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朝拜送子觀音娘娘。寶根不是他爹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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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虎三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小伙子人長得帥氣，心眼也靈活?；剜l務農后，說媳婦的幾乎踏破了門檻。可虎三總是避而不見，后來，被父母逼急了，他才說出了實情。原來，他早已有了意中人，就是鳳蘭的親妹子王雪英。雪英和虎三是高中同學，兩人在校時雖沒談戀愛，但彼此都深有好感。回鄉務農后，雪英拒絕了好幾門親事，也正是因為心里戀著虎三呢！所以當虎三的父母找鳳蘭提親時，雪英高興得夢里都笑出了聲。兩人婚后說服了雙方父母，在第一胎生了女兒后，高高興興去鄉里領了獨生子女證。他們夫唱婦隨，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去年底，頭腦靈活的虎三和雪英一合計，貸款買了輛小中巴，搞短途客運。一年來，還真發了。

　　臘月二十六晚上，村支書耿銀亮來找虎三，說村里打算年初二包他的車去逛泰山，每人交二十塊車費?；⑷嫌嬃艘幌侣烦蹋忠娛谴逯H自來和他說這事，就爽快地答應了。麻嬸子聽說了這事，高興得一夜沒睡好覺。興許是命里真不該絕戶哩，自從聽了神婆的話，麻嬸子就一心想叫鳳蘭去泰山拴娃娃，可是聽說上泰山有五百里地，光車費就得四、五十塊，正為這事犯愁，沒想到這么巧，大家包虎三的車去，聽幾個小妮子說，愿去的可不少，很多人都往虎三家里跑。是呵，這兩年，人們的生活眼見得比前幾年好不少，二十元錢，能去逛逛泰山，見見世面，也都以為很值得。其實，麻嬸子的小心眼里還巴望著虎三能看在雪英的面上，給她家省二十塊錢呢。

　　大年初二早晨，天還沒亮，虎三的車就早早地出發了，平時能坐二十人的小車今天卻擠了近三十，過道里夾滿了小板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挨挨擠擠偎在一起，又激動又興奮，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出遠門。

　　五十多歲的村支書耿銀亮也是第一次出遠門。今天他上身穿一件嶄新的銀灰色中山服，頭戴一頂新棉帽，脖子里還圍著一條灰色的長圍巾，打扮得很像個鄉下干部。

　　鳳蘭和雪英坐在最后排，雪英穿了件花呢子長大衣，把好幾個年輕媳婦饞得直咂嘴，心里不免拿自己的男人和虎三作比較，暗暗罵自己的男人沒能耐。和鳳蘭一起拴娃娃的還有另外兩名婦女。

　　耿銀亮年輕時和麻嬸子有點不清白。西廟村的人，包括比潘寶根小幾歲的年輕人，也都曉得潘寶根是耿銀亮的種。兩張臉，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棗核子臉，小眼睛，闊嘴巴。耿銀亮知道寶根是他的兒，他年輕時仗著自己是隊長睡過不少女人，可是只有麻嬸子為他生了一個兒。包括他老婆也只給他生了四個丫頭。他看著自己的骨血一點點長大成人，取妻生子，心里頭也著實高興。后來，看到寶根生了一窩小妮子，他甚至比麻嬸子還著急。雖然寶根姓了她爹的姓，也從沒管他叫一聲爹，可骨子里寶根身上流的是他耿銀亮的血，寶根如果生了兒子，那實質上不也是他耿銀亮的血脈在延續嗎？這幾年，如果不是耿銀亮明里暗里護著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兒子，寶根和他媳婦鳳蘭早該挨刀子了?？吹贸鲞@些年，國家是下了狠勁抓計劃生育。鄉計生辦甚至給各生產隊下了硬指標，每年允許出生幾個，每年必須完成幾個流產。有的生產隊因當年沒有生產指標，第一胎的新媳婦也必須做流產手術。人們街談巷議的都是誰家的媳婦被抓回來弄流了，誰家因超生被罰了款、扒了房。在這種形勢下，身為村支書的耿銀亮這樣做是冒著很大風險的。為了掩人耳目，他曾多次帶人去抓寶根和他媳婦，罰了他們的款，拉走了他家的東西。他也曾真心實意地勸麻嬸子，每次麻嬸都蹦著高兒罵，由著性子撒潑撒野。換了別的娘們，耿銀亮早就扇她嘴巴了，沒準還得扣上違犯計劃生育的大帽子，抓到鄉里關幾天?？蓪β閶鹱?，耿銀亮狠不起來。畢竟兩人相好了那么多年，畢竟，寶根是他的兒。他知道，鳳蘭這次去泰山是去拴娃娃的。這兩年政策寬了，很多人都過上了好日子，可寶根窩囊，也沒掙下幾個錢。想到寶根，耿銀亮心里嘆了一口氣，在這一點上，寶根可不像他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