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天劍無雙，于世不容

那一年兵荒馬亂,烽煙四起,整個天下鬧成了一鍋粥.神殿的祭司們端坐在餐桌前,看著這鍋粥,語笑嫣然.

她是神殿的圣女,擁有全天下的榮寵,也比全天下都寂寞.她所能做的,就是去山腰打一桶清水,不厭其煩的擦拭著光明神的金身.每次素手拂過光明神的佩劍的時候,都會輕輕顫抖.

十年如一日.

可是某天,那把劍不可抑制的隨著她的手顫動起來,錚然嗡鳴,竟從光明神的手中掙脫出來,三尺青鋒靜靜懸在圣女面前.

圣女檀口微張:“你想讓我帶你離開?你想要自由?”

神劍輕吟附和,空氣里頓時彌漫出金戈鐵馬的味道,也有清泉漱石的味道,很鋒銳,很溫和.

“真巧,我也是.”于是圣女握著這把劍殺出了圣山.

圣地是凈土,每一寸的泥土都蘊著神輝,也灑滿鮮血.世間有神便有魔,神魔本是一體,那些為禍蒼生的魔頭往往是從神殿叛出,而每一次的叛出,都意味著如注的鮮血.

圣女隱居圣山二十年不出,一出圣山,伏尸盈野,神殿隕落了近三十位裁決祭司.他們死在神殿的最高絕學無量光中,唇角眉梢掛著微諷的笑意.

天下是神殿的玩物,神殿是光明神的玩物,他總是賜予那些叛徒最強大無匹的天賦.而這些最虔誠的信徒,總是蒙昧終日.

圣女在山腳停住了腳步,有個青年正臥在數丈高的樹頂讀書,一行字一口酒,逍遙無比.樹縫中漏過的陽光照在他年輕慵懶的臉上.

圣女仰起臉,濃濃的樹蔭下似乎都明亮了幾分:“小子,這把劍看中你了,好生待他.”美眸中閃過濃濃的不舍.

那青年卻是朗聲大笑起來:“你這人真是有趣,這把劍看中我,我就非要要他嗎?這就是你們破廟里所謂的恩賜理論?你施舍了,所以我就得笑著接受?”

圣女蹙了蹙眉:“那我如果也給你一次使用這種強盜邏輯的機會呢?”

青年揚起脖子又痛快得飲了口酒:“比如,本少爺看中你了,你以后就跟著我吧.”

圣女素手輕輕拂過如水一般溫潤的神劍:“好.”

第二天,圣山傳下消息,當代魔宗少主盜走光明神劍,攜神殿圣女私奔.神殿圣主震怒,命裁決大祭司領神圣騎士團追殺二人,天下各方勢力必須戮力同心襄助裁決大祭司,否則一律抹殺之.

于是天下由亂入治,各方勢力偃旗息鼓,全力追殺二人.

巍巍群山的某處,青年一身風塵,青衫染血,拿出酒葫蘆狠狠飲了一口:“你這女人未免來頭太大了點,還有那把小破劍,我老爹都罩不住我了,現在我可是舉世皆敵了.”

青年眨了眨眼睛,年輕的臉上雖然疲憊卻不見狼狽:“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天下又平靜下來了,雖然我這人心腸挺硬卻見不得那些孤兒寡母鬼哭狼嚎的,徒亂我心.”

圣女微笑,將剛剛用光明神術制好的酒遞給他:“神殿的圣主要是知道你給光明神的佩劍取名為小破劍,只怕要聯合三界的神殿捉拿你,將你綁在天罰柱上,永世受那無量之劫.”

青年灑然一笑:“神殿的那幫老頭子翻來覆去就那么幾招,什么天罰柱啊斷魂坑啊什么什么的.一點新意都沒有,要是我抓住了你們那神殿圣主,就日日逼他喝酒,灌醉他看他如何罵娘罵光明神.”

圣女安靜聽他吹牛,臉上蘊著淡淡的笑意,纖纖素手只是片刻不停的準備著兩個人的晚餐,其實也不過一鍋野菜湯罷了.

青年咂咂嘴:“本少爺一向是無肉不歡的,這幾天忙著打架也沒注意吃的是啥,你居然一直喂本少爺這玩意兒.你等會兒,我去搞點山雞野兔啥的開開葷.”

“走了小破劍,打獵去.”青年一揚手,小破劍屁顛屁顛的跟著跑了.

圣女抬頭看看瑩瑩月輝,發自心底的愉悅,歡欣.

不一會兒青年提著一只雪兔回來,卻被圣女搶走護在懷中,死活不讓吃.

“你們倆怎么一個德行,我剛剛命令了小破劍半天它都不肯殺這只雪兔,還半天不理我.”青年無奈嘆道,“好吧好吧,還是喝野菜湯吧.”目光掃過圣女卻含著微微的喜悅.

小破劍對青年表示鄙視,明明是他自己一心抓了這只雪兔給圣女解悶,偏偏扯上自己.

銀月皎潔如練,兩個人各捧了一小碗野菜湯喝著,男子大談少年時的光榮往事,眉飛色舞唾沫橫飛,女子大多數時候只是撥弄著懷里的雪兔,只有聽到關切處才偶爾插話.

夜很靜,很深,青年給圣女披上外衣,獨自抱著劍守在一旁.

更深露重,冰涼的劍體上凝出晶瑩的液體,如淚.

青年從夢中驚醒,目光微凝,仿佛透過樹叢看到遙遠的狼群.他拿起一邊的葫蘆狠狠飲了口酒:“都出來吧神殿行事何時這般鬼祟了,不是應該打著彩旗排開陣仗么.”

裁決大祭司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袍,面色和藹,仿佛家中長輩,身后跟著十二名罩在藏青色長袍里的裁決祭司,全身無一絲靈力波動,仿佛十二塊冰冷的頑石.

“云星河,你可知罪?”

裁決大祭司負著手,長袍無風而動,一字一句都蘊含著某種不可抗拒的意志.

云星河撲棱著烏黑的眼睛:“小子知錯了,有沒可能放過我?”

裁決大祭司一愣,旋即肅然道:“你罪不可恕.”

云星河朗聲大笑:“既然如此,你剛剛那個愚蠢的問題有什么意義,戰便戰吧.”

大祭司正要朗誦一遍光明懲戒要義便出手.

云星河卻已經斬出了一道簡潔凌厲的劍氣,一名裁決祭司當即倒地身亡.

剩余的祭司立刻利落的布開鎖星陣,將云星河的氣機鎖死,但因為少了一人,大陣始終難以完滿.

而在這段時間中,大祭司完成了吟唱,漫天的光明神輝取代月光籠罩了了這片天地.

云星河是魔宗不世出的天才,二十歲,離土初境,生而領悟星河劍意,堪越三境敗敵.尚武,入微,離土,融天,破虛,這是凡人武道五境,一入破虛就會升入仙界.

越三境敗敵,這意味著,青冥之下,云星河再無敵手.

便是以光明神的如淵神威也不能直接降下神力除掉他,于是他需要設一個局,最合適的人選自然是他最信任的圣女,和他在凡間最鋒銳無匹的劍.

鎖星陣鎖住他的氣機,使他無法化劍瞬移,光明神輝阻絕了方圓數十里的天地靈氣,使他無法調用星河之力.

最后,圣女握住光明神的寶劍,指著云星河的咽喉.光明神一向以善于算計鉆營出名,到了此刻,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云星河是天劍轉生,星河劍意是他的本命劍意,光明神不允許足以威脅到他的力量一步步成長.夜風微寒,圣女握劍的手竟然微微顫抖.

圣女自嘲一笑:“這把小破劍又不聽話了,他怎么也不肯對某人下殺手呢.”

雪兔半躺在一旁,看著這對男女,粉紅色的眼底閃著幽光.

裁決大祭司出聲:“神女大人,請您清醒.”

是的,神女,她是光明之女,光明神的親生女兒.

“星河你可愿意廢了武功與我同赴黃泉,冥界自有生靈,我愿意和你在冥界廝守.這方天地,已經容不下我二人.天劍無鋒,我父也不會非要置你于死地.”神女仙音渺渺.

“那自然是妙極,可我不愿世人傳我云星河是死在這幫神棍手中.”言罷,體內劍意浩蕩,如長江大河摧枯拉朽,將身遭禁制盡數破去.

隨后云星河快意的破空而去,立在云端:“這人間,我云星河呆膩啦!”繼而將體內星河劍意逼出身體,悠悠青冥綻出絢爛的煙花,鋪天蓋地的凌厲劍意割破云朵,灑下瀟瀟夜雨.

自此以后,人間再無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