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又一天，陽光明媚。

　　她在早上偷偷跟我說，再聽一天，如果聽不進去就出去陪她喝酒。我會心一笑，時刻準備著跑出去喝酒。但一不小心，我他媽聽進去了。

　　有一句話說，我們執(zhí)著誰，就會被誰所傷害。我們執(zhí)著什么，就會被什么所騙。

　　中午，吳紅春請我去他們網(wǎng)絡看看去，在李言權的跟蹤下，我們坐了40分鐘的公交車來到了沈陽渾南區(qū)黃泥坎。

　　同車來的還有一個叫張麗丹的女孩，據(jù)李言權說他已經(jīng)鎖定她好久了，如果不是因為網(wǎng)絡里不讓處對象他早就發(fā)動攻勢了。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心里暗想，管他什么規(guī)定王八腚的，我就是不在這干，要是在這說什么也要橫刀奪愛，讓你李言權嘗嘗哥的厲害。

　　李言權一談起那個張麗丹就喋喋不休起來，我心煩意亂對著李言權小聲說：“你最好別在我跟前磨嘰，你要真惹急眼我，我要不給你打出屎，我他媽算你拉的干凈。”

　　他呵呵一笑，輕聲回來一句：“草，跟你干仗還得先拉完屎唄。”

　　我哈哈一笑說：“你倒是真無賴啊？”

　　黃泥坎的傳銷網(wǎng)絡大部分都是黑龍江人組成的，所以內(nèi)部人都叫黑龍江網(wǎng)，正是這個網(wǎng)絡在此后的歲月中留給了我許許多多的回憶。

　　銷是一樣的傳銷，傳的人不同而已。

　　縱然很多的地方我還不明白，但我決定參加了，原因很簡單，可能后來大部分來的人都有我的這種想法。閑著也是閑著，在家沒有出路，在外只有打工一條路。投資什么都是投，況且投入的也不多，試試看也差不多。干什么不是干，也不犯什么法，犯了也不是什么大法。除此之外最吸引我的地方是這個虛偽到真誠的小社會。

　　比起基督教和佛教等所虛構的天國來說，傳銷這個一樣以思想控制人類的精神國度里，更烏托邦也更真實。

　　可怕的思想轉(zhuǎn)變就在你反復聽過幾堂洗腦課里慢慢地深陷其中，就像電腦病毒，可以很快篡改你的電腦程序一樣。

　　所謂的傳銷騙人，其實對于年輕沒有收入的人，要干傳銷第一個騙的就是父母，因為那大筆的上線費只能來自于父母的血汗錢。要過心里這一關，在感情上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折磨，我們曾經(jīng)年少，可以為了玩具或者食品亦或是為心儀的女孩子買禮物騙點父母的小錢，在心里已經(jīng)是愧疚不已了，這么一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要騙出來真是難以啟齒。但要想實現(xiàn)理想又不得不采取這樣的手段，我那時的思想斗爭最大的就是這一關，哪怕騙朋友都沒有這么難過。

　　但我早就發(fā)誓，絕不會騙最好的朋友，只拿一些普通朋友開刀好了，即使他不干，我也不惜失去這樣的一個朋友。然而后來我才懂得，朋友就是朋友，雖然朋友分三六九等，但無論什么樣的朋友，既然你已經(jīng)稱呼他為朋友了，那么他就不是敵人，然而就是因為那時蒙蔽的思想使得我利益熏心，導致了許許多多的后遺癥，以至于我多年以后都無法原諒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

　　中國文化之所以博大精深也許正是因為漢字的豐富多彩，這個世界上有千百種文化和文字，但唯有中國文化和文字可以千變?nèi)f化。在傳銷網(wǎng)絡里騙被稱做技巧，他們還把騙這個字拆開，騙就變有了新的含義，馬扁，如果有人騙你，你會馬上扁他，然而為什么朋友用了騙的技巧把你請來，而你卻沒有馬上扁他呢？那是因為你的朋友沒有騙你一份錢反而介紹了一種賺錢的行業(yè)給你。

　　傳銷的授課者解釋說：謊言分三種，一是惡意的，一是防御的，一是善意的。

　　關鍵在于出發(fā)點，倘若出發(fā)點是謀財害命那肯定是惡意的；出發(fā)點是保護自己，那顯然是防御性的，這正如因為在網(wǎng)吧里流連忘返回家遲了，一邊是媽媽的嘮叨一邊是爸爸拿著棍子在逡巡，這時萬一出招不慎，那棍子必會與多肉之處親密接觸無疑，所以說說老師為了迎接考試，一定要大家留下補課，同學們覺著老師盛情難卻，自己則人在江湖，出發(fā)點是替他人著想，為他人得利，為他人受益，那就是善意的這正如小時候媽媽說打針不痛一樣，說一個美麗的謊言，孩子就能勇敢地接受，用這種方法叫朋友過來，分享財富帶來的機會，是善意的騙，在發(fā)展朋友的時候，首先要記住這一點，心里不要有內(nèi)疚感，這樣你才會心安理得。

　　人們常說性格決定命運，我這個人愛沖動，所以很多事都沒有深思熟慮就去做，做完就后悔，這些年來一直腦殘一樣重復著沖動后悔——后悔沖動這樣的惡性循環(huán)。

　　因為仔細聽了傳銷洗腦課，感覺他們的理論無懈可擊，于是沖動地認為這是個非常好的行業(yè)，于是硬著頭皮想方設法從父母那騙錢。

　　聽說我要上線，李言權的嘴樂的跟蛤蟆叫春似的，馬上組織了一群狗頭軍師，成員排名不分先后，有自以為上通天文下曉地理卻四六不懂的李大雞，有熱情積極想要投懷送抱一樣的師太，更有狡猾狼奸詐如狐長著一張車禍現(xiàn)場臉的馬林。

　　經(jīng)過他們研究論證，一個騙局就這么順產(chǎn)了，蛤蟆叫春李言權像剛讓人3P完的男寵，興奮的說：“你不是說我們一開始提供的要錢計劃行不通嗎，我們一起研究了一下，你看這個可行嗎？”

　　當時我正跟2.0版陳慧嫻討論大雁那么小為什么我們曾經(jīng)沒有相遇，世界那么大為什么我們就遇見了。我說這是緣分，霍雅莉說這是傳銷網(wǎng)絡的力量。我不滿為什么干傳銷就不能處對象，她說為了專心發(fā)展事業(yè)。

　　我其實知道她對她上線孟星君的好感似乎已不受網(wǎng)絡限制了，我試圖效仿她隨時隨地打算為孟星君獻身的騷情，她卻潑我一身尿。

　　正在我欲火和怒火互燒的時候，蛤蟆叫春的狗屁計劃無痛分娩了。我沒好氣的說：“你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在我心目中形象大打折扣的霍住持勸我說：“以后要好好發(fā)展事業(yè)，你首先應該學會禮貌待人，要不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我說：“我對你不是一直很禮貌嗎？”

　　她說：“對別人也應該有禮貌。”

　　我說：“是啊，咱倆一家人，我聽你的還不行。”

　　霍住持說：“你要再胡說我現(xiàn)在就不理你了。”

　　我說：“行行行，聽你的，聽你的。那個誰，李言權，煞逼愣的，趕緊放。”

　　霍住持夾了我一眼，李言權呵呵一笑放了一個。

　　他們的計劃是這樣的，讓我對家里人說化妝品廠現(xiàn)在需要一批司機送貨，為了照顧本廠職工，就在廠里選一些人培訓，我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中了，需要交納3000塊錢辦駕照。

　　在現(xiàn)在這個變態(tài)版的現(xiàn)實社會里，像這樣的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是不可能的，天上掉鳥屎卻非常有可能。

　　雖然我老爸很懷疑我要錢的真實目的，但出于父愛對子女的溺愛，他還是匯了3300塊錢給我，匯錢那天老爸仍然懷疑我被綁架，有人冒充我要錢，在電話里問我他的生日是幾月幾號，見我對答如流這才給我新立的帳戶里打了錢。

　　上線后的第二天我就后悔了，那感覺就像被人利用和出賣。上線前的眾星捧月和上線后的冷漠無情讓我看到了人類骨子里那種殘酷的現(xiàn)實主義。在此之前我的上線對他們都有直接或間接的利益關系，在此之后雖然仍然存在著利益關聯(lián)，但很多人永遠都只能看到眼前的蠅頭小利，無論什么樣的洗腦也洗不去人性的本質(zhì)。

　　世上有兩種人，一種人一經(jīng)打擊就心灰意冷，從此消沉下去；一種人在和挫敗掙扎一番之后，他總會找到一條更平坦更光明的路，使自己更堅強，無論是在精神上或在事實上，他都有機會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再度活躍起來。

　　---羅蘭小語

　　剛上線由于心里落差，我那段日子的故事乏善可陳。直到開了一次所謂的家庭會議，也就是傳銷成員上的一種內(nèi)部課，主要是教會新人怎么鋪市場騙人和總結(jié)交流騙人的經(jīng)驗和不足。

　　這是傳銷非常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重要到可以決定一個傳銷組織的成敗。他們是通過這種進一步洗腦的課程來掌控傳銷這張無形巨網(wǎng)的。

　　（下面摘錄一段真實的傳銷洗腦方法）

　　洗腦術之一：精心篩選“市場”

　　加入不是目的，發(fā)展才是硬道理。傳銷要滋生要繁衍，實現(xiàn)每個人暴富的夢想，必須要發(fā)展下線，補充新鮮的血液。在傳銷組織中，發(fā)展“下線”被稱作邀約“新朋友”。“新朋友”加入后，馬上要進行一個星期的培訓，教你騙人的技巧。將要被發(fā)展的所有潛在對象就是你的整個邀約市場，那么怎樣篩選“市場”呢？

　　首先要列名單。把所有的市場列在筆記本上，分內(nèi)線和外線市場。外線就是與你的家人沒有聯(lián)系的所有朋友，包括同學.戰(zhàn)友.工友以及認識的一切好友；內(nèi)線是指與你家人有聯(lián)系的所有親朋好友。在傳銷人員那里，“五同四友”(同學、同宗、同事、同鄉(xiāng)、同好；朋友、酒友、戰(zhàn)友、室友)。因為彼此熟悉，防范心理較弱，最容易成為他們欺騙的對象。

　　其次是篩選“市場”。列好名單后，不是說上面的每個人都可以邀約，還重在篩選。篩選“市場”的好壞關系到你發(fā)展的快慢，因為不是每個人來了都認可，如果把不該邀約的人騙過來了，他不做，跑回去后就會炸你的“市場”，導致你發(fā)展困難，所以要把好這一關。當然“領導”在給你篩選時，會給你講一個“二八法則”，意思是我們邀約10個人，哪怕走8個人，只要有2個人跟我們做就成功了。這時領導會給你打氣：難道我們兩個人都騙不到嗎？

　　那么哪些人可以邀約呢？邀約的對象必須具備以下條件：1.關系到不到位。這一點對剛加入的朋友很重要,因為你剛加入，還沒有成績，所以關系好的人好把握；2.有事業(yè)心。說白了就是愛財，想不想賺大錢，那些懷才不遇，曾經(jīng)輝煌過，現(xiàn)在想東山再起的人最好；3.做人成功。以后加入后有號召力，別人才能相信,好騙人；4.需不需要改變。不要邀約特別有錢的人；5.給不給面子。如果新朋友不給面子，就很難留下來給你看，給面子的人吃大虧呀；6.有沒有時間。太忙的人不要邀，他沒有時間留下來給你看；7.心眼多不多。心眼多的人不要邀，把握難度大；8.有沒有錢。沒有錢的人不要邀，當然能借貸到不在此列。等等.

　　再其次是邀約。市場篩選好以后,有了"獵物",就開始下手了.當然也不能冒然出擊,該出手時才出手,必須分三個步驟.打電話也有講究,第一個電話是問候電話,主要是探底,了解對方的情況.以做到有備而來,對癥下藥.第二個電話就是吸引,包裝城市和工作等,高工資，高回報做誘餌，根據(jù)第一個電話了解的情況拋出一個技巧吸引他上鉤。第三個電話就是直接邀約了，叫對方過來。有了頭兩個電話的鋪墊,至此大部分已是水到渠成,不等你開口,魚兒就已經(jīng)自投落網(wǎng)了。

　　孔子教導我們說，即來之則安之(隨遇而安)；唐人教導我們說，一不做二不休；毛主席教導我們說，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宜將乘勇追究寇，不可沽名學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