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躺在這個屋子里，她覺得這間屋子很黑，還有些冷。大概是想到大女兒和老六他們都離開了這座城市，去到了他們原來的地方，覺得有些冷清的緣故吧。

自從自己從醫院里出來以后，就整日整夜呆在這屋子里，像個囚犯，她總覺得心里有個缺，怎么也填不上。

該走的都走了，不該走的也走了，這屋子里就自己一個人，她有時還會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就這么無聲無息死了。人到了快死的時候，最怕的就是死了，至少她是這樣的。

村子里至少還有人陪我聊聊天，這里呢？這里天天見不到一個人！一天到晚就只知道上班掙錢！連個鬼都沒有！或許他們就是想讓自己早點死！

沒有人的時候，老人就在這屋子里任思緒鬧騰個不休。

其實也是給自己找點樂子，要不然一個人恐怕不等病死就已經悶死了。中國那人口眾多的死亡這里邊，又有多少不是被悶出病來的呢？

兒子給自己買的那個手機已經響好幾次了，每次自己拿起來要接的時候就不響了，老人心里堵得慌。她覺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可是有記不起來。

手機又響了，又不響了，它自己玩兒的挺歡的。

終于想起來了，老人想起自己要做什么事了。她記起來那是兒子給自己定的鬧鈴，兒子說鬧鈴響的時候就要吃藥。

老人緩緩起床，然后慢慢走到客廳里，小心翼翼地倒了杯水，她不急于回自己的屋子里，她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看來是要下雨了。”這話不知道是不是她對自己說的。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三套一的房子，有點特別的是客廳跟廚房是沒有門的，這樣倒顯得寬敞一些。在城市里工作的好些人，一輩子都為這樣的房子工作著。老人環顧四周，覺得這房子確實是漂亮的。

然后過了些時間，她拿起杯子往自己的屋子緩緩走去。

關門的時候，她看著對面的那間屋子，門還是關著的。關了門之后，老人嘟啷著，“真是像個懶豬！爸爸媽媽起早貪黑的，你卻像只豬一樣，只知道睡！”她說話的時候是極富感情的，可是聲音是被壓得很低的，像是怕有人聽到一樣。

那里邊住的是老人的孫子，他天天都要上班的，這個月上的是晚班，所以白天都在夢里了。可老人似乎還是不滿意這樣子天天做白日夢的人，即使那是自己的孫子。

又想到了瀚汐和灝晨，老人臉上有一抹笑容。似乎一想到這兩個懂事的孩子，她的心情就舒暢了許多。

“不過，他們好久沒給我打過電話了，是不是學習太累了？”老人沒來由地問了自己一句，更像是在問天，問大地。

從柜子上的那個袋子里拿出很多藥來。有瓶裝的，有盒裝的，還有袋裝的，都是苦的，但都是救命的。

老人動作很慢，她現在已經不能走快了，她的背也駝的厲害，像是一夜之間就成了這樣。其實她是一進一出醫院之間就變成了這樣。

終于把該吃的藥全部放在了手里，有膠囊，有片，有紅的，有白的，都是苦的，但都是救命的。

分成兩次，老人吃完了藥，然后把杯子里的水都喝了。

看了看窗外，她臉上的皺紋很深，似乎是一夜之間就深了的，其實是一進一出醫院之間就深了的。

“怎么還不回來做飯。”老人覺得自己的肚子餓了。其實沒有餓，只是習慣這樣說說而已。

窗外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昨天還是太陽高照，一夜之間，它就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