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放不開也放不下，無處可逃

　　這是一片巨大的海，無數縱橫交錯的波浪交織成一處黑色的漩渦，把無辜或該死的人都卷了進來。

　　在此已經無法再分出對錯了，一切都只是目的，一切都形成一條筆直的路。

　　濃灰色的夜是無法望穿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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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盛呆望之中不由得放開了青年，震驚的表情如同著他如醉的步伐，緩緩地走向了少年。

　　郭盛在失去兒子的時候，他剛剛好一周歲，而現在，也差不多有到他肩膀高的個頭了。

　　“呵呵呵，呵呵?！辈贿h處傳來青年如夢囈的惡鬼般的笑聲，他站起的身子傲立得像具掌握著真理的魔鬼，他的下巴俯在郭盛的肩上，輕聲地說著讓人無法反駁的話語：“他不認識你了，而且，他也永遠不會去認識你。”

　　當然，在青年的足下，這一切不可能如期地與童話重合。這樣不是天真的父子團聚。少年在他父親驚愕的目光中舉起了手中的左輪槍，詭異的動作恰好隱射到青年殷紅的嘴唇上，然后他用該死的緩慢語氣，說：“我們走吧?！薄白甙?。”少年喃語的形態讓他更似木偶，他的父親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景下去擁抱他，所以，這個可憐的男人只能順其自然地問：“去哪？”“去看一場美麗的戲劇?！?/p>

　　“你！”郭盛指著青年的鼻子，但少年的木質按下左輪槍的扣機，這讓郭盛感概而無望地咽下了下一句罵語。

　　“走吧?！鼻嗄暌环闯B地反復了一句話兩次，緊接他走在了少年的前頭，踏上燥熱的鐵質樓梯。少年揮動著槍柄，像趕羊一樣地讓郭盛走在青年的背后。

　　郭盛深深地看了兒子一眼，目光深邃如星地像是要看穿他單薄的身子，但少年的目光死寂得像是對玻璃球，他貌似習慣聽命于青年的命令，仿佛士兵。

　　郭盛無奈地又一次跟上青年的腳步，如果說要有一個形容在郭盛的心里，那么就把青年描繪成一個暴風雨中的舵手，無論多么低落的劣勢和狂烈的咆哮都一一讓他完美地滑翔過去。

　　不過有一個細節值得郭盛注意了，青年邁步在臺階上時，差一點就摔在了鋼筋架上，只是他抓住了把手而沒如郭盛所愿……在郭盛為數不多的印象和推理中，青年應當是一個強壯的人，而此時的他，手有些顫抖，臉色蒼白，被槍口頂著上前的郭盛聽到了他微微的喘息。

　　當預測到一種不是可能的可能，郭盛狂喜而又不敢確定。

　　結局即將來臨，面對的人卻是以被趕上絞刑架的姿態出場。

　　在又一條不長的“路”上，郭盛仔細認真地回想著自己做過的經歷的一切，從最早迷茫的男孩，到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還有在醫院臨產室門口一根又一根破戒而抽的香煙，還有……還有他的兒子。

　　目光回到了郭盛的眼前，青年此時像根老者的拐杖，微微顫顫地走著自己的每一步，相比郭盛而言，青年的步伐更像是一步踏入死刑的姿勢……頹廢，疲憊，卻沒有任何的害怕，就算青年此時握在鋼杠上的手有所顫抖，但他的目光純粹而簡單地劃明了一條路。

　　這條筆直的鋼鐵路上，郭盛的視野里緩緩地出現了很多不同的人，有樸實的煤礦工人，有維修通風口的技術員，有指揮工人的工頭，還有不斷在記著筆記的工程師……這里就像是一個翻版的社會，只不過他們在原本社會臨近崩潰的時候依然堅強地生活著。不過，他們的錢從哪里，青年從哪里蠱惑到這么多人，還有，還有很多很多歌問題……只是這些，都被郭盛埋在底下，此時的他只能嘆息，嘆息他剛剛知曉了青年即將實施的計劃，而這些，缺是一個魔鬼最忠實而無知的幫兇。

　　青年貌似知道郭盛在看些什么，他走到這條鋼鐵走廊的盡頭后，微笑地回過頭，此時的他已經摘下了兜帽，殘破的臉上蒼白得像張白紙，似乎沒有一滴血液在皮膚下流動，這讓直面它的郭盛嚇了一跳。這還是人么？是么？應該不是。青年的皮膚如尸體干枯，然后他用真正病態式粉紅的嘴唇，說：“你說，我是不是已經，毫無選擇，在這里……”他抬起一只食指，指著巨大的天花板，“還有上面?！?/p>

　　青年向下擺了擺手，讓郭盛身后的少年收起槍并退下。

　　這讓這對“宿敵”又擁有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平心靜談。

　　“你有選擇的。”郭盛說：“你可以選擇一次，過一個正常人該過的生活。”

　　青年微微一笑，不得不說，他現在的笑容依然很富有女性的迷人，他走回自己的路，緩慢的動作像是在散步，郭盛靜默地跟上。他說：“那你說該怎么做呢？”

　　“以你的……能力?！惫⒉挥傻脪吡说紫碌娜藗円谎?，然后繼續說：“你可以做很多大事?！?/p>

　　“難道現在我做的就不是大事了么？”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其實可以幫助很多很多的人?！?/p>

　　青年說：“其實我幫助過一些人，哦，不，不是你眼神里的那種意思，我也過過普通人的生活，我過過，當然，在此期間我也幫助過一些人。”青年點了點頭，像是在確認些事情后，說：“我說一個故事吧，青年不要嫌我啰嗦?！?/p>

　　“不會?！?/p>

　　“以前，我給了一個乞丐十塊錢，那時候的十塊錢可是我兩餐的飯錢，可惜，那個乞丐想打劫我，他失敗了……我從此以后就沒給乞丐錢過了?！?/p>

　　“這無法代表一個群體?！?/p>

　　“是的，我也這樣安慰自己，但是，這卻是濃縮進了一些貪婪?！薄叭绻悴徽f謊的話，地上有二十塊錢和十塊錢你要哪張？”青年回過頭來，慘然地一笑：“你會全要?！?/p>

　　“但是我現在，真的沒有選擇。”青年認真地走好自己的每一步，之后他沒有回頭地說：“我從頭到尾只愛過一個女人，所以我可能已經，放不開，也放不下……無處可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