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早上起來拿起掃帚掃院子,掃完了院子,便開了院門。
“嬸子,起得好早啊,你真是閑不住。”是于寡婦問我娘?!凹奔钡?,干啥去呢?”我娘問?!翱龋恢焕夏鸽u不見了,好幾天都沒收過一個蛋呢?!庇诠褘D說?!笆遣皇沁€沒出窩呢?”我娘問。“每天就它出得最早,還打鳴呢。早上起來我拿棍子將所有的雞都轟出窩了,獨獨少了它?!庇诠褘D說。“那趕緊找,可別丟了啊?!睕]等我娘說完,于寡婦已走出了好遠。
我起來時,我娘開始燒火做飯了。這時天已大亮。時不時有嗚嗚的聲音,是上早班的人騎著摩托出村了。也有滋滋邊邊的聲音,是上了年紀沒穿襪子的趿踏著鞋在路上背著手悠閑地散步。還有孩童輕聲哼著“太陽出來我爬山坡,我抱著我的妹子上花轎上花轎哪哎咳——”,脖子上系著的紅領巾很短,穿著藍白相間的運動服,腰間背著書包,走一下,書包動一下,不偏不離地落在屁股蛋上一下又一下。有幾個男娃跑在前面,你追我趕。女娃很規矩地走著。也有按著撲鈴撲鈴的車鈴的,是叫前面跑著的男娃讓路的。也有幾個撒了車把子用兩腿控制著車方向的,這些都是在鄧莊中學上初中的,每天大早去,上完晚習才回,中午不回家。初中生原先是在學校住宿的,因為“撤鄉成鎮”,原張禮鄉就隸屬于鄧莊鎮,原張禮初中就撤了,有嫌遠家里較富裕的便去同盛學校,每年學雜費一萬五,管吃穿,聽說教學環境不錯,好象每人配置一臺電腦。但大多數孩子還得到鄧莊中學去讀,因為義務階段公辦學校是免學費的,孩子每年吃喝拉撒一包在內,五千元也用不了。鄉下人并不盼他們的孩子考清華、北大,只要識幾個字眼不瞎就行。因為生源猛增,新的教學樓正在籌建中,原先的住宿樓只得臨時改成教學樓。為保證學生絕對安全,校方要求十里外的學生必須在鄰近村里找住所。有姑姑姨姨姥姥姐姐的,開學時,就是最不愛說話的,也會講“我媽或者我爸或者我爺或者我奶讓我來你家住宿的”。沒有姑姑姨姨姥姥姐姐的,老姑老姨老舅母老大姐也行,只要沾點親戚味兒,哪怕好多年不來往了,為了孩子,在孩子小學將畢業的這一年的春節,大人猛子通子就來了,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比走娘家還隆重。老親戚一下驚得不知所措:“???進啊,進啊。你是忙人吶。怎么今天有空了,呃,西北風也不刮了啊?!贝笕诉M了屋,搓搓手捂捂耳說:“也不忙,到外面打工了幾年,不在家的。”坐了會兒,大人就要回了。老親戚急忙擋了回路:“這哪能行,現在又不缺吃,讓人笑話哩。好幾年沒來了,一定得吃了才能回?!庇谑菧蕚滹埐?。飯畢,又天南海北地說了會兒,大人圍了毛巾戴了手套便道別。“噯,把這些東西拿回去吧。人來了就高興得不得了?!薄澳脕砹司头畔掳桑膊皇巧吨靛X的?!蓖仆妻?,東西還是留下了。老親戚有些作難,看得出很高興,嘴角蕩漾著絲絲甜蜜,仿佛不孝的兒女突然間就孝敬了。大人快走到大門口了,又轉過了身,笑笑:“還沒拜節呢?!崩嫌H戚擺擺手:“不用了,不興這個了?!贝笕诉€是兩步并作一步進到堂屋來,老親戚趕緊跟進來,放了一個草墊在祖先桌前:“鞠個躬就行。”大人說:“咱又不是城里人,還是磕頭自然。某某(稱呼),給你磕個頭吧。某某,也給你磕個頭吧。”老親戚搖搖頭,半個身子已出了門檻:“不用啦,給神子磕了就行?!贝笕水吂吘吹卣竞?,抱拳在胸,沖神位點了兩下,又舉過頭頂,然后撲通一下跪在草墊上,接著頭朝地咣咣磕個不停,若不是老親戚硬硬拉起,一準會磕破頭的。當然,流點血,在年節是不吉利的,大人知道,老親戚更知道。一切都是做樣子,做樣子也要做得有模有樣,人與人之間才顯得熱情實足。大人本來計劃帶上六年級的娃認個門的,想了再想,真怕老親戚以為來掙壓歲錢的,終于沒敢帶著來。“要是上鄧莊集,也過來吃飯么。我就在家的?!崩嫌H戚說著,大人嗯著就出來了。孩子和大人來老親戚家,自然是在來鄧莊中學報道時,這次是拿了不少的米面豆棗,不用說,老親戚樂得合不攏嘴了。娃只不過晚上住一下,騰岀一間房來,哪怕早已不喂牛的牛圈也行。
我在鄧莊中學上的初中,接著在鄧莊職業中學上的高中。鄧莊中學沒有高中,鄧莊職業中學沒有初中,一直就沒有過。我到現在仍搞不明白,既然叫做中學,就該有初中也有高中的。也許我上學就只學會摳字眼,才成了死腦筋吧。我沒能成材,我娘一直歸結為鄧莊中學沒高中。她說:“種莊稼還用學么?早知上職業中學出來文不能文武不能武,還不如不花那冤枉錢?!蔽夷镆惶岬轿易x書,就有大哭一場的趨勢,到底過去多年了,也能接受了。
我認為我沒能認真讀書,首定是我腦子笨,其次是我爹娘笨,再次是我老師和同學們笨。我爹雖然是老師,是個幾棍子打不出一個屁屁來的人,凡事都要求教于我娘,也就沒有自己的計劃。我的老師中教小學的還教小學,教中學的也教了小學,大約離家近,耕種方便,疼愛婆娘吧。我的同學都在家務農,僅有一個不是同學卻是同齡人的如今在美國當州長。有幾個老師故去了,有幾個同學也離世了。健在的同學的孩子都長得和我差不多,但需叫我叔叔。
我娘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我三十歲了,為什么會是光棍?因為我是光棍,她常覺低人一等,走路從不抬頭,也不去串門。旁人也不來我家串門,因為幫不上我娘的忙,便不打擾。這狀況到底不如某人的婆娘只生女娃兒,打上一頓,還是有希望在婆娘身上的。
我一直以為我娶不到婆娘并不是我真的娶不到婆娘,而是爹娘一直吵罵讓我對自己的婚姻很恐懼。我曾打算單身一生,但是兩年前的車禍到底改變了我的想法。經歷了生死磨難,懂得了很多,自然想好好地活著,過一般人的正常生活,包括娶一個婆娘。還有,我盼造早一個像我的是我的后代。
我好想好想,想,哎,說不出口。
也許是見了胡芳一面的緣故吧,下面老會無端地竄動,包括見了余寡婦也一樣。
我忽然驚喜起來,原來我也是一個十分健康的男人。不知誰說過的,見了女人下面起反應的男人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我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但我是一個健康的男人,至少我沒有病,不吃藥,所以我對我的生命力是不懷疑的。至于怎么證明我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不是十分清楚,但如果我能讓胡芳心服口服地乖乖地成為我自己的女人,那我肯定就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聽說以前,不,是古代的男女結婚前都會看什么春宮圖。我家當然沒有春宮圖,而我爹又不曾對我建議哦,或者提示,所以我牛蛋三十了也不知道下面那個東西除了尿尿,還有別的用途。
我認為我能保持到三十歲時才醒悟,都是因為沒有想過一點不想的緣故。
我感謝余寡婦,我想娶婆娘的想法是在瞥見于寡婦不太鼓漲的奶子時最強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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