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妮子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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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嬸子每天早晨起床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凈了手給送子娘娘奉上一柱香。鳳蘭朝泰山時，按照麻嬸子的一再囑咐，給送子觀音娘娘行了九叩九拜禮，并請回了一尊送子娘娘的神像。神像約有五寸高，外邊鍍著金色的銅水兒。麻嬸子在門后墻上釘了兩個釘，平放了一塊小木板，請送子娘娘坐了，并請人用黃裱紙寫了塊“送子觀音娘娘神位”的牌位。麻嬸子每天都三叩三拜，口中念念有詞。她想她的虔誠會感動送子娘娘。再說，神婆不是也說過媳婦下一胎一定會生兒子嗎？麻嬸子鐵了心，就是砸鍋賣鐵，她也要給潘家留下一條根來。

　　麻嬸子是個苦命的女人，她嫁到西廟村不到三天男人就被抓壯丁走了。男人比她大8歲，那一年，麻嬸子16歲。16歲的麻嬸子尋死覓活，整天整夜哀哀地哭。可是，沒有人同情她。潘家在西廟村是單門獨戶，寡婦熬兒的婆婆，因此哭瞎了眼。一天晚上，生產隊長耿銀亮摸進了她的屋，爬上了她的床。她完全嚇軟了。等到她想起反抗時已沒了力氣，她在耿銀亮猛烈而溫情的攻擊下變得象只綿軟的小羊羔。新婚的男人是只毛手毛腳的毛猴子。男人第一次弄疼了她，第二次、第三次也就那么幾下了，接著男人走了，就再沒回來，耿銀亮使她真正嘗到了做女人的滋味，那一夜是在她男人走后的三個月零八天。那之后，耿銀亮經常在黑夜里爬上她的床。生下寶根后，在人們異樣的目光中，麻嬸子心底那一絲僥幸也沒有了。寶根長得不象她，更不象她死去的男人。瞎眼婆婆眼睛瞎，心里卻明鏡似的，黑夜里的那點動靜沒有一次逃過她的耳朵，都說瞎子耳朵比眼睛好使呢。瞎眼婆婆不去說破，咋說也是兒孫啊，沒有了這個孩子，誰知道媳婦會跟了那家男人跑了呢。兩個相依為命的寡婦女人艱苦度日養大了寶根。一晃三四十年過去了，瞎眼婆婆早已作古，寶根也早已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對于耿銀亮，麻嬸子沒有怨，沒有恨。有時候她心底還會生出一種異樣的感激來，畢竟，是他給了她魚水之歡，男女之愛，是他這些年明里暗里幫襯著她。后來，聽說他和別的女人好上了，她還妒意中燒，和他吵了幾回。蒸饃饃那天，掀了寶根的被窩子，看見兒子的那東西，麻嬸子一連神思恍惚了好幾天，她畢竟是一個女人呵！雖然中間曾經有過耿銀亮的點滴雨露，可是，幾十年的歲月，大部分時間，她都是旱著的，從16歲守寡熬到現在，她熬過了多少寂寞難耐的漫漫長夜呵。

　　五妮送人的事已經說妥了，是虎三的姨兄弟家。正月十五，雪英領著她姨、姨兄弟和姨嫂來領五妮，她姨給五妮從頭到腳買了一身新，給其它幾個小妮一人扯了一條花褲子。兩家說好不來往，五妮再不認鳳蘭這個娘。吃過午飯，穿戴一新的五妮以為領她去串親戚，蹦蹦跳跳地跟著她養娘走了。鳳蘭望著遠去的小妮子，再也忍不住，躲進屋里蒙著被頭哭了一下午。麻嬸子心里卻象卸了一塊大盤磨，高興得哼起小曲兒。

　　沒出正月，鄉里計劃生育工作隊就下來了，大喇叭整天嗷嗷叫，計劃生育比前兩年查得更嚴了。可麻嬸子鐵了心，剛出正月就請神婆偷著把鳳蘭的環取了。謝天謝地，這次總算沒有感染，也許是五妮送人的緣故吧，鳳蘭這些天做事總是丟三落四，干什么都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