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領人
忍受著寫字樓
呼吸的郁悶
淡藍色的木格里
一臉的
無奈和惆悵
西裝把心包裹
領帶又把喉嚨鎖緊
氣溫一下子又升高,三十二度,坐在寫字樓里,悶熱得有點難以喘氣。上午三個鐘頭,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但下午這五個鐘頭可真難熬。一個小時吃飯的時間,然后就必須坐在自己的工作臺前,困得連眼皮都拉不起來,但又不敢趴在桌上睡。主管和小張老師都靠著椅背打盹。我把風油精在額角上抹了一點,但腦子里仍是一片混亂。風扇的嗡嗡聲似乎越來越遙遠,眼前的東西也越來越模糊不清……電話鈴響了,是主管的小靈通,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仍然重復已經說了幾百遍的話,不厭其煩地向對方解釋那句“零首期,300元,輕輕松松念大學”的廣告語。接下來就介紹公司的性質。他是江西老俵,普通話很不標準,說榮校站下車發音總是農校……對方搞不懂,他就扛出中山大學科技園這座大樓的招牌,說服對方掏出兜里的錢,來這個“沒有圍墻”的大學讀書。來訪的學生都是持著渴望學知識或急于考文憑的心態,并不知道這家公司的內幕玄機。他們問:“你們這里有多少學生?”老師回答:“一千多名”。其實,來上課的僅有五六個學生,并說老師都是中大的名師;其實都是一些三四流的,利用業余時間賺點外快的二傳手。本來是個賣證公司,但又極力掩飾真相,說是一所很有實力的學校。一無老師,二無設施,三無教室,四無宿舍,僅僅是一間幾十平米的寫字樓,幾個招生老師,幾部電話,就開張做教育生意。廣州這種公司太多了,每天報紙上招生版都是登這一類廣告,辦各種資格證、學歷證、畢業證,什么證都可以辦,只要有錢就行。這個公司美其名曰成人繼續教育指導學院,其實,是把許多高等院校和文憑變成商品來出售。
老板說:“現在,教育生意還比其他生意好做一些,賺錢也穩當。因為許多人就業都需要文憑。通過正規考試有些人又考不上,咱們就幫助他們,想辦法給他們辦文憑、辦職稱、辦各種資格認證,只要他有錢……”
老板的話讓我深思,怪不得有人說:“當今這個社會里,除了你娘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文憑成了人們謀生就業的敲門磚,所以,社會上就必然要出現這種公司,他們比孫悟空還厲害,能打通各所高校的大門,拿到的都是印著校長大印、學校公章、網上能查得到的真文憑。二萬元買一個北京地質大學的文憑,一萬六千元買一個中國石油大學的文憑,八千元辦一個四級合格證,一萬二辦一個高級工程師……
我們招聘來的幾位老師,經過15天的業務培訓,老板還要進行一次考核,合格了,才能正式錄用,而究竟考什么內容,誰也不清楚。我每天只是盲目地看各學校的招生簡章,死背硬記一些抽象的專業術語。其實,名曰考試,實際是客戶對一些常規問題的咨詢問答。我很容易就過關了,那天,老板扮演客戶的角色,我理當是咨詢老師了,他的提問沒有難住我,我也并沒有被他的裝腔作勢唬住,講話如行云流水,神態落落大方,氣度從容不迫,他倒是很吃驚地望著我,說:“你的氣質很好。”并當眾宣布讓我去另一個招生分點工作。
這里是一個電腦培訓基地。在樓門口放著一張破爛的木桌一把椅子,這就是我的辦公地點。工作內容是接待來報名的學生,如果沒有學生,就去馬路上散發招生簡章。手拿一疊花花綠綠的傳單,臉上掛著固定的微笑,迎接南來北往的行人,匆匆的腳步,冷漠的面孔,不屑一顧的眼神……太陽躲在云層后面,但它依然毫不留情地將那些熱量穿透濃濃的云,悄悄地蒸烤著這座城市。一個上午也發不出幾張,我舔舔干裂的嘴唇,擦試滿頭的大汗。廣州的天氣就是這樣,熱起來會把你悶死,連一絲涼風都沒有,除非你躲進路邊的商店或超市,享受一下空調送出來的冷氣。
坐在高高的臺階上,看來來往往的車輛,川流不息的人群……公交車過來了,人們爭先恐后地搶著上車。有的車很空,乘客稀稀拉拉,但上車的人也不多;有的車已經爆滿,但人們還是要往上擠,前門上不去,就擠后門。車開走了,站牌下顯得那么安靜,甚至有點空空蕩蕩,但沒等幾分鐘,又一輛車開過來,打開的車門里嘩地一下又涌出一群人……
人生何嘗不是這樣,要走的路未必能走到,要坐的車也不一定能趕上。人少的車不一定想坐,人多的車卻偏偏是擠得上不去,稍微慢一步,誤了點的車永遠也趕不上。
辦公室里,主管在看小說,鄒老師在看報,我在記錄一些思緒碎片,李老師把頭靠在椅背上,雙腳搭在桌面上,閉眼呼呼睡覺……四個人各占一個方格,各自干著自己的事,很安靜。一上午也沒有一個咨詢電話,這種狀態怎么能招上學生呢?但招不上學生,老板也不會拿出工資給我們發,這份工作不會維持多久,看來,還得騎驢找馬。望著馬路上那閃閃的紅綠燈,徐志摩的幾句詩突然閃現在腦海:天暮了,在這渺渺的河中,我們的小舟究竟歸向何處?遠遠的紅燈啊,請接近一些兒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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