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夢的隕落

下了一場雨，天氣初肅，陽光格外的好起來了。自歡出門取食材，她對于食材總是特別的挑剔，客棧里的其他人去取，她總是放不下心來，況且，她總喜歡趁著這個時候，多在集市上溜達一下，偶爾地走一下看一下，覺得稀奇的東西，她總是喜歡買回去，塞在屋子里，無聊的時候，再拿出來慢慢地看。

她順著街道走，不知走了多久，還是熙熙攘攘的到處都是人。她看到，幾個家丁模樣打扮的人揪著一個小姑娘一直打，周圍的人圍城了好大的一圈，對著里面指指點點的。

“怎么回事？”自歡拉著一個中等年紀的女人問。

那女人小聲地說：“小子，管它什么事呢，這是朱府的人，是對是錯，咱們都惹不起。”說著，嘆了一口氣。自歡沒有說什么，其實，她說得也在理，趨利避害可不就是人的天性嗎？怎么能夠怪他們呢？她搖了搖頭，欲走開，其實她并不是一個喜歡管別人閑事的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或許，今天她插了一腳，那個人明天的命運更悲慘，也是不一定的，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何苦去害了人家？

可是，朱府？不就是朱勔的府上嗎？睦州沒有幾個姓朱的，還當官的了。她停了一下，突然上前，問：“幾位大哥，如何能夠如此為難一個小姑娘？”

打人的家丁回頭看了她一眼，不悅地道：“你是什么人？算哪根蔥啊，朱大人的事情你也敢管，老子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小生只是隨口一問，大哥何必如此地生氣呢？況且既然是朱府的人，那更應該要樹立朱府的形象啊，像這種打人的事情，要在府里面躲著，偷偷地進行，這樣不管你們如何的嚴厲，外人都是不知道的，那樣的效果是不是更好呢？”自歡并不理會他們的態度，徑直地說。不就是狗仗人勢嗎？總有一天會成為喪家之犬。

“哪里來的小白臉，廢話這么多，信不信老子連你也一起打？”另外的一個人，態度更是惡劣，手里的鞭子比他的聲音更快，已經甩了上來。自歡閃了一下，閃開了，鞭子抽在了一看客的身上。那人痛苦地呻吟著。

那打人的家丁見狀，覺得丟了面子，向前邁了幾步，舉起鞭子就要往下打了。手里的鞭子卻被人握住了，動彈不得。

“你又是何人？”他叫出來。周圍人的目光便又轉到了后來者的身上。他面帶著笑容，一身的儒雅之氣，卻又有著一種疏離的感覺，給人一種壓抑。

“這位小兄弟所說的那些，有什么不對的，我替她擔下了。今日遇上如此事情，心情有恙，就只好給日再來拜訪了。”他指了指自歡，然后又交給那個家丁一支毛筆。拉著自歡便走出了人群。

江彧走在前面，自歡走在后面，兩人隔著一段距離。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周圍的聲音，除了吆喝聲，就是蟲鳴鳥叫聲。自歡并不感謝他幫她解圍，她就是故意插手那件事情借此進朱府，探探朱勔的口風，給他這么一攪和，事情就黃了。

她一直往前走著，并不知道他已經停了下來，冷不防地撞了上去，他扶了一下她，并不放手。自歡見裝忙抽開了手。

”我并不覺得你是一個你喜歡管閑事的人，為什么偏偏對朱府的事情感興趣？”他突然說。

自歡道：“你也不是一個喜歡管閑事的人，為什么我這點小事，你也要管？”她的語氣同樣是犀利，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他，“我想我告訴過你，我并不是你的什么夫人，我和她長得也不相像，你一直知道，不是嗎？何苦這樣子騙我？當我是傻子？”

江彧愣了愣，目光突然冷了幾分。風開始變得大了，湖邊上的柳枝在風中飄拂著，來回的擺動著，幅度很大，似乎就要生生地被扯下來。他的嘴角突然浮出了一抹冷笑，在陽光下格外的刺眼，自歡突然有種被灼傷的而感覺。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她，不然，你以為，我會看你一眼？”他冷冷地說，“我從來不做對自己沒有用的事情，至于你，當然也不會例外。所以，你先別急著去朱府自投羅網，出了什么岔子，沒有人會去救你的。”

他還沒有說完，自歡已經移開了視線，只是突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她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鞋尖，輕輕地說：“謝謝您的指導，小女子真是榮幸，能夠讓您看上幾眼，不過，我還有要事，恕不奉陪，另外，既然是小女子自己的事情，愛怎么做，是小女子自己的事，是生是滅，似乎也不關您的事了。”她說著欲走。

江彧看著她的衣角在空中飄著，一身男裝的她顯得弱弱小小的，“阿歡。”他突然叫了她一聲。

自歡停了一下，轉過身來，隔了一會兒，她說：“不許你這么叫我。”

江彧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掃了一下，轉身朝另外的一個方向去了。自歡沒有站多久，也很快離開了。這和煦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竟然有一些灼痛的感覺，她突然無比厭惡起這里的一切來，迫不及待地想要遠離一切。

她走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又到了朱府的前面。站了一會兒，她正猶豫著。卻見一轎子從旁邊經過，進了朱府。她轉身想要走。一人卻走出來對她道：“景掌柜，我們大人有請。”

自歡本想拒絕，可是又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要開口，所以她沒有說，跟著那人便進去了。朱府的里面顯得很豪華，綠樹成蔭，花團錦簇，蜂蝶成群。這里，柱以白壁，地板則為琉璃所鋪設，桌凳上都嵌著琥珀，窗簾是上等的絲綢。乍一進來，還以為誤闖了皇宮圣殿。

自歡不由的想，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入了大殿，朱勔正坐在桌子的一旁，一副和善的樣子。桌子上擺著小巧的白色茶杯，是北方的白瓷，想是從北邊帶下來的。

“朱大人真有閑情雅致。”自歡看著那些精致的茶杯。

“哪里，閑著的時候，多少喝一些茶罷了，江南的茶甚是不錯呢，更有清香之味。”朱勔說。

“大人對茶倒是很有研究的。”自歡說。

“我的老師素來喜歡喝茶，所以總免不了會沾上一點他的這種習氣。”

他的老師？自歡想了一會兒，他是指童貫？想到童貫，她不免想起張玉燕來，覺得悲傷起來，似乎每一個人都免不了不幸的命運。

“哦，是這樣。”自歡點了點頭。

朱勔端了茶杯放到嘴邊抿了一口：“剛剛見景掌柜在門外，似乎有什么事情。”

自歡說：“倒是沒什么要緊的事情，只不過是對玉比較感興趣，聽說大人最近得了一塊好玉，在下不才便想見上一眼。還希望大人能夠賞個臉。”她說得極為客氣。

朱勔的臉色突然一變，給自歡一種不祥的預感。然而，他又并沒有說什么，有人進來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么。他站了起來，說：“先失陪一下，府里還有一些事情。”自歡點頭。

朱勔出去了，一會兒。上來了一個丫鬟，手里端著一只翡翠茶杯，她邊倒茶便對自歡說：“公子，大人讓我給您先沏茶。”說著，她呈給了自歡一杯茶。自歡接過了，對她一笑，放在桌子上。

朱勔再次進來的時候，他的身邊多了一位曼妙的女子，女子手里端著些什么東西。朱勔笑著說：“這便是本官日前所得的玉了。阿綠，呈上來讓景公子看一下。”

“是，大人。”那個叫阿綠的女子點了點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可是，她突然踩到了什么東西，腳下一滑，摔在了地上。那玉便也落了地，摔碎了，在地上閃著晶瑩的光。自歡看到阿綠慌亂的眼神，她的心也開始一陣刺痛，碎了？芝瑟就這樣碎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地上的碎片，分明是事實。她的手抖了一下。怔住了。

阿綠更是慌，已經哆嗦著雙腿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直懇求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省省都是夾著悲泣。

自歡看向朱勔，他正在悠閑地喝著茶，好像并沒有聽到。阿綠喊了很久，突然沒有了聲音她的嘴唇發著紫，顫抖了好幾下，突然昏倒在地。

不多時，就有人上來，將阿綠抬了下去。自歡并不知道周圍的人忙忙碌碌地在干些什么，她似乎只有一個意識，就是，她回去的夢，已經碎了，什么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