種水平跟我比起來差了不止一點。男生看我一眼，然后看看他畫的畫，又看看他面前的實物，如此不停地反復，看上去好像是在琢磨著怎么畫，實際上是因為我在看的原因，他有點不好意思再畫下去。

　　我說：“畫得不錯。”男生笑了笑，沒有說話，樣子有點靦腆。我又問他：“你是哪個系的？”

　　“廣告設計。”

　　“哪一屆？”

　　“九八。”

　　“我是九五屆的，也是廣告系。”我說，“放假沒事，回來看看。”

　　“哦。”男生說，“你現在什么公司上班？”

　　“目前在一家小公司做設計師，沒什么發展潛力，打算混一段時間去深圳看看。”

　　我以為最后一句可以讓他對我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個男生沒什么反應。他說：“聽說現在工作不太好找，是這樣嗎？”

　　“確實不容易找，有不少人畢業之后就失業，只能回老家去。不過我還算順利，沒費什么勁。”

　　“不知道我們畢業了會怎么樣。”看得出來，男生頗為前程擔憂。

　　“現在單位都喜歡有工作經驗的，特別是我們這個專業。”我很有經驗似地說，“畢業之前，一定要找幾家單位實習才行。”

　　男生認真地點頭。

　　“你叫什么名字？老家哪里的。”

　　“朱永。”男生說，“老家徐州的。”

　　“我叫林飛。”

　　“你就是林飛啊。”男生突然對我肅然起敬，不無崇拜地說：“我看過你的作品，是老師給我們做范例的。”

　　我聽了非常得意，表面上卻做出不值一提的表情。我說：“我過去的作品還不成熟。”

　　“您太謙虛了。”男生誠懇地說，“有沒有時間指導我一下？”

　　“指導談不上，交流一下倒是可以的。”

　　男生站起來給我讓位子，我也就毫不客氣地坐到畫板前面。由于好久沒拿畫筆了，我有點手生，刷刷幾筆下去，把他的畫改得面目全非。我假裝咳嗽了兩聲，然后說：“畫畫最忌諱的就是看到什么畫什么，你懂不懂？”

　　“那應該畫什么？”

　　“畫你看到的。”

　　男生輕輕“啊”了一聲，估計被我搞糊涂了。我繼續解釋說：“我所說的‘看到的’是經過你的大腦進行加工整理的，是經過提煉的，而不是照搬實物的樣子。”

　　“哦，原來是這么回事。”男生頻頻點頭，好像已經領悟到了畫畫的真諦。他自以為是地說：“凡高的畫就是這樣的。”

　　“對，你的悟性真不錯。”我大言不慚地說：“你看看我這幾筆，是不是有點凡高的風格？”

　　我說完，轉過頭看著男生，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就在我轉頭的一瞬間，正好看到一對男女走了進來，彼此之間非常親密，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關系。剛開始我沒有在意，后來覺得有點不對勁。我又仔細朝那女孩看了看。操！居然是濮瑩。這時候濮瑩也看到我了，她愣了一下，然后假裝沒注意到我，低聲和那個男生說了一句話就走出去了。這更加表明，她已經甩掉大鳥，移情別戀。

　　我想起大鳥醉酒之后不停念叨著要賺大錢，為女朋友買房買車，讓她過上女王一樣的生活。萬一他發現濮瑩背著他跟別的男生劈腿，肯定會痛不欲生如喪考妣，整天用酒精來麻醉自己。作為他的哥們，我必然要時刻陪著他，以防他一時想不開尋短見。想想整個假期都要陪著這么一個尋死覓活的人，我他媽肯定會瘋掉。

　　老實說，我這些猜測是有依據的。當初大鳥遭到濮瑩拒絕，他傷心地跑到一家小飯店里，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喝掉六七瓶啤酒，最后醉成一灘爛泥（酒量太差），只好由兩個同學去把他架回來，而且還要幫他墊付酒錢。我心想，一定不能讓大鳥發現濮瑩移情別戀的事實，我可不想整天為他墊付酒錢。我對男生說：“不好意思，我突然有點事，有空再找你交流吧。”我放下筆畫，快步走出畫室，在校園里到處尋找大鳥。我見到認識的學生就打聽大鳥的去向。后來有個學弟告訴我，王朝輝（大鳥的名字）可能在藍球場打球。我一路小跑沖向藍球場。到了那里，果然發現大鳥和幾個學生在打球。為了不引起大鳥的懷疑，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在邊上看了一會，找機會騙他離開學校。可惜大鳥只顧著打球，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不論我怎么偽裝都沒有意義。趁大鳥投藍失誤的時候，我沖他大喊：“操，這球都不進，還打個屁啊。”

　　大鳥回頭，怒目尋找辱罵他的人。他發現是我，說：“你怎么來了？”

　　“我還要問你呢，你怎么打上藍球了？”

　　“媽的。”大鳥退出藍球場說，“我沒找到濮瑩”

　　“你當然找不到，她回家了。”我煞有介事地說，“剛才我在畫室里遇到她同學了，就順便幫你問了問。”

　　“真的假的？”

　　“我騙你干什么，你要不信就自己去問問。”

　　我表面上信誓旦旦，實際上很心虛。還好，大鳥并沒有看出來我在騙他。他自言自語地說：“媽的，回去了怎么不跟我說一聲呢。”

　　我趁機說：“既然濮瑩不在，那我們回去吧。”

　　“這么早回去干什么。”

　　“你不覺得學校很無聊嗎，都沒什么人搭理我們。”我說，“不如我們去上網吧，網上很多美女照片，有的很暴露，全是你喜歡的那種。而且我們還可以和很多妹妹聊天。”

　　那時候大鳥還沒有接觸過網絡，他饒有興趣地問：“哪里可以上網？”

　　“網吧啊，笨蛋。”

　　“要花多少錢？”

　　“好像八塊錢一個小時。”

　　“那還是算了。”

　　“操，我付錢總可以了吧。”

　　大鳥同意了，興沖沖地隨我離開了學校。一路上我像個偵察兵一樣左觀右望，唯恐撞上濮瑩，還好，濮瑩一直沒有出現，不知道和那個男生到哪兒親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