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不去的青春（3）

“你好，新來的同學。歡迎你加入302宿舍?！币晃粋€子不高，四方臉的男生用半川音半普通話熱情地說道。

我仔細地看了一眼，他留著寸頭，濃濃的眉毛，厚厚的眼皮，人長得挺白，十七八歲的模樣。

“謝謝！”我對他說道。

我選擇了靠近窗戶的床位，鋪好了床單和被子便站在陽臺上欣賞著學校的風景，這所學校并不大，不過環境挺不錯的，學校的周邊是一望無垠的綠色麥田，還有幾片小樹林，正西邊幾百米處是巍峨的高山。一看到山，我全身的細胞就充滿了戰斗力,真想馬上爬到最高峰，感受一下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豪壯氣勢。

“同學，你叫什么名字?！毙∷拇▎栁?。

“嗯，我叫陳文。你叫什么？”我轉過身笑著回答道。

“我叫李奎，四川人?！?/p>

“剛才跟你說話的時候，聽你的口音就覺得你是四川人。”

“你應該還沒吃飯吧，咱們去吃飯吧。怎么樣？”

“好啊！”初來此地，就受到同學的熱情邀請，我自然是喜不自勝。

吃完飯沒事可干靠收拾箱子里的衣物來打發時間，我把衣服整整齊齊地擺在床上，有的衣服都濕了大半，正在宿舍里找衣架晾衣服， 聽到屋外有人在唱《東北二人轉》。

東北的黑土地好大一片

東北的黑土地好大一片

孕育出民間藝術東北二人轉

說起了她的歷史不長不短

……

一個身穿畫著卡通動物的白色T恤男學生唱著跳著進了宿舍，這個男孩身體偏胖，眼睛大而明亮，膚色比較白，分頭的發型，額頭邊留著幾縷劉海，他那成一定弧度，隆起的肚子很惹人眼，我倆的目光碰在一起的時候，他的歌聲戛然而止，滑稽的跳舞動作也停止了。

“哈，有新同學來了，還是位帥哥。歡迎，歡迎。不過我現在累了，有什么話咱們晚上再說?！比缓缶镏笃ü膳赖搅丝块T床位的上鋪。

“李星星，你又去上網了？”我上鋪的李奎說道。

“對，知我者莫若奎哥?！迸肿佑帽蛔用勺☆^。

“真是網蟲，從來這里到現在都五天了，你天天往網吧里跑?！?/p>

“奎阿奎，你又不懂我了。我是一片積憤無處發泄啊。我父母看了咱們學校后就生氣地問我，兒子你這選的是什么學校呀，真像坐落在北大荒上的一所貧民區！當時我都無地自容了，不過達爾文哥哥說得好，適者生存。所以呀，我要先適應這里的一切，包括網吧，然后在這里幸福地生活三年。哈哈，懂了吧！還有你，新社員。”

“懂了！”我和李奎同時說道。

“Ok,我要睡覺了?！迸肿诱f道。

坐了十個多小時的火車，我確實太瞌睡了,大睡一覺醒來時已是下午五點了。“吱—”宿舍的門被推開了，我揉了揉眼睛看見一位虎頭虎腦的學生提著箱子走進了宿舍，他站在門口，轉著眼珠向宿舍看了幾眼，好像在找床位，現在只剩下一張床，所處的位置當然不是風水寶地了。他瞇著眼睛嘆了口氣，用手在頭發短得跟麥茬一樣的頭上撓了撓，然后坐在了緊靠著門邊下鋪的空床上，臉上寫滿了無奈，坐在那里發呆了好幾分鐘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把箱子移到床鋪旁邊的書柜一邊，空著手走出了宿舍，差不多十分鐘后抱著床單和被子進了宿舍，他把這些東西放在床上卻不整理而是徑直走向陽臺站了一會，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打電話，說話的內容好像說在抱怨這學校環境不是那么理想。哎，剛來時都一樣，過一會就好了。

工科院校的確是個狼多肉少的地方，女生很少，至于美女就更少了。在軍訓期間，教官為了解決男生方隊士氣低落的問題，讓男生方隊和女生方隊站在操場對視了半個小時，此舉果然提高了全隊士氣，男生們個個顯得精神煥發。

“嗨，哥們。你看那位女生長得怎么樣？”一位瘦瘦高高，長得挺帥氣的年輕人說著推了推我便用目光指著女生隊伍中的一位身材高挑，留著烏黑長發，面貌清秀的女孩說道。

“嗯，是挺不錯的！”我仔細地審視著這個女孩，的確是個漂亮的姑娘。窈窕淑女，豈止是他，我也有些動心了，看到那個姑娘不覺想起了林芳，我羞愧極了，趕緊收了這心思。

“實話告訴你吧，我喜歡上她了。如果你也喜歡她的話，我們可以公平競爭，看誰能打動她的芳心?！闭f著，他的目光又盯向那位姑娘。

“我？多謝你的美意，她還是交給你吧?！蔽艺f道。

我們的說話聲音驚動了教官，教官怒沖沖地走進方隊中，對我兩吼道：“把腰給我挺直了！誰讓你們說話的，出去做三十個俯臥撐！”

“嗨，你叫什么名字？”他累得趴在地上開始罷工。

我也撐不住了，陽光把水泥地面烤得滾燙燙的，但還想堅持：“陳文。你呢？”

他看著我滿頭的汗珠，對我說道：“我叫李成。你別再做俯臥撐了，趴下來聊聊天吧?！?/p>

那天下午我們倆聊了很多，我得知他也是獨生子，他要在這所大學里得到一份完美的愛情以及在這好好地學習，通過專升本考試考到一所本科大學。

來到學校三周后，新生和老生對生活的態度很明顯。走路昂首挺胸，一副滿懷理想的樣子，為上課跑著去占座，對學校的環境很不滿，在食堂的飯菜中吃到蟲子便煞有介事地去找老板的是新生。無精打采，兩眼無神，對學校環境視如無睹，經常往市里跑，上課的勇氣需要依靠老師點名來維持，從飯碗里挑出蟲子往桌子上一扔繼續就餐，總是抱怨飯價上漲的是老生。

那是一個手機還沒普遍使用的年代，想念父母時我可以去話吧給家里打電話，可是我把對林芳的想念只能留在心底，她在學校里過得好不好，這會在學校里干什么呢,想她那么勤奮的孩子應該一個勁地埋頭學習吧，不像我懶懶散散地虛度生活。我最擔心的是有別的男孩對她窮追不舍，像她那么美麗的女孩怎么會沒人追呢。

我對四川人的最初認識是從認識阿奎開始的，那時阿奎是副班長，他每天早上起來得很早，跑到操場溜達幾圈后吃了早飯，回來打掃宿舍后就挨個喊我們起床，我們三個人磨蹭好一陣才揉著睡眼起床，一看手表快到上課時間了，急急忙忙地穿衣，洗臉，刷牙，吃飯，一起跑著去上課。

“同志們，為了給我們枯燥無味的生活增加無窮的樂趣，我特地從其他宿舍挖掘了好資源供大家共享?！崩钚切浅覀冊幃惖匦χ?，轉過身子關了宿舍門。

“什么呀，還這么神秘。”我看著李星星。

他什么也不說，從口袋里取出播放器，徑直走到我床邊坐下后對著阿奎和大頭(大頭，我們宿舍另外一位社員的外號，因為他的頭比較大，所以李星星稱他為“大頭”)說道：“快來，有猛料。保證你們樂在其中?！?/p>

我們四個人圍在一起，看著看著一個個臉紅心跳的，大頭嘆了一口氣說道：“玷污了青少年純潔的心靈呀。”然后撓了撓頭去睡覺。

“原來是這樣啊，我以前都不懂！”阿奎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地說道。

“這也太直奔主題了吧，不過蠻刺激的，你們聽這女的聲音也太大了吧，有那么疼嗎？”我看著屏幕不解地說道。

“你不懂了吧，這種聲音不是痛苦，而是快感?！崩钚切墙蚪蛴形兜卣f道。

“聽你這意思，似乎你對這方面很有經驗呀！”阿奎故意說道。聽他這么說，躺在床上的大頭哈哈大笑了起來。

李星星的臉刷的一下變紅了，有些生氣地說道：“一群俗B，不跟你們說了，我走了?！背∏?，扭著屁股走出了宿舍。

AV看多了，最初的新鮮和刺激也變得越來越淡,不像正規的影視有那么多的劇情，讓我們的情緒隨著故事情節的變化而變得喜怒哀樂，每次剛進入畫面就是主題，男女的呻吟聲和重復的撞擊運動，所以看的次數多了這些東西無法繼續填補生活的空虛。我們就是這樣，很多時候把自己關在校園里卻一個勁地吶喊著要尋找生活的意義。

“看到山上那尊大佛沒有？我們今天的目的就是登上它！”阿奎指著坐在遠處山頂上的一尊彌勒佛說道。

“不會吧，難道你沒發現那座山很高的！”李星星背著登山包直視山頂。

“星星呀，你想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胖嗎？那是因為缺乏鍛煉造成的。所以你應該毫不退縮地沖向山頂！”我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搭在阿奎的肩膀上。

“我完全贊同阿文的見解?！卑⒖χf道。

“……，好吧。我就勇敢的沖鋒一次！”星星的臉上全是悲壯之色。

此時正是北國盛夏，大地都被季節染成了紅綠色，山上更是層林盡染，不留一點空隙。飛鳥在深藍的天空中自由翱翔，薄紗般的白云如水波一樣在天空中向前飄去。

“看，這么多的山楂樹！”一大片看不打到盡頭的山楂樹映入我們的眼簾，數不清的如紅色精靈的山楂躲藏在綠葉之間，真像害羞的小姑娘。層層疊疊的山楂樹以不同的姿勢生長在這片狹長的盆地中，那綠葉紅花給人一種沁透心脾的感覺，夏日的炎熱在此完全消散了。

“哎，你怎么吃了起來？不怕有毒??！”李成嚴肅地看著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李星星。

“有毒？怎么會！你看這周圍除了我們幾個哪里還有個人影?！崩钚切侨允亲灶櫟爻灾?。

“李星星，你就知道吃，你知道山楂樹的代名詞是什么呢？”阿奎問道。

“去他的什么代名詞，我哪知道？”李星星照舊吃著。

“是什么？”李成坐下山楂樹下乘涼。

阿奎看了看天，又看看山楂樹，似乎在想什么。

“是想不起還是不知道！”李星星挖苦道。

“奧，是純潔的愛情！”阿奎突然說道。

純潔的愛情！我心里念叨著，整個宿舍就數我有女朋友，那么我豈不是很幸運，這些山楂樹好像借阿奎的嘴祝福我和芳芳的愛情永遠都是純潔的。

盡管這大片的山楂樹林沒有一個人看管，我們還是制止了李胖子“偷”吃山楂這一行為，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接著我們拉著李胖子繼續爬山。

“我不爬了！說什么我都不爬這座山了！”李星星喘著粗氣，滿頭大汗地坐在山坡上。

“哎，真得不爬了！”我擦著頭上的汗珠。

“不爬了！”

“好吧，早知道這樣就應該讓你和大頭一起待在宿舍。既然如此，那你就待在這兒等我們一會下山的時候再一起回學校吧?！卑⒖f完后徑直朝山頂走去。我和李成互相看了看，也跟在阿奎后面爬山。山腰上到處都長著荊棘，又趕上了大中午的毒辣太陽，我們又累又渴。我能清晰地聽見緊挨著我的李成的急促的喘氣聲，他一只手擦著汗，一只手抓著樹枝艱難地往上爬。

“我以后爬山不會帶女孩子，因為我爬山的時候連自己都沒法照顧?！崩畛傻囊痪湓挻蚱屏酥形邕@山野的平靜。

“哈哈……，怎么會這么說？”阿奎笑著問道，我也無聲地笑著。

“真的，是真的。你們想啊，女孩子那么嬌嫩，怎么能承受得了這爬山之苦。哈！我們快到山頂了?！崩畛煽粗懊媾d奮地說道。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使盡全身力氣朝那幾步之遙的山頂沖去，阿奎、李成也緊隨著我奔向山頂。我緊閉著雙眼，用衣服蓋住頭頂沖過樹枝，樹葉到達了山頂，覺得胸口一陣火辣的疼痛，趕緊用雙手捂住胸口，平緩地吸了幾口氣。

“??！這里怎么會有圍墻？”阿奎驚訝地說道。

我抬頭一看發現距我們六米處遠的地方有一道圍墻一直延伸到山腳下，圍墻是磚頭砌成的，三米多高，圍墻頂端的水泥筷里插滿了玻璃碎片?？礃幼舆@兒圍墻是翻不過去了。

李成失望地說道：“他媽的，白來了一趟！”

阿奎倒是很平靜地說道：“咱們沿著圍墻向前走走，說不定就能找到突破口?！?/p>

我們繞著圍墻走了十幾米終于在一個樹木茂盛的地方發現一個木柵欄，通過柵欄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大佛，我迫不及待地挽起衣袖，抓住柵欄上的一根木棍準備翻進里面去看看。此時，阿奎一把抓住了我的后背，說道：“阿文，你怎么不想想，這有圍墻，還有這柵欄這么隱蔽，這里會不會是禁地呀？”

“禁地？就沖那尊大佛，就算是禁地咱們也要闖一闖!革命同志不怕天，不怕地,害怕這個禁地！”說著我像猴一樣敏捷地翻過柵欄。

阿奎、李成看我翻過這個柵欄，也只得壯著膽子翻了進來。阿奎身手還算敏捷

很快地翻過了柵欄，李成很少鍛煉過，爬了好一陣沒有爬上來，阿奎翻到柵欄頂上將他給拖了上來。我們一步步向大佛走去，眼看就要走到大佛腳底下了，我馬上就可以看到這尊雄偉高大的彌勒佛了！這時有人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將我向后拖去，我趕緊轉過頭看見阿奎拉著我的手向旁邊的石洞里面退去。

“有人！”正當我準備張嘴的時候，阿奎低聲說道，并用手指著某個地方，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個保安坐在椅子上背對著我們。

“怎么辦？”我看著阿奎和李成。

“咱們先到那石洞里面躲一陣。”

我們悄悄地走到了石洞里，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看見他們身體的輪廓。

“別著急，等保安走了之后我們再從柵欄里翻過去?！彪m然看不青臉，但聽得出是阿奎的聲音。

我們蹲在石洞里，周圍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得見。說實話，就眼前這種氣氛，我真后悔翻到這個地方，早知道去別的山頭玩玩也可以呀，何必受這份罪。十多分鐘后阿奎慢慢地向洞口移動，他伸著頭向外面看了一會說道：“快走，現在外面沒人了。”

我們一步步向柵欄移動，走到柵欄底下的時候，阿奎說道：“李成，你先上！我倆后上?！?/p>

可能是氣氛太過緊張了，再加上李成的攀登技術不佳，他爬了好一陣沒爬上去，急得我和阿奎用手撐著他的屁股把他往上面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他抬到柵欄頂端了，我們倆剛喘口氣擺出了翻柵欄的姿勢，就被身后的聲音所震住。

“站住，你們是什么人。怎么跑到這兒了？”

完了！我們就這樣被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保安抓個正著。他把我們帶到了山下，交付給大隊長處置。

“什么？這是公墓！”我們石在無法相信這鳥語花香的山上怎么會建起一座公墓。

“對呀，隊長不在，這事情咱們怎么處置？”

“要我說，直接送派出所得了。省事！”

一座矮小的水泥房門前，幾個保安在相互議論著，不過聲音倒挺大，好像給我們說似的。

李成笑著說道：“叔叔，我們以前確實沒來過這個地方，更不知道這兒是公墓。您就看在我們毫不知情的份上原諒我們這一次吧?！?/p>

“我們也知道你們是學生?！闭f著看了看阿奎身上那件校服，接著又說道：“可如果被上面知道了，我們難免要受處罰，把你們送進派出所吧，又于心不忍?！?/p>

“呵呵，我們現在知道錯了，以后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李成笑著向那個保安手里塞了50塊錢。我見狀準備上去阻攔，阿奎向我奎使了個顏色，我便有些不甘心地站在那里。

保安笑了笑說道：“好吧，念你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犯了錯誤，可以不必追究，寫下你們的姓名、身份證號碼就可以走人了?！?/p>

“奶奶的，什么送進派出所，什么初犯不深究，這根本就是趁火打劫！”我憤憤不平道。

“行了，就當拿錢消災吧。今天是我生日，晚上咱們好好慶祝一番?！卑⒖f道。

“來，我們一起干一杯，祝阿奎生日快樂！”

“嘣—”六個玻璃杯碰在了一起。我看到李成身邊的漂亮姑娘，那不是那天軍訓時他告訴我要他要追的那個女孩，想不到他追妞的速度真快，效率真高。

“李成，你小子怎么把這么漂亮的姑娘追到手的，給我們介紹介紹經驗，我們也擺脫光棍身份?！贝箢^笑著說道。

李成看著戀人笑著說道：“其實吧，我是今天剛表白的。我以前一直沒有表白的勇氣，直到今天堅持爬山，被保安抓住，靠自己的力量解決了不少問題。所以今天回來的時候我不斷給自己大氣，不能再搞暗戀，就去向她表白了，沒想到我在今天可以得到人生的第一次愛情?！?/p>

“什么，你們還被保安抓住了？我怎么不知道！快給我講講?！蹦羌挛覀円恢辈m著李星星，他這會聽見了自然要追問。

“要聽精彩故事，竊聽下回再說！”阿奎對李星星說道。

“李成啊，你有沒有發現你這位同學長得挺像電影里的一個韓國明星？”姑娘看著我說道。

“是嗎？看樣子我還真有明星相?！笔艿矫琅洫?，我自然是喜不自勝。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那天晚上我們喝的爛醉而歸，洗了把臉剛躺在床上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