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學生嗎?”老板抽著煙問道。
“去年是,現在都畢業了。”我笑呵呵地回答道。
“以前在飯店干過嗎?”
“畢業以后一直在飯店干,聽我老鄉說在北京能掙大錢,所以就到您這來發展。”雖然以前不喜歡說謊話,可從上海回來以后我就跟得上節奏了,凡事要圓滑些。
“打算干多長時間?”老板想審問囚犯一樣審問我們。
“長期的。”
“介紹你過來的人說了工資多少了嗎?”
“2200”
“是2000,沒有2。”老板把“沒有2”這個音調說得很重。
好吧,你愛多少就多少,我要不同意今晚連住的地兒都沒。
我爽快地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心存善念,看誰都是好人。這句話說的是見面時的第一印象。但是在一塊兒時間長了,發現他根本就是牛糞,小資本家的面目都一樣:貪婪。
店員一共七個,四個服務員,三個廚子。真是一個比一個看著順眼。直到撕開那張和藹可親的笑容,露出現實而丑陋的面目時,我才醒悟到原來這七個人中暗藏一坨牛糞。
作為這家店里的資深從業人員,張大姐特別熱情向我介紹店里的基本情況和工作流程,那溫暖的笑容里面充滿了大姐對弟弟似的關愛,讓我這個初進京城不懂世事的小子對她充滿了感激。介紹完之后,她笑呵呵地說道:“我覺得你長得挺像我弟弟的,以后在這里有什么困難就給大姐說,咱倆互相幫襯著。”
“謝謝你,大姐!”我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就正式開工了,我和楊磊加入了服務員隊伍,老板還沒有為我們準備工作服,我倆就穿著便衣段碟子,端菜。
忙了一個上午,中午的時候我的瞌睡就襲來了,想去廚房弄些水洗把臉,剛走到門口時就聽見兩個廚子邊切肉邊說道:“那個姓張的女人真是陰險,笑呵呵地跟那個毛頭小子稱姐道弟,咱們誰不知道她是個笑里藏刀的女人!”
“是啊,上次她不就和剛來的小姑娘稱姐道妹的,為了要求老板加工資就把那個小姑娘拉下水。結果老板就把那個姑娘給踢了。我就不明白,為什么老板不直接把她給踢了!”
“你不知道吧。那女人在這里工作多年,比我們任何人在這干的時間都長,對這家火鍋店了如指掌,許多顧客就是看著她的臉面才來的。要不老板怎么讓她做領頭羊,生氣的時候就旁敲側擊地提醒她收斂一下,實在忍不住了最多說她幾句。”
“今晚就要開會了,估計她又要慫恿新來那兩個小子跟她向老板要求加工資,但愿那兩個小子眼睛亮點,別跟她胡來。”
“你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管別人那么多事干嘛。”
聽到這些話,我趕緊去找楊磊了,把那兩個廚子的一席話告訴了他。
楊磊生氣地說道:“沒想到這個女人真是陰險,把咱們當槍使。今天晚上咱們不能聽她使喚,要不老板非得把咱們給踢了!”
本想踏踏實實地打個工,怎么就都不知不覺地卷入是非中。還是張大姐狠,早就設好了全套,把我這個小青年給騙了進去。哎!
晚上開會的時候,老板板著一副嚴肅的面孔問道:“大家都辛苦了,對店里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吧。”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都不說話。既然老員工都表示沉默,我們這些新員工自然要跟著老員工的步調走。老板看沒人發言提要求,板著的面孔慢慢地變得親切起來,張開嘴就要說話。這時憋得久了的張大姐終于說話了。
“老板,我認為這陣大家工作都挺辛苦的,應該給大家加些工資。”此話一出,滿屋子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看著她。
聽到此話,本來已經變得和顏悅色的老板立刻龍顏大怒,硬是憋著一張紅著的臉問道:“除了張大姐,誰還有加工資的要求。”
老板的目光像一把利劍一樣讓人渾身不自在,大家都不敢和他的目光對視,或是低著頭,或是看著別處。老板盯到我身上時,我微微地抬起頭看了看他,此時張大姐也帶著期望的眼神看著我,但我選擇了沉默。對不起,張大姐。我只是一個短期工,一個月少掙幾百塊錢也沒什么。犯不著為了加工資這事跟老板鬧僵。
我可以感受到氣氛是那樣的緊張,可以清晰地聽見他們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幾分鐘過去了,老板終于說話了:“張大姐,你的要求沒人贊成。所以加工資這事還是以后再談吧。”
散會以后,張大姐看我那眼神真得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一樣。就這樣跟她結下了梁子。
接下來我和老楊被我的這位拜把子姐姐折磨得苦不堪言。她不教訓我倆,不罵我倆,只是把所有的臟活累活都分給我們,心里雖然生氣但還得忍著,誰叫咱是一打工的。
到了第五天的時候楊磊終于忍受不了張大姐的壓迫了,他向我透露:“我看那張大姐很不爽,不干了。你也不能老受她壓迫,咱們向老板參她一本!”
我說:“老楊,這事兒只能是你要走的干。我畢竟還要跟她共處一個月。”所以當天晚上,老楊彈劾她的時候,我又可恥的沉默了。老楊,對不住了。
彈劾完張大姐,老楊走了。過了一天,老板看另一個服務員何大姐不爽,讓她也走了。在同一天,一個姓汪的大學生服務員因開學,也走了。好的,在我進入這家店六天后,作為碩果僅存的兩個服務員之一,成了這家店的頂梁柱。另一個是張大姐。對此,我只能說,這個世界太奇妙。前路漫漫、斗智斗勇!
張師傅,李師傅,還有朱大姐是三個廚子。廚子跟服務員屬于兩個行業,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我們一團和氣。自從老楊走后,精打細算的老板把我從單間里給攆了出來,我跟張、李二人住一個宿舍。勢單力薄,得罪了他們總是不好。所以晚上往宿舍拎水,掃地這些雜事都是我干。他們受了我的好,吃飯的時候自然給我多舀點兒肉。
張師傅今年大概50多歲,經年累月的知道的事很多,也算是個老江湖,但老愛故作深沉。
“小伙子,我這一句話有三層意思,你慢慢領悟。”
對此我只能表示很無奈。
李師傅今年28歲。未婚。估計是憋出了毛病,老愛沖著40多歲的張大姐、朱大姐講些葷段子,吃飯的時候的確影響胃口。
在上班后的第七天,老板給我和尹大姐買了制服。當我穿上它的時候很不爽,20多歲的大小伙子當服務員就夠丟人的了,藏著掖著還覺得不夠,竟然還得大張旗鼓的穿制服。真是的!穿著制服站在動輒一桌五六百的客人面前,真的感覺到自己是生活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好在好在,一切都是暫時的。
那天中午陽光明媚,我在擦水杯,張師傅在旁邊飽含深意的沖我微笑。
“怎么了?”我知道他又要賣弄深沉了。
“哼哼,上完大學出來擦水杯…”他說完了,鄙視了我一眼。
對此,我呵呵一笑。心想,張師傅,您這么厲害,怎么沒看出我是個小騙子?!
店里生意總是很火爆,基本上每天都有老外過來。店里只有我一個人懂英語,所以招呼老外就成了我的事。每次來了老外我就跟他們磨嘰半天,完事還有小費,真是其樂融融。我注意到張大姐那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就覺得好笑。大姐,您就多受累吧,誰讓您不懂英語呢。
店里服務員就剩我跟張大姐兩個。日子過得相當艱辛,每天晚上都是十一點半下班。上學時坐姿不好,現在干活時間一長,背部的肌肉就有些疼痛。我非常懷念在學校的幸福時光,好在還沒畢業,還有盼頭。我覺得最近心情有些郁悶,應該去找點樂子,和那活潑的姑娘聊聊天。
我撥通了趙雅靜的手機號碼,電話響了幾分鐘沒人接,于是無奈地掛了。
日子過得艱難了,大家說都沒有心思互斗了,更何況連老板都擼開袖子干活了。續了大概一周時間,老板體力漸漸不支。娘的,不能省錢了,招人!
就這樣一個二十八歲的姓周的小伙子加入了服務員的隊伍中。郝哥的到來打破了我和張大姐之間的短暫“和平”,無論他站在那一邊都會打破我們勢均力敵狀態。我這人沒什么心計,更談不上對別人耍小心眼。看看郝哥剛來,什么都不知道,真得想提醒他別中了張大姐的圈套。相比之下張大姐就顯得老謀深算多了,對他一股腦的熱乎勁好像他(她)倆是親姐弟,就差郝哥一擤鼻涕趕緊遞上餐巾紙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郝哥這人真沒白活28年,見識遠在我跟尹大姐之上。他東不倒西不歪的跟我們吊了起來,對誰都畢恭畢敬,兩邊兒都不得罪。也就因此我和張大姐繼續保持著“和平”,這都是他的功勞。不得不讓我佩服!
可畢竟郝哥是剛來的,正在老板挑剔的考核之下,所以顯得特別勤快。他很快就得到了老板的賞識。老板經常當著我的面兒說:“你看人家,剛來幾天就比你有眼力多了。”每當此時,我的頭就一頓猛點,可心里也想:“老板,俺是來混日子的…”其實此時我覺得還有一件事前景很好,那就是老板如此欣賞郝哥,如果我想不干大概也會容易些。
三個服務員了!人不多的時候老板也能背著手裝會兒大尾巴狼了。可人要一多,兩層樓都占滿了,老板啊,您的袖子還得擼起來啊。老板不愿意了:好歹我開的也是寶馬,不能上車是老板,下車是服務員吧。還是做大尾巴狼好!娘的,再招!于是乎蘭州的姑娘小李兒就加入這個火鍋店了。
剛來那幾天,她沒自行車,跟店里那幾個大姐做不上伴,所以每天晚上下班我帶她步行回宿舍。一路上我們說很多話,慢慢的越聊越熱,有好幾次我都想跟她說:你可得小心著點兒張大姐,她不是個好人。但每次話到嘴邊又咽下。
張大姐是什么人你早晚會知道,如果我在背后說她壞話讓你怎么看我呢?可是看得出來她是個善良的女孩,我今天不告訴她的話,她肯定要被張大姐坑了的。
年輕的我還是沒有抵擋住血液里的沖動,突然停下來對她說道:“小李,我有話對你說!”
我本來笑呵呵的臉突然嚴肅下來,把身邊的小李給嚇住了。她小心地問道:“怎么了?”
“在這個火鍋店里,你要小心一些人,特別是張大姐!”
“為什么?”
“你不要問我為什么,我是出于好心才對你這么說的。那個人很陰險!”
小李似乎明白了什么,輕輕地點點頭。
小李做事很努力,但是學的很慢。客人一多起來,經常頭暈腦漲的出岔子。鑒于她是女的,老板,也不怎么說她。她中專畢業,學的機電,覺得在這兒干服務員有點兒憋屈。有一次,她對我說:“有時候我想我怎么就干服務員了?!可是我看看你我就平衡了。”我當時頗為得意,不為我在她眼里很出眾,只為我的存在還有點兒的價值。嘿嘿…小得瑟一下。
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張大姐想拉小李下水,幸好我提前給小李打了預防針,張大姐才沒得手。對這招屢試不爽的張大姐又一次嘗到了失敗的滋味,她自然得找出誰是背后的告密者,她那么精明,自然知道是我干的,但苦于郝哥中立,小李和我是一個陣營的,所以有氣也得憋著。
干了一個月,我拿著一千塊錢的工資離開了北京。這個世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北的一家火鍋店里各種角色墨粉登場,唱黑臉的,唱白臉的,還有花臉的都各顯神通,活著真不容易呀!北京現下著雪,看著陰暗的天空和潔白的雪花,我的大腦又恢復到發呆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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