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心傷更與誰言

　　八重瑜遇刺身亡的消息傳進宮墻深深的后宮時，女帝的嬪妃侍從正陪著無聊的皇夫賞花，滿園的春色鮮艷欲滴，彎彎曲曲的鵝軟石鋪就的小徑花粉縈繞，后宮的美人各個笑顏如花，阿諛奉承，都想把女帝的心頭寶哄開心了，好得圣寵。

　　冉素慌慌張張的跑進御花園，臉色蒼白，仿佛天都要塌下來，連禮儀都忘記了，直接跪在八重蓮的面前：“皇夫殿下，前殿傳來消息，說是，說是，大小姐遇刺身亡了。”

　　八重蓮臉色刷白，睫毛劇烈的顫抖，不可置信的反問，近乎絕望的盯著冉素的眼睛，希望可以從中找到說謊的跡象，來安慰自己一切只是謊言，寵愛自己的大姐怎么會？

　　冉素躲避皇夫期盼中浸滿絕望的眼神，俯身磕頭：“請殿下節哀。”

　　八重蓮感覺天都在旋轉，心被狠狠的挖去了一塊，痛得視線都模糊了，自己最重要的家人死了！可是自己不能倒下，身后有多少人等著看自己和八重家的笑話，絕對要熬過去。遇刺？我一定會找出幕后黑手，以血還血，贈與他們最黑暗的絕望。以蓮的名義起誓，絕對！

　　咬咬牙，緩緩地開口，不至于讓自己痛暈過去，“起身吧，本宮先回宮了，各位美人自便吧。”

　　“遵命，恭送殿下。”不管心里如何的興高采烈，至少面上每個人都是悲傷哀痛的表情。

　　冉若他們跟在皇夫身后，慢慢的走回萬安殿，沒有人敢開口勸慰一句，自家主子的性子他們還是了解的，驕傲獨立，在乎家人，如今除了這樣的事情，怕是有場不小的風波了。

　　八重蓮回到寢宮，怔怔的坐在床邊看著地上鋪著的地毯，淚水不自覺的留下，一滴，一滴，一滴，滴在了白色的衣襟上，銀色的蓮花上滾動著露水，那是自己的家人啊，那是溫暖自己的親人啊……前世蓮是個孤兒，不是因為遺棄而是因為不幸，院長說，蓮是天使，他的爸爸媽媽用生命迎來的天使，上帝忍痛讓蓮降生人間，就必須要雙倍的交換。但是，不管如何，蓮始終沒有得到過親情是事實！

　　冉若他們都被打發出去了，寢宮只有蓮一個人，四人擔驚受怕的站在門外，不敢離開，時不時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聽室內的聲響，可是卻悄無聲息，不敢違背主子的命令，就只能期待女帝趕快過來。

　　澹臺齊林推開門時，蓮已經哭睡著了，淚痕還沒干，在嬌嫩完美的皮膚上留下了心傷的痕跡，手緊緊的抓著心口的衣服，柳眉微蹙，唇邊的微笑更是消失的無影無蹤，反而添了幾個沁血的牙印，分明是自己咬出來的。

　　心疼的摸摸出血的嬌唇，低低的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出，吩咐他們準備熱水和絲巾，端著水盆走回床邊，小心翼翼的用熱水浸透絲巾，擰干，輕柔的擦去冷卻的淚痕和唇上的血痕，絲巾在淚痣處停頓了一會，俯下身，落下一個單薄卻心疼的蝶吻。輕手輕腳的脫下他的外衫，放平胸口的手，仔細的蓋上絲被，握著他微涼的手，在床邊坐了好久，直到宮奴稟報有大臣議事，才不舍的離開。

　　感覺女帝離開后，床上的美人睜開那雙奪人心魄的水眸，舌尖滑過咬傷的傷口，淡淡的血腥味讓他不自覺的扯開一抹冰冷至極的笑容。

　　“巫咸，去查查怎么回事。”聲落，一抹身影閃現在房間，跪地行禮后又刷的不見了。

　　揭開身上的絲被，赤腳站在柔軟的羊毛毯上，張口呼喚：“冉若。”

　　冉若他們迅速的推開門，捧著湯藥和點心走了進來，“主子。”在萬安殿里，他們更喜歡稱呼八重蓮為主子，因為這時候，他們不屬于皇宮只屬于八重。

　　“放下吧。替我找雙鞋來。”淡淡的語氣不喜不悲。

　　冉素趕緊扶著他坐下，接過冉若捧著的鞋子，彎腰細致的為他穿上。

　　“是誰刺殺了大小姐？”

　　冉若上前稟明他知道的一切，“在大小姐的房間發現了司馬家的鐵令牌，是司馬家家養死士的證明。”沒有任何判斷，只是陳述自己知道的事實，決斷是上位者的權利。

　　“嗯。”還是靜若無波的聲音，連知道可能是司馬家下的手，八重蓮的表情也沒什么變化。

　　“陛下如何處理的？”靜了一會兒，八重蓮抬手接過湯藥，慢慢的喝著。

　　“陛下要求司馬家徹查所有死士，并讓刑部介入調查。”冉若觀察了一下主子的臉色，怕主子對女帝有怨恨，失了君心，躊躇了一會兒，開口：“前朝有事陛下剛剛離開，陛下還是在乎您的，要不然也不會親自服侍您休息。”

　　“哦？司馬莼沒做什么嗎？”似笑非笑的看著冉若，蓮洞悉一切的問道。

　　冉若有些局促，不敢看向那雙美麗的眼睛，垂下眼，“莼貴妃在御書房前跪了一個下午，說司馬家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請陛下明察。”

　　八重蓮放下手中的湯藥，坐在銅鏡前梳著自己的長發，面容安靜美艷，“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帝王之心，難猜啊。”

　　“主子，您與莼貴妃是不同的，陛下從未寵幸過宮內的其他美人，您的寵愛是獨一份的。”冉若接過象牙梳慢慢的梳著那頭鴉羽，輕輕的說道。

　　“是啊，可是這樣的寵愛又何嘗不是催命符呢？八重家在朝中的勢力是漸微了，而我面對的危機卻是一重又一重……”八重蓮低下頭，沒人看清他的表情只是身上的冰冷氣息加重了許多，“你們下去吧。”

　　四個人彼此對望一眼，行禮退下。偌大的宮殿只有妖冶美人獨對銅鏡，顛倒塵世的容顏在暗黃的鏡面里更加的迷離，白玉般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腹部，最近的湯藥里添了幾味安胎的藥材，不是聞不出，只是她不說我也不會疑問，乖乖的喝下。可惜，這次，寶寶，爹爹對不起你了，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