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認為我成不了大器,這是命運所決定的事情,即使我不大愿意承認,可我也無力改變什么。古來成大事者,出生時必定天生異象,雖不驚天撼地,但電閃雷鳴卻是時有之事。比如我們村里的李尚,便是個精彩的例證,他娘生他時不知道遭了什么大人的怨氣,即便經驗豐富,竟也生不下來。李尚的爹,李三牛,慌得跑到墻角下跪求菩薩。響頭一個比一個干脆利落,可能菩薩被滿頭鮮血的李三牛感動,本來好好的天,烏云來了好幾大朵,驚雷炸響,那是我還沒有出生,不過聽我娘說,她活了半輩子沒聽過那么響的、詭異的雷聲,李尚他娘眼看就要不行,不料一個響雷似在腦中響起,這橫空來的驚嚇起了作用,李尚的娘后來說,那時感到全身充滿了力量,稍一用力,李尚就稀里糊涂地出生了。但我娘對我說這是假話,驚雷不假,可李尚的娘受過驚嚇后,也是費了好大得勁才生成了孩子。我相信我娘的話,因為我娘就是給李尚的娘接生的那個婆子。
李尚出生的異象在我們村傳的沸沸揚揚,也越傳越神,到我這時,版本就是那天村里四周彌漫著鮮香味,天上雷聲轟隆忽然一只猛虎從天而降發著光彩沖進了李尚娘的屋子,之后李尚出生,天上烏云消散,七道彩虹各自發著七種麗光,照耀在莊稼之上,并且那年不出意料地大豐收。我雖然知道真相,但是之后李尚的事跡卻隱隱約約讓我相信了這種不靠譜的說法,李尚的爹李三牛是個生意人,有錢,所以李尚上得起學堂,讀的起書。李尚背負著傳奇故事也不負重望,16歲當了秀才,20歲就中了狀元。此后在官場混的有模有樣,現在,才36歲的李尚就坐到了禮部尚書的椅子上。在我們村,李尚的故事每個人都能給你講的天花亂墜,仿佛李尚是大家的,公眾的大表哥,小舅子,三姨夫。有了李尚這么一個絕佳的開頭,我們村盼望光宗耀祖的人,只要再發現這么神氣的異象,不管貧窮富有,即便家徒四壁,窮困潦倒,也會變賣地產搏上一把。因為異象出現次數太少,久而久之,人們便自我安慰似地,只要碰見個陰天下雨,就會認為這孩子未來前途不可限量,然后瘋了似的加以培養。這些假冒偽劣的天生才子,結局也略有不同,有的運氣好,憑著小時候被逼背會的三字經,當了個教書先生。有的小時候便偷懶的,現在唯有守著空蕩蕩的房間,等待門口地里的玉米快快成熟。
我出生時上天很放縱我,不僅天氣晴朗,風和日麗,連點烏云都沒有, 更別提什么驚雷了,所以我的爹娘從小都沒對我抱有什么希望。這從我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來,蘇凡。至于我爹,蘇打鐵。拜我爺爺所賜,習得一身打鐵技術,聽我爹說,我爺爺那時侯打鐵很來錢,一把好劍可以賺幾百兩,可后來朝廷拒絕暴力,確切地說皇帝在書上讀到的起義故事太多,拒絕老百姓持有武器。所以自打我爹剛學會完打鐵技術,街上的那些令我神往的俠客就被告誡持刀要坐牢,我爹還告訴我當時很流行得一句口號是:天賜圣朝,安定快樂,持刀坐牢,持劍和其他利器也坐牢。我問我爹為什么這么不順嘴,還沒有我小時候小伙伴們嘟囔的順嘴呢。我爹一臉驕傲地對我說,你懂什么啊,這可是我們村的李尚起草的。總之寶刀寶劍我爹是沒有打過,可日子得過,我爹的日常工作便是打造菜刀,鋤頭等一系列居家用品。雖然餓不死,但是我們家終究是窮,我終究上不起學,當不了官,光不了宗,耀不了祖。
事實上我并不孤單,如我一般上不起學的人還有很多。這些人中不乏有著堅定信念以及偉大理想的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練武成了我們的最佳選擇。
我們得感謝一個叫作鄭茶館,現在叫做鄭莞的人。
鄭茶館的爹作小二哥作了15年,平生最大的夢想就是開一家規模不大不小的茶館,但小二哥每月領到的銀子還不夠官府剝削,更別提攢些銀子蓋起兩層樓的茶館,像大多數父母一樣,鄭茶館的爹就把希望寄到了鄭茶館身上。這很顯而易見,沒人會這么高調地把名字叫做“茶館”。
鄭茶館像我一樣,或者,我像鄭茶館一樣,不是上學堂的命。鄭茶館四歲很固執的跑到驪山學武,鄭茶館的爹也固執的揍了茶樓里的說書先生。之后二十年,鄭茶館杳無音信,后來江湖動亂,各大門派都沒日沒夜的招募高手,其實江湖動亂這個事情很難說,沒人知道江湖為什么動亂,怎么動亂,只是大家都說,驚恐地,神秘地,手舞足蹈地說,江湖動亂。當時據說黃山派實力最弱,所以黃山派派了三百弟子下山招募人手,這時,我們親愛的鄭茶館武至大成,回家途中看到滿街的丑陋告示, 躍躍欲試,鄭茶館跑到黃山派的招募點,鄭茶館四歲進山,性格品德不受江湖污染,不等身子立定,扯著嗓子就嚎開,我要比武。黃山派雖是弱小門派,可弟子平時養尊處優,心境奇高。聽到有人登門挑戰,又看鄭茶館身子消瘦,凡夫俗子一個。馬上就磨刀霍霍,立立威風。可大家沒有先出聲,因為,好事輪不到這些阿貓阿狗,這時一名男子從里屋走了出來,這男子身著藍色長衫,腰中一塊散著青光的玉佩,濃眉大眼,氣度不凡。一把劍也按照慣例別在腰間,可能出門慌張,沒有別好,拉扯到地上,地上黃土一路飛塵,倒也很是好看。剛剛一身殺氣的眾人頓時收斂,一個個眉開眼笑,簇擁到那人身邊,很有默契地齊聲喊道,大師兄!
藍衣男子擺了下手,眾人惶恐地退到大師兄背后,擺成矩形陣,大師兄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問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不等鄭茶館說話,大師兄就罵道:好小子,竟然如此傲慢,看來今天我黃山派不教訓教訓你是不行了。第一排的弟子立刻喊道,拔劍。于是大家一齊拔劍。不過也許平時訓練的太少,沒有拔齊,大師兄覺得有些丟人,一臉正色說道,混賬,再來一遍。眾人又裝作很惶恐的樣子,看了看周圍的人,爭取站的更整齊,第一排的弟子再次喊道,拔劍!糟糕的是這些粗心的家伙剛剛只顧著站隊,忘了把沒拔整齊的劍拉回去,大伙只能先將就一下,把干剛剛拔出三寸的劍繼續往外拔,這下更糟了,由于這些弟子實力參差不齊,力氣大的把劍拔了出來,力氣小的劍還留在劍鞘中,大師兄失去了耐心和風度,喊道,他媽的,再來!誰再弄錯就給老子滾!
鄭茶館站在原地看著這些人,他有些迷糊了,從一開始他就搞不懂這些人要干什么,他決定走,因為他覺得這些人很難做到藍衣男子的要求。鄭茶館轉身走了兩步,黃山派的弟子中有一個突然喊道,大師兄,他想跑!大師兄轉身看了鄭茶館一眼,說道,想跑。眾人也跟著說,想跑。不知人群中是誰又帶著冷笑重復了一遍,哼哼,想跑。大師兄拔出別的有些歪的寶劍,追了出去,距離鄭茶館五步的時候,大師兄抬起劍,刺向鄭茶館,又喊道,想跑,沒那么容易。身后黃山派的弟子各自擺出各自的姿勢,整齊地喊著,沒那么容易。
鄭茶館依舊走在前面不曾回頭,于是大師兄處于一個很尷尬的情景,媽的,你不回頭老子的劍怎么嚇住你,老子不刺你好沒面子的,老子刺了你要他媽的坐牢的,大哥,你稍微回下頭也行啊。
正當大師兄猶豫不決和眾多弟子齊聲喊叫的時候,一片飛舞的葉子從前方沖來,大師兄定睛一看,這片葉子看似普通,可是與師傅前天所講驪山武功飛葉凌血有些相似,莫非……想到這里,大師兄可嚇壞了,你小子一絕世高手來充什么愣頭青,雖然我沒有以禮相待可是也不用痛下殺手吧。況且還有我這么多小弟看著,今天要是被你一片葉子所傷以后怎么在黃山混啊,話說今天真是倒霉得不得了,還有師傅沒事干嘛讓我招募什么破弟子…
想到這里,大師兄慌忙就退,不料倒著跑雖然瀟灑但是看不到路,一不小心絆到了一塊石頭,一下子重心不穩就摔了個四腳朝天,后方弟子看到大師兄這么快就落敗竟然忘了去救大師兄于是落荒而逃,其中一名弟子說,大師兄說逃跑時要倒著跑,這樣很帥。于是大家反轉過身,倒著退去,躺著的大師兄看到此幕,贊道,不錯不錯,看來這幾天的訓練還是很有效的。
鄭茶館回頭看去,暗暗落汗,心想這武林門派真是高深莫測,我看不入也罷,然后轉身向山下走去。
翌日,江湖各派傳遍消息,一神秘男子一招驪山派絕技飛葉凌血重傷黃山派大師兄,擊退黃山派所有弟子。一時間,黃山腳下酒坊生意爆棚,各行各業的精英人士都來打聽,曾經在這里歇腳的神秘人,到底是誰,酒坊老板查閱草帳,又三天之后,鄭茶館這個名字,響徹整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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