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遷都陳倉,忙忙碌碌,眨眼之間,兩年時間過去。前760年到了。
眼見秦國遷都順利,并未引起大的民間怨恨,文公心中甚喜。正與世父討論著討伐犬戎的最佳時機,卻聽探馬來報:“報告主公,幽王死后,周一分為二,周平王都洛邑,虢公翰立王子余臣為王,稱攜王,都宗周。周二王并立,相持十余年。近日,那周攜王也不知道怎么地,得罪了晉國,被那晉文侯出兵殺死了!晉文侯執殺攜王,結束了周王室長達10年的二王并立的分裂局面,穩定了東周局勢,自比周公旦,周平王為嘉獎文侯之功,作《文侯之命》,賜文侯“秬鬯一卣;彤弓一,彤矢百,盧弓一,盧矢百,馬四匹”,晉國得周王封賞,一舉邁入大國行列。”
文公聽罷,亦喜亦憂。喜的是,周攜王所居的豐鎬舊都恰恰居于豐水流域,豐水之地連同岐山之地已被平王封給了秦國。岐山之地,被犬戎占領,秦國還可以不用客氣。那王子攜畢竟是周王血脈,他作為一個剛剛見過不久的諸侯又哪里敢動周攜王?如今周攜王被殺死了,換了他人,無論是誰,敢占領豐水之地,秦國也可以對他不必客氣。
憂的是,晉文侯雖然是他的老丈人,卻畢竟和秦國是鄰居。雖說是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可是這鄰里之間也是最容易起糾紛的。面對晉國這樣的鄰居,秦文公又怎能不多加家小心?萬一晉國來到灃水不走了怎么辦?萬一他意圖對秦國不利怎么辦?
一喜一憂之間,討伐犬戎的事兒,也就耽擱下去了。
眼見文公憂喜不定,世父上前道:“與其在這里擔心,何不到晉國看看?”
文公這才悟道:“對呀!晉文侯不是還是我的老丈人的么?”隨即帶著玉姬來到晉國,以女婿之禮向晉文侯賀喜。
晉文侯除掉攜王,得天子賞賜,揚眉吐氣,本來就很開心。見他言語謙卑,神態恭謹,甚守規矩,心中更加歡喜:“豐鎬之地,今后就交給你打理,你就看著辦吧!”
解決了心頭大患,文公回到秦國。一轉眼之間,四年時間過去了。
這一日,文公理事累了,趴在龍案上稍事休息,半夢半醒之間,卻見一條黃龍自天而降,龍尾曳于天,龍口止于鄜,對著自己,嘴巴張合,似是在對自己說話,又似是在喃喃自語,卻是不知道它在說些什么!心急之間,懵然驚醒,卻是急出一頭汗來!
夢醒過后,文公心中好奇,遂召太史敦過來,請教此是何兆。太史敦道:“此乃天帝給予主公之征兆,要主公筑壇祭天於鄜,用三牲之禮西郊祭祀白帝。”
“寡人夢見黃龍,緣何要祭白帝?”
“自古以來,中國有五方上帝,五帝分黃帝(軒轅)、青帝(伏羲)、赤帝又叫炎帝(神農)、白帝(少昊)、黑帝(顓頊)。五方上帝,各自配帝、各自從祀官、各自從祀星、三辰、四方七宿等一起組合祭祀的儀式,一年一次。五帝之中黃帝居中,具土德;太皞hao居東方,具木德,主春,亦稱春帝;炎帝居南方,具火德,主夏,亦稱炎帝;少皞居西方,具金德,主秋,亦稱白帝;顓頊居北方,具水德,主冬,亦稱黑帝。秦在西方,具金德,主秋,雖遇黃龍,亦應祭祀白帝。秦國辟居西戎之地,自建國以來便不被中原接納,主公與晉國通婚,各國這才稍稍接納我國,若祭黃帝,恐引中原各國猜疑。”
“這倒也是!只是祭天不是天子之禮么,寡人又豈可越禮而行?。”
太史敦道:“黃龍托夢,乃是天意。所謂:‘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咸旒扔腥绱苏髡?,示于主公,主公若不順天而行,恐禍患將至矣!”
“原來天有時候也不守規矩!”
“主公且不可如此說話!天道無常,變化無方,豈能是凡人所理解的?我等凡人,也只有順天之意罷了!所謂規矩,有時是合理的,有時卻未必。此一時彼一時也,尊不遵守,需看情形而定,豈能循規蹈矩,墨守陳規?人守規矩,以至于犯錯,人不守規矩,以至于成了大功,這種事例豈不是比比皆是?遇到這種情形,不是規矩錯了,也不是人錯了,是人在行事之時需要自己長著自己的眼睛罷了!”
於是,秦文公用黑髦赤馬、黃牛、羝羊各三,西郊筑鄜(fū,夫)畤(今陜西省富縣,因鄜字生僻,不大好念,許多人會誤以為“鹿”,于是取其音,便成了富縣),祭祀上帝。
文公十三年(前753),周桓王姬林在位。姬林為姬泄父之子,周平王孫。平王病死時,太子姬狐正居于鄭國為人質。鄭伯和周公黑肩迎姬狐回朝繼位。姬狐因一路上哀傷過度,回朝后就病死。姬林便被鄭伯和周伯黑肩扶立為天子。因鄭伯扶立他有功,將位于黃河北岸、泌水之南的溫(今河南省溫縣西南)賜給鄭國,周王朝的疆域再次縮小,越發弱勢。
王室無力,諸侯不敬。以前,諸侯死了,其兒子于繼位和治喪完畢后,必須趕往都城去接受周天子的冊封,以求得合法地位。前712年,魯桓公謀殺其兄隱公,自立為君,不向桓王請求冊封。從此,天子分封之制大壞。
前有車后有轍,上行下效,好習慣不宜遵守,壞的習慣卻極其容易養成。前706年,楚國以武力逼迫隨國國君,迫其向桓王討封,提高楚國為侯。桓王不允,楚國國君熊通在大罵姬林,自行封王,稱楚武王。
姬林繼位后,鄭莊公在朝廷繼續以卿士身份專權。姬林不甘受制,攆走鄭莊公。鄭莊公回國后,制造事端,擾亂周境,雙方關系越發緊張。不久,鄭莊公又假借天子之命,出兵伐宋。姬林大怒,免鄭莊公卿士頭銜。鄭莊公氣憤不已,五年不朝。
姬林忍耐不住,不顧勸阻,親率軍隊,討伐鄭莊公。鄭莊公起兵迎戰。兩軍戰于長葛(今河南省長葛縣東北),周軍大敗,姬林受傷。鄭莊公怕部下殺得性起,要了姬林的性命,使自己在輿論上陷于不利境地,忙鳴金收兵,任姬林逃走。
長葛之戰,周王室威風掃地,打掉了周天子“受命于天、輔有四方”的牌子。從此,諸侯越發不將周天子放在眼里。
天下不知尊王敬上,家中父子兄弟失序。整個周朝,一時之間,世風日下,人人心中只知有利,不知有義。
秦國不是桃花源,自然也不能免俗,不受影響。秦國民眾,本來單純率真,簡單質樸。受世風影像,逐漸變得貪利而浮躁,甚至為了利益不擇手段。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天下失距,必至大亂!文公痛定思痛,于秦國開設史官,記載大事,以使百姓受到教化。使秦國民眾,免受到浮躁世風影響。
無事從簡。時光如箭,轉眼之間,三年時間過去了,文公十六年,前750年到了。
秦文公籌劃進攻犬戎多次,每次都被其他事情給攪了,時至今日十好幾年了,卻始終只喊口號,卻無行動。
文公遷都,其本意是為了躲避犬戎的攻擊,以退為進,先立于不敗之地,再伺機一舉趕走犬戎。哪里想到,他自即位以來,先是用了四年的時間才遷都陳倉,再是又用了兩年的時間才把陳倉建設的像了一點樣子。剛要發兵岐西,卻又遇到了晉文侯擒殺周攜王之事。好不容易安頓下晉國這邊,又突然做了一個古怪的夢!為了這個夢,建了一個浩大的祭祀工程鄜(fū,夫)畤,舉行了一場浩大而莊嚴的祭天儀式。祭天以后,卻遇世風日下,民心浮躁,遂設史官以記事,改善社會風氣等等等等。簡直是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一點空隙都不留下。忙忙碌碌,紛紛擾擾,一天接著一天,一年接這一年,一天一天過去了,一年一年過去了,整天瞎忙活,真正的正事兒——討伐犬戎,為父報仇,收回國土的大事兒卻始終都沒干成!
越思越想,豈能不叫他感到慚愧,感到汗顏,感到愧對先人?
秦文公整日間忙得暈頭漲腦,只顧低頭拉車,卻不抬頭看路。
好歹是忙碌過了,抬起頭來,站起身子,想要找一個樹蔭涼兒坐下,抽一袋煙,清理一下思路,繼續完成正事兒。這才驀然發現,原來不但犬戎已牢牢地在岐西之地扎下了腳跟,另一個西戎戎族——義渠國,也趁著周室內亂,宣布脫離周王朝的統治,正式建國,虎視眈眈地臥在了自己的眼前!
義渠國宣布獨立后,在今寧縣焦村鄉的西溝村建立了自己的都城。建國不久,出兵并吞了彭盧、郁郅等其他西戎部落,擴大了疆域,并先后筑城數十座,派兵駐守。其國界西至西海固草原,東達橋山,北控河套,南到涇水,面積約10萬平方公里??芍^是強盛一時,大有與秦國一較高低之勢!
這下壞了!
原來秦國身邊只有兩只猛獸,一只虎(晉國),一頭狼(犬戎)?,F在,卻又憑空增加了一頭熊(義渠國)!
秦國自身,雖也兇猛,卻畢竟羽翼還未長成。獨立對付一虎一狼尚且吃力,何況乎又增加了一頭熊?
難道是繼續等下去?
不行不行!我已等了十六年了,還有多少個十六年?再等幾年,要是再出現一頭豹子,一頭獅子怎么辦?
難道就永遠不討伐犬戎,不奪回自己應該得到的土地,不報殺父之仇了么?
難道要不管形勢,蠻打硬沖?
也不行,也不行!人是有腦子的,要用腦子取勝,干嘛要蠻打硬沖?
那么,究竟應該怎么辦呢?
文公左思右想,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人影來,隨即來到宮里,面見一人,卻是夫人玉姬。
文公見到玉姬,卻不開口求肯,而是嗒然若失,垂頭喪氣坐在那里長吁短嘆起來。
玉姬雖然強悍,卻深愛文公。見到夫君嘆氣,忍不住問道:“夫君為何憂愁?”
“嗨!”文公常嘆一聲,欲言又止。
“你快點說??!我們夫妻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呢?”
文公張一張口,卻似乎是不知如何措辭。
玉姬怒道:“我是你老婆,你有什么是不能告訴我?莫非是,你做了對不住我的事兒了?心虛了!”說到這里,眼圈兒一紅,落下淚來,獨自跑到一邊兒,落淚去了。
眼見夫人誤會,文公慌忙站了起來,來到玉姬近前,對著玉姬又是施禮,又是摟抱,又是親吻。玉姬只把一個背留給文公,梗著脖子,只是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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