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的辦了“找星星”的活動后,會長基本把所有的創(chuàng)意策劃的活兒交給了我。不過,我還真的挺喜歡這活計的。悶熱的季節(jié),學校食堂飯菜銷量明顯不如冬季,想要以美食為主題舉辦活動變得有些傷腦筋。我在校外的小吃街轉悠,打算從哪里吸收些靈感。果不其然,人來人往的小吃街上,買煎餅和漢堡之類的熱食攤位門庭冷落,可是冷飲和冷食依舊能看到排隊的人群和攤主嫻熟而忙碌手藝。于是,我策劃了下一期的活動——壽司DIY。有了想法的第一時間,我便發(fā)簡訊告訴了他。才按下發(fā)送鍵,他好像守在電話旁,知道我會發(fā)給他,會告訴他我的想法一樣,幾秒后就收到了他的簡訊:“我可以參加嗎?”我回復:“當然。只是那天我要上課,去不了?!彼貜停骸拔铱梢宰隽私o你吃?!蔽也恢罏楹巫约嚎吹竭@條簡訊后,呆呆的對著電話笑了好久,甚至回到宿舍還會翻出簡訊,看看自己有沒有讀錯。我猜的是他會喜歡我。
可是,生活永遠不會讓你猜到明天是什么樣子的,也不會照著你的憧憬描繪明天的樣子,至少不會完全一樣。在你原本以為你會擁有的時候,就是這個時候,你并沒有得到,或者說,只是你以為擁有了。
壽司DIY那天,碰巧老師提前下課了,我趕到活動現(xiàn)場時,還剩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在做壽司。我沒有收到他的電話和簡訊,也沒有在那一天看到他。
學校的操場有紅色的塑膠跑道,白色的線在跑道上規(guī)劃出每條跑道的范圍。我沿著其中一條跑道跑,耳機把音樂緩緩的輸?shù)蕉淅铮墒巧K剁鱽啠瑔吻h(huán)。我喜歡的這首船歌,講述著意大利水城漁船穿梭,河道縱橫在城市之間,寧靜的月夜下?lián)u曳著那些點著油燈的小船。它們多美,但多孤單,和浮萍一樣,不能棲息。我幻想出好多理由,試著自己解釋為什么他沒有來赴約,可是,我說服不了自己。我們或許就像這些跑道一樣,并肩流逝著光陰,卻沒有相交的一天。我沒有打電話問他,只是記得他欠我的壽司。
是啊,盡管心里留下一道褶,還是要面對生活,面對自己和別人。褶皺間的故事和情緒只能留在褶皺里,不去碰它。
會長快畢業(yè)了,終于,社團還是交給了我打理。我不是會長,我只負責管理社團的經(jīng)費,出謀劃策,和其他幾個副會長一起討論,經(jīng)營好這個社團。社團有個老規(guī)矩,換屆要請客吃飯,新人送舊人。所以大家選了一個經(jīng)濟實惠的餐館,包了兩桌。參加的人都是上一屆的副會長定的。我下課后,坐在教室里發(fā)了一會呆,才收拾好包,穿上外套,朝學校外的小餐館走去。估計我應該是最后一個到的,不過也沒關系,反正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推開包廂的門,基本座無虛席。我一手縷著劉海,一邊不好意思的和大家打招呼:“大家久等了,真是抱歉?!薄翱蜌馐裁茨兀I導不就是應該遲一點來嘛,不錯,有領導范兒。哈哈?!睍L幫我打圓場,惹得座位上一片哄笑。我晚到的小插曲沒有影響到大家,每個人都把頭轉回去,包廂恢復到之前有說有笑的氣氛。我找著我的座位,卻看到一雙眼睛,一直朝我這邊看。我不經(jīng)意地瞟了一眼過去,是他。我故意不再朝他看去,隨便在另外一桌找到了一個空位坐下。飯局開始了,又結束了。我好像沒有聽見飯桌上的聊天,也完全沒有嘗出飯菜的味道。我希望快點吃完,讓我離開。但我沒有得償所愿。聚餐后會長請客唱k,大家都去了,我也不能不給面子,盡管不想去?;璋档陌鼛t色和綠色的燈光晃來晃去,時而畫圓,時而閃爍。桌上,有人興高采烈的玩骰子,喝啤酒,有人抱著話筒不放,鬼哭狼嚎的唱歌,有人歪三倒四的嬉鬧,有人呆坐著玩手機。其實,那些類似的笑容和歡愉下面,都有不同的故事和情緒,也許有人和我一樣,尷尬卻又壓抑。手機亮了,是簡訊。“你唱什么歌?我?guī)湍泓c?!笔撬?。我離點歌機的確很遠,本來也沒有打算要唱什么。他又發(fā)簡訊說:“我想聽你唱。”我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來回動,可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復,不知道那樣的心情要怎么表述,有好多為什么和怎么辦,像火山爆發(fā)般沖上腦海,卻又莫名其妙被綿綿的細雨澆滅。我回復他:“許茹蕓的《好聽》?!蹦弥?,前奏的鋼琴很簡單卻把我所有的情緒都引了出來。
你說的話我都相信說得好聽說得甜蜜你說的每一句我都相信為了愛情失了聰明聽你的話閉上眼睛這個夢多甜蜜讓它繼續(xù)你說的話總那么好聽你愛不愛我不想確定也許你只把愛當游戲我卻愛得太用力你說的話總那么好聽你愛不愛我不想確定我會關掉你送的手機然后靜靜輕輕是再也不去理…每唱一句,那些童話故事里才有的巧遇,就像棉花糖一樣朦朧的出現(xiàn)在眼前,甜到心里??墒翘崆俚淖帏Q,讓那些棉花糖忽然間變成了烏云,吞噬了回憶。我第一次覺得自己聽懂了一首歌,并且這首唱懂了自己。放下麥,我在一片掌聲中聽到了他的掌聲,沒來得及目光對峙,手機又亮了,他發(fā)簡訊說:“很好聽的《好聽》,結束后我有話想和你說。”是的,和想象中一樣,我們在結束后,隨著人群一起朝學校走,走著走著,走到了人群的最后面。
他走到我旁邊,看著我,又是那一抹淺淺的笑?!捌鋵嵨覀冞€差一個自我介紹,或者說一個熟悉的過程,對吧?”他問我。確實,我們只有偶遇,只有那些簡短到不能再簡短的談話,只有那些不能構成故事情節(jié)的故事。我點點頭,沒有看他的眼睛,低著頭走著。他繼續(xù)說:“所以,能不能給彼此一個相互了解的機會呢?”我還是一樣的點點頭?!澳呛?,我是宮常,二年級,物理系。我知道你叫阿蒙,也是和我一級的,讀法文系?!彼f到。這些我們都知道,或是翻看課本時偷偷記下的,或是查社團成員資料里知道的。其實我們不知道的,是彼此的內心。他看我臉上沒有表情,就繼續(xù)說:“以后我會喊你阿蒙,不會只說一聲‘嗨’;以后我想要常常見到你,不僅僅是‘不小心’遇到;以后我想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他說完,眼里都是認真。我忽然忘了自己心里的那道褶,也很認真的看著他。這次的他,栗色皮膚的笑容里帶著執(zhí)著。他吸了一口氣,站在了我前面,低下頭看著我說:“阿蒙,我喜歡你?!蔽业碾p耳像是聽了一萬首交響樂般的愣住了,心跳,呼吸,神經(jīng),每一個都很迅速的開始反應。我的嘴唇不由自主的上揚了一下,又慢慢張開,說:“嗯?…你和我開玩笑的吧?!蔽倚睦镏?,我想要的不是開玩笑,也知道他沒有開玩笑?!霸敢庾鑫遗笥褑??”他問到。我被連續(xù)的話語緊緊的裹住,似乎秋夜的風也帶有絲絲暖意。我抬起頭,看著星空,和那個夜晚的似乎一樣,只是秋天到了,我不再那么奔放的穿著背心和短裙,我有些怕冷,怕那種不停的想,不停的想不出來的感覺。我回答:“我還要些時間,才能知道自己的答案?!彼_心的笑著說:“嗯,我等你?!?/p>
回到宿舍,我站在鏡子前面,梳著自己卷卷的頭發(fā),出神了。娜娜剛剛洗完澡出來照鏡子,看見我還在梳頭發(fā)。
娜娜:“怎么啦?從我洗澡就開始梳頭發(fā),卷發(fā)不至于那么難梳吧。”
我:“哦。問你,如果有人喜歡你怎么辦?”
娜娜:“那就看你喜不喜歡他了?”
我:“要是不喜歡呢?”
娜娜:“那就拒絕唄。”
我:“要是喜歡呢?”
娜娜:“就在一起唄。那么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 彼贿呎f一邊走到陽臺去曬衣服。窗戶外面樹葉被風吹得窸窸窣窣的響。我說:“那要是你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只喜歡你呢?”娜娜沒有聽見我的問題,我也沒有再問,只好夜里自己去琢磨。但那個夜晚,我睡得很甜,娜娜說我睡著了居然還笑出了聲音。
之后,我們一直像“好朋友”一樣相處,我沒有對他說過‘我喜歡你’這句話。其實我知道我不說的原因,不是不喜歡,而是我們之間的那道隔閡把我們分得很遠。宮常和我表白之后的周末,我收到了一個女生的簡訊,簡訊很長,是這樣寫的:阿蒙,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但是我請你離開宮常的世界。我看到他把你唱的那首《好聽》放到音樂收藏里,看到他日記里說他記憶中最美的星空是和你一起在東嶼找到的,看到他說他發(fā)簡訊給你說要做壽司給你吃,雖然后來沒有做成,因為他那天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你們發(fā)展到什么地步了,但是,請你不要影響我和他之間的感情。如果,你高抬貴手,我會謝謝你。如果,你一定要插足別人的幸福,我是不會客氣的。我看完這段像仙人球一樣滿是刺的文字時,心里的那道褶狠狠的扎了心一下,然后褶更深了,心更迷茫了。她是誰,我不用懷疑,一個知道我和宮常之間的那些比秘密還秘密的故事,請我退出的人。我的手抖動在手機屏幕,一個字一個字的打出來,回復了那個陌生的號碼:打擾了,對不起,祝幸福。晚上,宮常發(fā)簡訊,說在樓下等我一起吃飯,我沒有回復,只是把這份陌生人的簡訊轉發(fā)給他,然后關了手機。我把耳機放在耳朵邊上,趴在桌上,調大音樂的聲音,單曲循環(huán),《好聽》。我沒見過他的日記,不知道他的音樂收藏,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沒有想過他會把我唱的歌錄下來聽,他會認為那天我們看到的星空那么美,只是,這些話是從第三個人那里聽到的,這樣聽到時,所有該有的興奮和幸福都變成了心酸。對的,我被第三個人請出局了,或者,我才是第三個人。穿好的尼龍連衣裙,為宮常共進晚餐的打扮,瞬間枯萎了,我也瞬間枯萎了。娜娜吃完飯回來,推開門,看見我像木乃伊一樣的定在書桌上,大聲的問:“你怎么了?”我沒有回答。她繼續(xù)說:“這幾天你怎么都怪怪的?是不是誰喜歡你,你不喜歡?還是你喜歡誰,誰不喜歡你?”我抬起頭看著她,說:“喜歡,不喜歡,為什么那么復雜,為什么那么虛偽?”娜娜:“我從來沒喜歡誰,也沒人喜歡我,很簡單吧。”娜娜不知道我怎么了,不知道我生活里出現(xiàn)了一個人,還有他的‘女朋友’,我沒有告訴他,既然我是那樣回復的,那么都是過去時了,我也不用再告訴誰。我推開門,戴上耳機,朝操場的跑道跑去。我吸氣,呼吸,喘息,氣喘吁吁,快要斷氣。好多圈,好多圈,跑,跑,忘記,忘記。塑膠的跑道,我猛的坐倒,大字形倒下,看著星空,從斷氣,到氣喘吁吁,喘氣,吸氣,呼氣。這片星空早已不是東嶼的那片,星星灰暗,形單影只。
我必須回到我自己一個人的狀態(tài),我必須無所謂,不去在乎,我要和平時一樣,正常的生活,或者活得更好。我每天打開衣柜,想找到最漂亮的衣服,可是沒有了那個約定,我不知道穿什么好看。我每天點最辣的菜,可是淡而無味。我會抓緊機會和朋友一起high,可是強顏歡笑。我知道自己做不到,那么快醒來,那么快忘記,可是還是強迫自己努力去做。我把宮常的電話設為黑名單,可是每天還是會到手機攔截記錄里,去找他的音訊。我盡量走繞遠的路從教室到宿舍躲著他,可是還是會不自覺的回頭去看人群中有沒有熟悉的身影。我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算宮常的女朋友,所以沒有權利去質問他,了解他的過去,自己只是一個迷失在森林里的折翼鳥,落在別人巢里,卻還想賴著不走,把巢占為己有。感情的世界里,每個人都是病人,只有配了對的藥,才能活下去,藥就是你認為屬于你的感情,而我,快無藥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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