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尋母之路（下）

　　校車足足開了一個小時才到新校區。這個校區，估計李偉爸媽都沒來過。可惜天色已晚，已經是放學時間了，估計老師們也都下班了，李偉在附近隨便找了家旅館，打算明天再行動。

　　“請問，您認識楊霞和朱心萍么？”李偉一早就來到了音樂系辦公室。

　　“他們是這個學校畢業的，八五屆的！”他盡量將信息補充的詳細，甚至拿出了照片。

　　“不好意思，我真不認識，你問問劉老師試試，她是留校任教的！”

　　眼前這名老師用手指指辦公室角落里的一名女教師，抱歉的笑了笑。

　　李偉連忙走過去，遞上了照片。

　　“八五屆的么？……那倒還是我學姐了，不過這2人倒還真不認識，她們是你什么人啊？”

　　李偉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又破滅了。不過這位老師有興趣聊聊，自己當然也不會拒絕。

　　“這個是我母親……”李偉不禁憂傷起來，“前不久，我爸媽不幸車禍去世，辭世前交待我一定要找到他們的老同學——朱心萍，我自然要替他們完成遺愿……”

　　他說的半真半假，自己的身世之謎，還是不要隨便說出的好，不過李偉悲痛的感情倒是沒半點虛假，讓人們覺得他說的都是真的。這下辦公室里的老師都開始議論起來，并同情起這個白化病男孩。

　　“哎，真是命不好，年紀輕輕就走了……”

　　“這孩子也可憐，估計從小到大沒少受委屈！”

　　一時之間，各種唏噓感慨，大家都幫著回憶朱心萍這個人。

　　“對了！”這個劉老師一拍桌子，猛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我和你媽只差兩屆，我聯系聯系我當時的專業課老師，她教過朱心萍也說不定！”

　　“太好了，您現在就能幫我聯系聯系么？”李偉一刻都等不及。

　　“你等等哦！”劉老師掏出手機，翻著電話簿。

　　“有了！”

　　電話撥通了，李偉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喂，章老師是嗎？哎，我小劉……”劉老師將事情稍微敘述了一遍。

　　“哦……你說楊霞和朱心萍哪！……”電話那頭，聲音些許蒼老，但音色極美，年輕時肯定是很出色的年輕教師。

　　“有點印象，好像是教過……你讓這孩子下午來市圖書館吧，我下午在那呢！”

　　幾句寒暄，劉老師掛斷了電話。

　　“真是太謝謝您了！”李偉高興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沒事兒，孩子，你也挺不容易，這是剛剛那個章老師的電話，下午過去了直接聯系她吧！”

　　“嗯，那不打擾了，這次多虧各位了！”

　　李偉徑直走到門外，又轉身朝辦公室內深深鞠了一躬，才返回旅舍。

　　收拾好東西，直奔市圖書館。

　　今天圖書館人不是很多，李偉稍微轉了兩圈，隨便找了座位坐了下來。現在還早，章老師肯定還沒來，李偉索性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下。

　　“完了！睡過頭了！”李偉猛然一驚，趕忙看看時間。

　　“還好，還好……才兩點……差不多該來了吧！”他試著撥通了電話。

　　“哎…….好，您在二樓是吧，我馬上就來！”

　　李偉背起包，朝樓上跑去。

　　她能幫李偉找到朱心萍么？

　　眼前這個老太太一頭齊耳根的白發，半卷，帶著金絲眼鏡，散出濃濃的文藝氣息。

　　“請問，您是章老師么?”李偉一連問了二遍，她這才抬起頭來。

　　“哦……不好意思，是我是我……我是章老師……”她拉開身旁的椅子，讓李偉坐了下來，對于李偉的樣貌，她并沒有過多的在意。

　　“你的事情小劉都跟我說了，很抱歉，你媽是個很優秀的學生，居然發生了意外，實在想不到啊！”

　　“沒人想這樣的……這么說，你教過我媽和朱心萍嘍？”李偉岔開這個悲傷的話題。

　　“呵呵，我教系里的專業課近三十年了，系里哪個學生我沒教過！”章老師操著一口地道的南京話，滿是驕傲。好在南京話和宣城話差不多，李偉聽起來還蠻順耳。

　　“那朱心萍呢？你對他有印象嗎？”這個人才是李偉打聽的關鍵。

　　“朱心萍哪！她是個挺開朗的小姑娘，課上發聲練習一點兒不怯場…….我對她印象也蠻深，她畢業后居然放棄掉了分配工作的名額，真是少見！”

　　這可真奇怪了，工作分配都不要，那時讀大學不都為了這個么？李偉也覺得很奇怪，工作分配，他現在可是想要都要不來的。

　　“當時她說家里給他安排好了工作……不需要分配的，她家好像很有錢……”

　　老太太聊得很高興，李偉讓她回憶起許多往事，執教生涯的各種經歷與榮耀。老太太本身也很健談，這一聊就是兩個多小時。

　　“我回去幫你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朱心萍的聯系方式，你明天記得打個電話給我，免得我搞忘了……”

　　“嗯，行，那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有人陪我這個老太太聊聊天，不曉得多好！我也要回去了…….”

　　李偉將章老師送出了圖書館，開始仔細回味剛剛的交談。

　　有用的消息并沒有多少，這個老太太，曾經的老師，大多都在回憶自己

　　的往事，至于朱心萍的下落，她并不知道，或者回去找過才知道。不過不管怎樣，希望不還是有么？

　　李偉不甘放棄，他在等明天。

　　“章老師，地址您找到了么？”第二天一早，李偉便給章老師打了電話。

　　“哦，是你啊！”這個老太太顯然還沒記住李偉的名字，“找到了，從以前的信件，還有畢業給我留言，找到了！”她似乎也在替李偉高興。

　　“不過地址有2個唉，我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現在的地址，最近又搬家了也說不定！”

　　“沒事的，您都報給我好了!”李偉早就做好了受挫折的準備，太順利了反而覺得不真實。

　　李偉記下了老太太給他的地址，一個是從十幾年前的信件上抄來的，一個不知道是從哪個留言簿上找來的，但時間隔得稍微近點。

　　李偉匆匆出了門，他已經有了打算。先去離現在時間近點的那個地址，找到的幾率肯定大點。

　　李偉上了出租車，把地址報給了司機。

　　“到了！”司機停下車，叫了叫還在沉思的李偉。

　　真是出人意料！李偉本想著，朱心萍住的地方就算不是獨棟別墅，也應該是高檔小區吧，但是眼前這個地方實在和高檔沾不上邊。五層的小樓，外層的墻磚多以脫落，留下斑斑點點，像極了老人臉上的老年斑。白石灰寫的“拆”字，預示著這座樓已經命不久矣。

　　“二十多年前，這一定是極好的住處了！朱心萍可能就在里面!”李偉心中這樣安慰著自己。

　　李偉按著地址上寫的樓層房號尋了過去。

　　一扇老舊的鐵皮防盜門，和老舊的樓極為搭調。氣氛顯得有些怪異。李偉沒找到門鈴，直接敲門。

　　“你好，請問有人在嗎？”李偉一遍一遍地敲著，半天門里才有動靜。

　　“來了，來了......”門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探出頭來。

　　“找誰啊？”男人穿著隨意，顯然剛從床上爬起來，語氣中隱隱透著不耐煩。

　　“我打聽下朱心萍是住在這么？”李偉毫不在意他厭惡的眼光，禮貌地問道。

　　“不認識！你走錯門了！”

　　“砰”，男人關上了門，李偉再敲門，沒人理他了。

　　失落，無盡的失落與無助從李偉心里蔓延開來。朱心萍顯然早就從這座老房子搬走了，這座房子到現在還能住著人，李偉已經算幸運了。

　　“幸幸苦苦找到這里，真的找不到了嗎！？”李偉心理十分不甘，他不相信自己如此努力，如此心切，得到的盡然是這樣的結果。

　　李偉手上還有一個地址。但他幾乎都懶得去找了。這個地址離現在時間隔得更遠，看起來也更偏僻，估計更不可能找到朱心萍。

　　他心灰意冷，決定放棄了。他掏出手機，準備給方怡打個電話，這樣會令他心情好很多。

　　“喂，方怡......”

　　“李偉！找到你親生母親沒有！南京好玩么？”方怡顯得很激動，她總是那么好奇。

　　李偉告訴了方怡他現在的情況，他打算回杭州。

　　“這才找了一天你就要回來啊！你手上不是還有一個地址么，你從來沒有失去過希望啊！這個地址你一定要去，說不定就有什么新發現呢！”

　　“哪有那么容易，這些天我問了這么多人，才打聽到朱心萍靠譜點的下落......事情沒那么簡單就辦成的”

　　“我不管，我就是讓你到最后一個地址那去看看，不然你回來都會留遺憾！”方怡說的也很有道理，來都來了，為什么要留遺憾呢！李偉決定還是去看看，哪怕仍舊一無所獲，收拾收拾心情，李偉重新上路。

　　然而事情一開始就不是很順利。李偉只猜測這一個地址應該很偏，卻沒想到偏僻到這種程度，一連問了好幾個出租車司機，都沒一個愿意去的。最終還是李偉表示愿意出雙倍價錢，才搭到車。

　　出租車行駛了近一個小時才到，李偉目測比昨天去的師范大學的新校區還要偏僻不少，簡直就是城郊結合部。

　　“就是這？”李偉茫然地盯著司機，顯然不相信。

　　“絕對錯不了！里面開不進去了，你往里走就到你要找的場子了！”聽口音，司機也是個老南京，李偉這才將信將疑的下了車。

　　拐了好幾個彎之后，李偉才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座院子，一眼望過去不是很大，不像北京那種四合院，更像是南方小鎮農村人家的小院，但看上去可比農家小院精致多了。雖然還達不上奢華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多少。

　　院門沒鎖，虛掩著，李偉叩了叩門環，

　　“請問有人嗎？”院里沒反應。李偉干脆進入了院子，又提高了音量問了一遍。

　　李偉這才看見院子里面的布局裝飾，很傳統的中國風格，古樸中又顯出典雅，主人定是很講究的一個人。

　　“誰呀？”終于從屋里出來了人，穿著制服模樣的衣服，約莫五十多歲，盤著頭發，顯得精明干練。

　　這個女人打量著眼前這個怪人。

　　“請問你找誰？”好奇歸好奇，卻仍極其禮貌。

　　“您好，打聽一下朱心萍住這嗎？”李偉也問得很客氣，顯然眼前這個女人只是家里的保姆之類，這里極有可能就是朱心萍的家！

　　“朱心萍啊……沒聽過哎，我來這工作沒幾年，我幫你進去問一下吧，恰巧我們老板也姓朱！”

　　女人回身進了堂屋內，顯然去通知屋主人了。

　　李偉在等著，心里早已樂開了花！“屋主人姓朱！天下哪有這么巧的事，朱心萍肯定就在這了！”李偉高興著，藏在心里這么多天的身世之謎，今天終于要揭開謎底了。

　　李偉卻不知道，屋里有個男人，此時比他還要高興。

　　“什么！一個全身得了白癜風的男孩子找朱心萍？“女保姆估計沒聽過白化病，只當是李偉全身上下得了白癜風。

　　“哈哈，我的親外甥！我朱家找了你好多年啊！今天終于把你盼來了！”這位近年近花甲的老者顯得極其興奮，以致發出了與自己身份年齡很不搭調的怪笑。

　　“你去打電話，把心志，心遠都叫來，就說家里來了貴客！”說罷，便疾步出了屋，他真的很高興。

　　“你好，我找朱心萍…..”李偉戰戰兢兢得對眼前的老者道明了來意，這老者盯著他瞧了好久，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遍，看得李偉心里發毛。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老者忽然裂開嘴笑了，急忙把李偉拉進了屋，像怕他跑了一般。

　　“哎，爺爺…….不是，叔叔……你，我朱心萍，你弄錯人了吧！”李偉顯然對老者的熱情還沒緩過神來。

　　“我知道！朱心萍是我三妹，我是他大哥！”

　　“真的啊！？“李偉幾乎要蹦起來，原本根本沒抱希望，要不是方怡死賴著讓他過來瞧瞧，他根本就不會過來這偏僻的地方。而現在，他居然就在朱心萍的家里，這一切來的太簡單了，太出人意料了。

　　命運有時就是喜歡這么捉弄人，當你想要放棄時，往往再堅持一下，就成功了。

　　李偉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