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圣宮！(上)

　　家里果然好多人，可不止那個冒牌的朱心萍，三個舅舅，大姨，四姨都在。外公坐在堂屋的八仙椅上，穿著一身復古的唐裝，上面繡著舊體的“忠”字，人顯得格外精神。今晚的這餐飯可真是隆重！

　　“偉偉，你既然也答應了入我朱家，入族儀式還是要稍稍辦一下的，你們都跟我來吧！”

　　外公并沒有問李偉這半天的行程，也沒有多話，直奔主題，他現在就要辦李偉的入族儀式，一天都不愿多等！李偉知道，他們大概猜出自己知道了些什么，怕夜長夢多，好早點迷惑自己，自己對他們似乎真的很重要。不然不會連明天都等不及。

　　一大家人都跟著外公來到了堂屋隔壁的房間。這件房間平時一直鎖著，李偉從沒見有人進出。外公表情很嚴肅，開了門，讓大家分長幼進去。

　　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屋內的光線仍舊極好。這間房間遠比看上去的大，布置的像一個祠堂。要不是有這么多人在，李偉一個人進來或許真的有點害怕。房間正中挨墻擺著一個條桌，上面擺著時令水果，很明顯，這里還是常有人進來布置打掃的。條桌上面掛著兩幅畫，一副略大，一副稍小。略大的畫畫的似乎是一位帝王，頭戴烏絲黑帽，身穿繡龍黃袍，腰系鑲玉盤帶，高額大耳。另一幅畫上是一位打坐的老僧。老僧慈眉善目，白眉齊鼻，但令人奇怪的是，這位僧人的袈裟竟是黑色的，黑色的袈裟實屬少見。很明顯，這兩人一君一臣，一主一仆。

　　眾人都不說話，分成兩排站在外公兩邊，他們顯然不是第一次進這間屋子了。李偉則站在外公身后，聽著外公向供奉的畫禱告著。大概就是說些我朱家有幸，又添丁加口了，李偉是多么多么優秀，這多虧老祖宗保佑，希望朱家繼續這么興旺下去之類的。并沒有什么晦澀難懂的話。禱告了好一陣后，外公請出了族譜，就在條臺的抽屜里，用紅布包著。還有筆墨，也一并拿了出來。外公這是在續譜了！

　　中國人很講究宗族關系，特別是以往的人，很在意認祖歸宗這回事。外公翻開族譜，一頁一頁地尋找著，忽然停了下來。

　　“這一位，按道理來說是你的表舅，但我已經請示過老祖宗了，你就記在他的名下，做他的一名寄子！從此以后，你就是我朱家的人，你就叫朱偉！”外公煞有介事的宣布，將“朱偉“二字寫在了所謂的表舅之下。李偉心里哪里不知道，這表舅估計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吧！一切完畢后，大家都跪下朝供奉的墻畫磕了頭，退了出去。

　　與進房間之前不同，外公現在顯得一臉輕松，仿佛夙愿已償，大舅也是一副心里石頭落了地的模樣。在朱家人看來一切都很好，除了剛成為朱偉的李偉。不過李偉并不擔心和害怕，反而充滿了期待，他決心要和他們玩一玩。

　　桌上的飯菜都快涼了。

　　“偉偉，既然你成了我們朱家的人，朱家自然不會虧待你，這產業，以后必定有你的一份……”外公這話說的大有深意。

　　“當然，你也得為家族做些貢獻才是……”

　　天下果真沒有免費的午餐。李偉知道，就算自己得不到產業，這貢獻怕還是要做的。李偉其實并不惦記朱家的產業，這也從不是他尋找朱心萍的原因，只是一旦開始尋找，便無法結束了。

　　“外公，我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負，并不覬覦朱家的產業，當然，你放心，朱家能用的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不推辭。”

　　“好，果然是我的好孫兒！”外公一拍大腿，顯得極其贊賞。

　　李偉心中哪里不知道，這所謂的貢獻估計就是家族婚配了。他自然不會答應，他發誓不會對不起方怡，這個一心一意對他好的女人。想到這里，李偉不禁開始想方怡了。已經好多天沒見面了，每天的通話遠遠敵不過思念。李偉吃完便徑直回到房間，準備和方怡聊天了。

　　大舅也跟了進來。

　　“偉偉，你知道你外公的意思么？”

　　“知道，朱家肯定有事情用得上我……”李偉倒也不避諱什么，現在裝傻已經沒什么用了，倒不如顯得自己聰明些，讓他們不敢小瞧。

　　“哎！你知道就好啊！這件事情嘛……其實對你來說也是好事呢！你知道……好多人想都想不來的!”大舅也顯得有些尷尬。

　　“大舅，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吧，我一定盡力而為！”李偉將盡力而為說的很重。

　　“也不是什么壞事，家里公司擴展需要嘛！你知道的，我們是家族企業，總要和別的家族搞好關系嘛才行……最好么就是聯姻了，我們給你物色了一個”大舅盡量說的平靜和委婉。

　　“什么！？”李偉很吃驚的樣子，顯得難以置信，雖然他早就猜出來這事了。

　　“要給我聯姻！這怎么行呢！再說，又這么能看上我呢，你看我這樣子！”李偉激動的一邊說一遍比劃。大舅看在眼里，倒是覺得再正常不過了。

　　“偉偉，你別激動嘛！這又不是什么壞事？人家也是必須要和我們聯姻，這是商業需要！”“可是，可是……我有女朋友了啊！我不能對不起她！“李偉終于說出了自己不愿意的真正原因！

　　“這樣啊！還真是麻煩呢！我們以前像你這么大得時候是不能戀愛的，就是防止有家族聯姻！“

　　李偉心里覺得可笑，他已經從朱心萍口中知道了家族婚配的事情，卻沒想到大舅想出這么個借口忽悠他。

　　“那這樣吧，都退一步！婚可以不結，但你們必須生出孩子，孩子得歸他們，這樣也算是給他們一個交代，兩家的關系也就定下來了！“

　　“這怎么行！這更加荒誕了！我是絕不會對不起我女朋友的！“大舅說的這個理由實在牽強之極，糊弄三歲小孩還過得去。哪里會有這么奇怪的集團聯姻。

　　“反正不結婚，你女朋友瞞著不就行了，這件事情你外公也是這個意思，你不答應也得答應！“大舅顯然懶得再編造一些解釋不通的理由了，他搬出了李偉的外公，顯然也是心虛。

　　李偉懶得再解釋什么，看著大舅走出去。反正這是個強求不來的事情，只要自己不答應，他們也奈何不了。這也是李偉有恃無恐的最大依仗。

　　他掏出手機，還是給方怡打了電話，煩人的事情雖然多，可他一件沒提。只是方怡也開始催了，李偉應該回杭州了。

　　“爸，偉偉似乎不答應啊？“大舅在外公的房間，一副焦頭爛額的模樣。

　　“你以后要學著處事冷靜一點，“外公似乎并不急，反而教導起這個大兒子來，”我也活不了多少時間了，這朱家上上下下大小事業都得你接手，這是其次，倒是那事情，你得管好了，不能在你這一代出了岔子，這也是我們朱家興旺的根基啊！“

　　“是啊，都是老祖宗保佑！“

　　“偉偉的事你不要急，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血氣方剛，明天叫他兩住一起去，市里房子還有空的么？“

　　“有，有！“

　　大舅聽了外公的話，終于放下心來。是啊，哪個男人能過得了色字這一關呢？當初自己不也是這樣嗎？至于女生那邊，自然不要他操心，他姑姑早就安排好了。他笑著，從沒察覺出這其中有什么不妥，朱家自古就是這樣。

　　李偉在房里，當然不知道大舅和外公秘密的談話。他只顧著和方怡通話，一聊就是2個多小時。李偉躺在床上，想著明天似乎也并不是這么可怕，反而可以為契機，探出更多方家的秘密來。

　　他像是被卷入漩渦的蟲，陷進去就出不來了。

　　今晚似乎月色很好，皎潔的月光偷偷翻過窗戶，窗簾遮擋也沒用。李偉在床上翻滾著，五官糾結在一起，滿頭大汗。

　　夢！又是那個夢！

　　李偉高高在上，透過黑紗布，他看到的世界只是黑白。刑場中央的老者似乎又枯萎了幾分，他耷拉著腦袋，幾乎要昏厥過去，若不是嘴角還掛著笑，李偉幾乎以為他死了。老者面前跪著一個老頭，衣衫襤褸，像之前的人一樣，他在不停的祈求，在磕頭。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便被一伙人抓到這來，還有好多村里的人，殺的殺，抓的抓，整個方村幾乎被滅了。只是半天的功夫啊！他只是個普通漁民而已，年近五十卻仍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能惹著誰？他怎樣得罪這樣一股龐大的勢力！

　　他抬起頭，蒼老的臉上顯出巨大的惶恐和不安。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社會底層的農民而已，任誰見了都會心生憐憫。他看著穿身穿黑袍的李偉，像盯著一頭食人的魔鬼。他看清了黑袍下那張病態的蒼白的臉，忽然想起了什么！這不是……對，就是他！他是……

　　他剛想說什么，李偉陰沉的一聲“殺”傳來，儈子手手起刀落，讓他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瞪大眼睛的頭顱被踢到一旁，沒人理會他的死不瞑目。

　　李偉心里猛然一緊，像被剜去了肉一般。這些天他殺了這么多人，還是頭一次出現這種感覺。但他并不需要多想，也不想知道更多，他只知道要忠于主人，忠于君。他整了整黑袍，將這場游戲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