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緣

　　“這就是神農架了嗎？”

　　兩個妙齡女子漫步荒山野嶺中，一人華服著身，另一人則是尼姑打扮。

　　“正是神農架，龍大小姐?！?/p>

　　那姓龍的小姐環顧四周，層林參天，不知生長多少年才能有這樣的一處秘境。

　　“小師傅，你是在哪一處見到那異獸的？”

　　“就在前面。”

　　這姓龍的小姐作客異鄉，本在城中最富盛名的悅仙樓大擺宴席，酬謝為她接風的當地豪俠。酒至酣暢時，忽然聽得一旁兩個化緣的小尼姑說到一路途徑神農架，見到傳說中的九頭鳥，大小如斑鳩，九個頭展開，如同孔雀開屏，心中不由一驚，連忙抓了一個小尼姑仔細詢問，就是為她帶路前來的空雀，另一個小尼姑是她的師姐空及，是再也不敢踏入神農架半步。空雀帶著姓龍的小姐到了先前遇見九頭鳥的地方，她心想哪那么容易在同一個地方遇見九頭鳥兩次，如真有這樣的機緣，也是佛祖顯靈，注定如此，既然這位小姐有此好奇之心，何不與人為樂呢？

　　再往前走不過幾步，灌木中忽現一片平地，也就是空雀所言看見九頭鳥停歇的地方，只不過這塊平地是它那暫停一瞬就化出的，還是日積月累歇息才形成的，她們都無從得知。龍小姐仔細觀察這一塊突兀的平地，心中越發好奇。

　　“你們是來尋九頭鳥的嗎？”

　　龍小姐本也就是輕功暗器高手了，這人無聲無息到了她們身后，她竟然是渾然不知。二人回頭，見是一少年，眉清目秀，只可惜臉盤兩側咬肌偏大，顯得有那么一點美中不足。

　　“你是什么人？”龍小姐十分不滿這人神出鬼沒的功夫高于自己。

　　“江湖人稱臉大俠的就是我了?！?/p>

　　“什么狗屁臉大俠，沒聽過?！?/p>

　　“那你又有什么名號呢？深閨繡花花女俠嗎？”

　　“這位小師傅，是潤色庵鐵面定魔凌霄師太……”

　　“想不到江湖上成名數十載的凌霄師太居然依舊這么青春年少秀色可餐？想必潤色庵的功夫有延年益壽長生不老的功效呀！凌霄師太要不做了尼姑，定能做傾國傾城的紅顏佳人，載入歷史，流芳百世?！边@位臉大俠當然知道這不會是凌霄師太，故意口出狂言。

　　“她當然不是凌霄師太，你要聽我說完，這位小師傅是潤色庵鐵面定魔凌霄師太的座下弟子——空雀神尼?！?/p>

　　“潤色庵出來的人，本領必然不差?！?/p>

　　“所以你若心存歹念，空雀神尼一顆退魔珠就要了你的命?！?/p>

　　“小姐只怕是從未見過退魔珠發力的模樣吧？”

　　“我與空雀神尼義結金蘭，休戚與共，怎么會沒見過那退魔珠神功。想當年，那美名曰江南十八突騎的十八個馬賊，就是命喪空雀神尼手下的，一人一顆退魔珠，一招斃命?！苯鲜送或T自然是江湖上真真有的人物，只是當然不會斃命于空雀手下，而是這為姓龍的小姐杰作，她并未在此事上留名，因此怎樣巧編對方都是無從考證的。

　　這人聽到江南十八突騎的事跡，心中自是已經明白眼前這位服飾華麗言語傲慢的小姐身份了，若是他人聽了這番話，心里自然半信半疑，偏偏是他聽了。作為一代暗器大家，江湖上出了這樣的怪事，自然是好奇不已，怎么說也是橫行霸道多年武藝高超的十八個彪形大漢，怎能一人咽喉一擊暗器斃命？他仔細研究過江南十八突騎的傷口，基本認定了是什么功夫所致，這位小姐能肆意將這大大功績亂安于人，又知那十八人均是一招斃命，更是提到一人一顆退魔珠這樣雖是荒謬卻能符合傷口痕跡的細節，自然就是這場江湖奇聞的締造者了。

　　“逍遙十八打，天地影萍蹤。想當年那飄渺蜀山上神兵七武器，有一把逍遙劍，持劍人龍茴龍大俠從那十八招逍遙劍法里悟出一套暗器功夫，正好也是十八式，稱作逍遙十八打，擊人斃命卻不留痕跡，天地影萍蹤。龍大俠下山后，雖未自立門戶，開一派風光，但香火也未斷絕，想必小姐就是這龍茴龍大俠傳人吧？”

　　這逍遙十八打說是暗器出手無影無蹤，個中奧秘卻又極其簡單，只因本就沒有暗器，是以極為凌厲的內力催使風動，疾風如利刃，一擊破喉，一招斃命。

　　“哼哼，我還當退魔珠的名號一出，再隨口編上一件無頭案，就能嚇嚇你，沒想到見識還挺廣的，為何不也報上真實名號，既然能道出飄渺蜀山傳說，自然也是名門大派中人?！?/p>

　　“名號我不是早已報過了嗎？我姓臉，名大俠，江湖人稱臉大俠。”

　　“哪有臉這種姓氏，看來我是要動動手來看看你功夫了?！?/p>

　　說時遲那時快，龍小姐身影已移駕臉大俠身旁，出手一掌，內力雖不深，主打兵貴神速，一掌不中，另一掌緊跟，掌掌相扣，手手相逼，看得空雀眼花繚亂。臉大俠明顯不愿出手相搏，只閃爍身形躲避掌風，忽一腳踏地，登天翻身，脫了龍小姐掌風困陣。待臉大俠站穩，龍小姐便施展出了畢生絕學逍遙十八打，也看不清楚臉大俠從何處發出了暗器，兩把新月形小彎刀回旋二人之間，只聽風聲呼嘯兵刃交接。

　　也就是彈指瞬息的事情，一共十八聲，這小彎刀不知承載了多少力道，在軌道中盤旋承接龍小姐十八打暗器，竟然能絲毫不偏離，將這逍遙十八打硬生生一一截住了。

　　“這是？”

　　“小姐倘若看不出臉大俠系出何處，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痹捯魟偮?，臉大俠便消失于茂林之中。

　　龍小姐此行沒見著九頭鳥，還被人戲弄了一番，實在心有不甘，待到半月后要離去歸家時，刻意繞道再去了神農架一回。她憑記憶自己找到了當初空雀帶她去的那片灌木中空地，站立良久，忽然聽見了一聲異響。抬頭望天，云中竟有一片火焰，緩緩朝她飛來。這團火焰前大后小，不斷浮動。近了一些后才能看清，前有九個頭一一排開，上下整齊擺動，而那翅膀只是做做樣子的揮舞。龍小姐心中按耐不住的欣喜，悄然躲到了樹后。那九頭鳥落到了這片平地。她仔細觀察這異獸，身子并不大，但九個頭長長伸著，每個頭上都有長喙，尖如長劍，全身火紅，當真如同熊熊火焰。九頭鳥九個頭齊聲嘶叫，叫聲凌厲，如同什么生物慘死前一叫。龍小姐見九頭鳥略有睡意，九個頭漸漸底下，忽然使出逍遙十八打。

　　逍遙十八打這十八道風刃竟未傷九頭鳥絲毫，九頭鳥此時是嘶吼，已不是方才那樣凄慘，這聲嘶吼中藏有力道，將龍小姐從藏身處震了出來。九頭鳥十八只眼睛怒視龍小姐，身子根本不用動，九個頭就能夠得到她。八個頭紛紛啄擊她身旁，封了周遭退路，中間一個頭先是又嘶吼一聲，龍小姐只覺耳膜震痛難忍，暈了過去，中間那頭此時極速啄來，要取她性命……

　　待到龍小姐醒來時，已是夜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仍然在這平地。她模模糊糊看到身旁一團火光，以為是九頭鳥，大驚連忙站起，這才看清不過一團篝火。此時她也看清篝火旁坐的人，正是那臉大俠。

　　“一天一夜了，你終于醒了呀！看來那九頭鳥的長鳴功力真是不可小覷?！?/p>

　　“你怎么在這？”

　　“我還奇怪你那位義結金蘭的尼姑姐妹怎么沒在身旁幫你退魔呢？害我只能一直陪在你身邊，一天一夜未進一粒米。”

　　龍小姐本就因技不如人對此人惱火，這是又有了救命之恩，她更是厭惡這臉大俠了。

　　“給你?！?/p>

　　臉大俠遞給龍小姐一個燈籠。

　　“這是什么？”

　　“我尋那九頭鳥，就是為了造這種奇兵異器，克制另一種神兵，這是用九頭鳥的九個頭頸骨所制，燈籠棍與這燈籠骨架都能收縮，可以藏于袖中，我收集了九頭鳥的羽毛，每根羽毛都如同一根小箭，你可藏于燈籠底部，以逍遙十八打的發力方式發出，功效應該一致，你這門功夫發力極快，旁人看了會以為是直直從這燈籠里透出了火焰。”

　　“既然是你苦心造出的神兵，為什么要送我？”

　　“我看這燈籠做出來，太好看了，但不適合我這種豪邁氣魄的大男人，還是給你們女兒家吧！”

　　龍小姐接過燈籠，仔細查看，雖是以骨架拼接，卻也算巧奪天工，當年畫圖設計此兵器的前輩必定是人中龍鳳，但恐是這九頭鳥難尋，因此這樣兵器從未涉足江湖。

　　“這兵器可有名字。”

　　“當然，叫散魄燈籠?！?/p>

　　那日他二人不發一言，坐等天亮，之后分道揚鑣，直至今日岳麓“天下靈兵，勢同巧器”大會才再度相見。其間兩年，龍小姐離家出走為尋這位臉大俠，可謂行破萬里路，念及他以一手高深暗器破了自己的逍遙十八打，必然是暗器大戶中人，于是這龍家大小姐龍幽幽化名單字一個幽，接連挑釁七大暗器名門，放出豪言，要破天下暗器，逼其現身相見。也便是這時站在擂臺上的第三個人。

　　七名確緩緩說道：“原來是隱脈門掌門，天機獨斷陸斂?！?/p>

　　“七老前輩，晚輩得罪了。”

　　就在此時，臺下一陣驚呼，凌霄師太忽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