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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扳指  文/巖波

第七章    有心人梁海濤設計(2)

  走進利順德,他們突然感覺好像到了西方,迎門就是一座露著酥胸的美女維納斯石膏像,墻壁上都是西式裸體女人油畫,腳下鋪著厚厚的純毛大花地毯,孟靜冬猛地看到一副男女接吻的油畫,腳下就發黏,臉色脹得通紅,呼吸也急促起來,就拉住了梁海濤。梁海濤站住腳一看那幅油畫,也一下子明白了孟靜冬的心思,便把她擁到墻角,摟住她的脖子吻了起來。兩個人正如醉如癡,身邊突然響起一聲咳嗽,兩個人急忙分開了,卻見是王長生來了。梁海濤也脹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問:“房契帶來了?”

  王長生道:“帶來了。我在家里找房契的時候,老媽子一個勁問,‘你拿房契出去干什么?’瞧,我不善于掩飾,露餡了!”

  梁海濤道:“她不知道你去哪里辦交割吧?”

  王長生道:“不知道,這種事我是不可能告訴她的。”

  單間里米棧老板馬魯南和劉襄理早已在等候,桌子上擺滿了五顏六色的炒菜,一瓶圓肚細頸的茅臺酒蹲在桌子正中間。大家互相寒暄一陣,便說起交割的事,劉襄理拿出銀行的關于十萬大洋的轉存單,孟靜冬經常到銀行找老爸,對這種東西非常熟悉,當即判斷沒有虛假和瑕疵,王長生便收起轉存單,將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褪了下來。馬老板和劉襄理分別反復看了,樂得合不上嘴。馬老板立即將扳指戴在自己大拇指上,然后就招呼大家喝酒。

  而老媽子看到王長生把房契拿走了,心里便敲起小鼓,感覺事情不好,只怕她和王長生搭伙過日子的好事是要到頭了。得想辦法立即阻止王長生,不能讓他把事情做絕。她急忙跑出院子,鎖了院門,就往兒子家里跑。心里還罵著:“這老王八蛋準是看上哪個小姑娘了,嫌我老婆子不中用了!”跑了一程實在腰酸腿軟氣喘吁吁了,才舍財叫了膠皮車。

  老媽子的兒子和孫子聽說王長生把房契拿走了,立即聯想到他們的計劃徹底失敗了。難道那老太監有千里眼、順風耳嗎?否則的話,他怎么知道我們要算計他?爺兒倆問清了老娘王長生經常在哪兒遛彎兒,便趕緊出門去尋找了。心說,找到這個老太監、老王八蛋,看我們怎么得楞你吧!

  他們在勸業場內外轉了三圈,根本沒有王長生的影子,又到小白樓商業街轉悠。而且挨家進去打問。

  野崎信去找三不管的小混混,在三不管轉了半天也沒找到像回事的小混混。因為只要交談兩句話,野崎信立即斷定對方不可能做成任何事,更不可能與三田一郎有什么默契的配合。三田一郎作為日本浪人,腦筋快,出手黑,與之配合的小混混必須對他的一舉一動及時領會,協同動作。而野崎信看到了幾伙小混混與他想要的那種人差著十萬八千里。

  萬般無奈的時候,野崎信問一個吹糖人的老先生:“老哥,您知不知道三不管哪伙小混混最有本事?”

  老先生說:“你如果買我一個糖人,我就告訴你。”

  野崎信暗想,這中國人實在太差勁,連問這么點事也要報酬。便掏錢買下兩個糖人,當即吃掉一個,舉著另一個,打算回家帶給年輕的妻子。

  老先生道:“三不管這片有七八伙小混混,最有本事、最能折騰的是一個外號叫‘三梆子’的領頭的那伙人。你不管走到哪兒,一提三不管的‘三梆子’,沒有不知道的。”

  三梆子?什么叫三梆子呢?野崎信不明就里。他雖是中國通,但對中國的很多事還是不明白。他便不再追問,而開始到處打聽三梆子的去向了。于是,又有人告訴他,一般晚上八點多種三梆子那伙人會回到三不管,在一個叫“小白鞋”的餛飩鋪喝餛飩。天天如此。野崎信一聽,好吧,我就到“小白鞋”去等他們。

  但時間很快就到了八點半,而三梆子等人并沒有出現。野崎信十分著急。難道自己又被謊話騙了嗎?他時時感到中國人的不可靠。為了耗時間,他已經喝了三碗餛飩,實在不能再喝了。為了表示沒吃完飯,免得被店家趕出去,他又要了第四碗餛飩,慢慢地吃,還不斷地端起來呡一下,其實完全是做樣子,他的肚子早已沒有余量了。

  此時三梆子那伙人在干什么呢?他們正在一家新開業的酒館門前數說。三梆子打著竹板念道:“打竹板兒,點兒對點兒,我們來到了你們酒館兒。酒館兒的生意實在好,沒錢甭想進門檻兒。我們的快板兒不白說,只請你們給一點兒。給錢你們就發財,酒館兒的瓷碗兒變金碗兒。如果你們不給錢,生了孩子沒屁眼兒!”

  三梆子念一句,身后的弟兄們就跟著和一聲。比如,三梆子念:“打竹板兒,點兒對點兒,”弟兄們就喊“嘿,點兒對點兒!”三梆子念“生了孩子沒屁眼兒”,弟兄們就喊“嘿,沒屁眼兒!”一伙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酒館兒老板皺著眉頭走出來扔給三梆子一塊大洋。三梆子將大洋揣進口袋,繼續打板兒:“說你好,你就好,一塊大洋我收了。說不好,就不好,我的弟兄有不少。一塊大洋不夠用,還請老板行行好。人行好事萬事通,人不行好先爛屌!”

  酒館老板不屑于繼續見這幫小混混,就不再出來,而差遣大堂經理出來又扔給三梆子一塊大洋。三梆子見這個老板實在太摳兒,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朝著酒館玻璃窗抬手就砍了過去,只聽“嘩啦”一聲,酒館的玻璃窗一下子被砸得粉碎,老板急忙跑出門來,卻見門外一個人都沒有。

  在一個小胡同的拐彎處,三梆子和弟兄們偷眼往酒館這邊瞄了一眼,便哼哼唧唧地唱著大鼓已經揚長而去。

  待到他們回到三不管,吵吵嚷嚷地進了小白鞋餛飩鋪,野崎信一眼就認出這些人肯定就是三梆子一伙了。野崎信不能理解,看日本浪人,說打就打,說尥就尥,刀法劍法槍法,哪樣兒不通?而你中國的小混混會什么?瞧你們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樣子,往好了說是歪瓜裂棗,往不好說就是人渣!

  三梆子一伙人整整坐了兩桌,也就是說,有十七八位。他們落座以后,野崎信便起身走到柜臺,買了兩瓶直沽高粱酒回來,一桌給了一瓶,然后搬了椅子坐在三梆子身邊。

  三梆子歪著腦袋,乜斜著眼睛看著野崎信,道:“請問,你是哪路神仙,摻和到我們中間是什么意思?”

  野崎信道:“大家先把就滿上,酒過三巡再容我慢慢說。”

  三梆子道:“嘿,你還會賣關子?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小日本兒。”

  野崎信有些尷尬。眼下他是有求于三梆子,否則,他對“小日本兒”這幾個字斷難接受。他點點頭,說:“中國和日本一衣帶水,互相幫助,互通有無,由來已久。”

  三梆子招呼大家道:“好了,各位,咱們連干三杯,然后聽聽這個小日本兒跟咱們說什么!”

  兩張桌子上的小混混發一聲喊,便都舉起杯來,一飲而盡,一氣連飲三杯。人人臉上都掛了紅暈,都開始用小勺撈碗里的餛飩,因為剛煮熟的餛飩非常熱,所以,一個個嘴里不是嘶嘶哈哈,就是吸溜吸溜的。

  三梆子用胳膊拱了野崎信一下,說:“你想說什么,就開講吧。不過,丑話說在前面,沒有講課費啊!”

  三梆子竟然說出“講課費”三個字,并不是他沒有文化裝有文化,是前不久一個美國牧師來三不管講《圣經》,誰想聽課就必須交一塊大洋的講課費。于是,講課費這個概念深深植入三梆子腦海中。

  野崎信微微一笑,心說談什么講課費呀,我要真收講課費的話,你們拿什么交?但他并不戳穿三梆子,而是低聲講起他的計劃和任務,說如果事成了,將對三梆子等人有重謝,重到什么程度?重到夠你們吃一輩子的。

  我操!這不是天上掉下個大餡餅嗎?問題是這個餡餅只怕有點燙嘴,要伸嘴咬的話,不知道會燙傷嘴唇還是舌頭。但是,干什么沒有代價?又想好又想巧,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那不是癡人說夢?但三梆子突然從這個話題觸類旁通,想到應該要點預付金,便說:“小日本兒哥們,你必須先給我們一部分錢,我們才能接這個活兒。”

  “這個好辦,”野崎信把皮包拿過來,解開扣袢,取出紙裹的一摞大洋立在桌子上。三梆子立即一揮手,讓一個弟兄收了。然后說:“一摞大洋太少,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干這事,預付金至少三摞大洋!”

  野崎信不說話,而是咬咬牙,從皮包繼續掏出兩摞大洋,一并立在桌子上。三梆子又讓弟兄們收了。然后就當著野崎信的面,拆開紙封,現場分大洋。差不多一人分到了二十塊大洋。大家都很滿意。野崎信就要告辭,三梆子突然按住野崎信肩膀,把他按得坐了下來。三梆子道:“我瞧你這身衣服不錯,咱們商量商量——”

  野崎信不太明白,道:“你,你,你——”他的后半句話還沒說完,三梆子已經解開了野崎信西裝的扣子,抓住衣領,使勁往下扒衣服。簡直豈有此理,野崎信氣得心臟怦怦亂跳,但見三梆子人多勢眾,便不敢違拗,主動配合三梆子把自己一身西裝全脫了,身上只剩下白色的襯衣襯褲。三梆子好像還很給野崎信面子,對一個弟兄說:“你送送這位小日本兒,幫他打輛膠皮車。”

  一輛早已等在小白鞋門外的膠皮車拉走了野崎信。

  在利順德大飯店的一個單間里——這個單間門口掛著一個小木牌,上面寫著“孫中山房間”,其實是說孫中山過去曾經在此吃飯和睡覺。屋子里的墻壁上掛著孫中山的大幅黑白照片。而在大照片的下方的一張圓桌前,此刻正坐著十來位四五十歲的身著國民黨軍服的官員,他們都摘掉了帽子,解開了領口,臉孔脹紅得像紫茄子,額頭和臉頰閃著亮晶晶的油汗在拆拳行令互相罰酒:“獨一枚啊,哥倆好啊,三星照啊,四季財啊,五魁首啊,六六順啊,七個巧啊,八匹馬啊,九長壽啊——哎,你輸了,喝酒喝酒!”

  地上已經扔了四五個茅臺酒的空瓷瓶,而在他們身后的窗臺上,還赫然擺著五六個未開封的茅臺酒瓶,看他們的氣勢,是非把那些酒全部喝光不可的。而與他們相鄰的一張圓桌前,則坐著十來位二三十歲的青年才俊,他們也穿著軍裝,卻一個個正襟危坐,沒有人脫帽,也沒有人解開領口。他們小心地吃菜,低聲地說話,沒有人喝酒碰杯。

  “前方吃緊,后方緊吃。咱們不能墮落到這個地步!”一個年輕人道。

  “當著他們,咱們不提這個。請你說說現在全國大勢吧。”另一個年輕人道。

  “現在,日本人完全占領了中國的東三省,在天津也有其駐屯軍,但還沒有發動對中國的全民侵略和進攻,整個局勢既撲朔迷離,又似乎箭在弦上。今年年初以來已經發生了好幾件讓人揪心的事。”

  “說說看!”

  “一月份有四件事必須一提。”

  “哪四件事?”

  “一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遵義召開擴大會議,確立了毛澤東在紅軍和中共中央的領導地位,這對國民黨不是好消息;二是日本關東軍發表文告稱‘斷然掃蕩’察哈爾省中國駐軍宋哲元部,簡直咄咄逼人;三是蔣委員長表示日軍進攻察東系‘地方事件’,應‘就地解決’,失去原則;四是東北成立了人民革命軍第3軍,趙尚志為軍長,倒是令人期待。”

  “老蔣的言行讓人捉摸不透!”

  “還有吶,二月份有三件事值得一提。”

  “說說看。”

  “一是中日代表在熱河豐寧縣大灘就察東事件正式談判,達成‘大灘口約’;二是綏寧反日同盟軍改編為東北反日聯合軍第5軍,軍長周保中;三是汪精衛和老蔣聯名向全國各機關團體發布命令,嚴禁排日運動。”

  “媽那X!”一個年輕軍官突然罵出聲來。

  “還有,三月份蘇、日、偽滿簽署中東鐵路轉讓協定,議定路價為1?4億日元;四月份日本關東軍司令部決定5年內由日本向中國東北移民300萬人。”

  “媽那X,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日本本土地少人多,資源有限,早已覬覦中國廣闊而富饒的領土,看起來要全面付諸行動了。”

  “沒錯,眼下在天津已經有了很多各式各樣的日本人在定居生活和從事各種活動。”

  “我們國民黨現在似乎對群眾的愿望變得毫無興趣,黨不僅變得遠離群眾,而且在許多地方,我們的黨簡直被群眾所痛恨。黨的混亂、黨的軟弱無能、黨的頹廢,已經到了非整治不可的地步!”

  “噓——”一個年輕軍官用食指壓住嘴唇,“各位,你們慢慢吃,我先行一步了。”他悄悄溜出了屋子。其他年輕軍官見此,也一個跟一個地悄悄溜走了。這間屋里,還剩下年齡大的那桌,仍在扯著嗓子拆拳行令,酒興正酣,笑聲四起。

  在利順德大飯店的門口,幽雅的暗黃色門燈下,五六個年輕軍官圍住剛才那個透露情況的青年才俊,在說悄悄話。

  “劉鐵城,你是不是藍衣社的人?”

  “對,我是。”

  “劉鐵城,你能不能幫我們加入藍衣社?”

  “我試試吧,加入藍衣社的條件挺苛刻的。”

  “我也加入!”

  “我也加入!”

  其他幾個人一起握住劉鐵城的手。劉鐵城點點頭,拉著他們離開了利順德。他們胳膊挽著胳膊在馬路上橫排走,幾乎將不太寬的馬路占嚴了。好在夜晚馬路上一片死寂,沒有什么行人車輛,只是偶爾跑過一輛膠皮車。

  藍衣社是時下中國國民黨的一個內部組織,是1930年代初由國民黨內具有理想主義刻苦清廉精神的人士發起成立的,又稱為“力行社”,企圖克服日本入侵危機、制止國民黨腐化墮落。其第一任書記長滕杰和第二任書記長賀衷寒都出自黃埔軍校,其專職理論家劉健群曾為藍衣社建立了系統理論,而大名鼎鼎的戴笠,先任藍衣社“別動隊”副隊長,后來成為軍統局局長。

  有心人梁海濤設計(3)

  他們走到海河邊一個四合院,劉鐵城掏出鑰匙打開院門,請大家進去。劉鐵城父母親趕緊從屋里迎了出來。劉鐵城對他們說:“你們老兩口在屋里消消停停坐著聽收音機去,不要干擾我們。我們要在院子里試試槍。”

  說“試試槍”,實際是劉鐵城考大家的槍法。他在院子里靠墻的地方擺了一張條案,條案上點起五支蠟燭,然后在手槍的槍口處擰上消音器,然后遠遠地退到十幾步開外,對著那五支蠟燭突然開槍。只聽“啾啾啾啾啾”發出五聲暗啞的聲音,而那五支蠟燭全部熄滅,無一漏網。身邊的其他年輕軍官們嘖嘖稱贊。劉鐵城將蠟燭重新點起,讓大家一一嘗試。劉鐵城說:“手太潮的人是無緣加入藍衣社的。”

  所謂手太“潮”,是指槍法太差。槍法差,必然說明眼睛不好,或眼睛與手之間的協調不好,這是非常不利于執行特種任務的。但眼下這幾個迫切要求加入藍衣社的年輕人,槍法還都不錯,雖然達不到劉鐵城那么高的水平,而打滅一兩支蠟燭還是做得到的。事后,這幾個人在劉鐵城介紹下,悉數加入了藍衣社,都宣了誓。而天津藍衣社成員,劉鐵城是二號人物。此刻一號人物韓九州還在與一群軍官拆拳行令。藍衣社成員因為擁有自己的理論體系,所以他們都有自己獨特的信仰。他們表面上在跟別人喝酒,內心里想的什么看外表是不可能被看出來的。只有劉鐵城這樣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才有可能憤而離席,做出表面化的舉動。

  幾個年輕人都離開劉鐵城以后,劉鐵城一家人正準備睡覺,突然外面有人敲擊院門。劉鐵城急忙披了衣服去開門,卻見一號人物韓九州領著一名醉醺醺東倒西歪的軍官走進院子。韓九州對劉鐵城道:“這個家伙通敵,做了日本人的臥底,還想花錢買我的情報。咱們做了他,把他扔到墻子河去。”

  那時候的墻子河是天津的幾條排污河道之一,是名副其實的臭河溝。在接近河口的很長一段河床,其寬度只有二、三十米。夏天一到河水的顏色便完全變黑,整個河面不停地冒著氣泡,其惡臭讓人三天不想吃飯。河水緩慢地流動,漂浮著各種垃圾、樹枝、油污以及成團成片的黑色污物,更可怕的是幾乎每天都可看見河漂子(人的尸體)。墻子河實際就是斜貫天津的下水明溝,沿河很容易看到一些下水道管口暴露在河的斜堤上,終日不停地向墻子河傾瀉黑綠色的污水(解放后的1970年將其廢棄并改造為天津地鐵通道)。

  劉鐵城身手矯捷,一只胳膊摟住醉漢脖子,腳下一個迅猛的小“踢兒”,便將醉漢撂倒在地,他的那只胳膊不斷加力,在沒有痕跡的情況下,將醉漢窒息而死。劉鐵城和韓九州輪流背著醉漢,走到墻子河邊,將尸體出溜下河里。

  在不遠處昏暗的河邊路燈下,一個瘦骨嶙峋蓬頭垢面的乞丐在探頭探腦,劉鐵城跑過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道:“你剛才看見了什么?”

  乞丐嚇得兩腿打抖,嘴唇哆嗦著道:“長官,我我我任嘛都沒看見。”

  劉鐵城道:“大晚上你在這里轉悠什么?”

  乞丐道:“我在翻檢垃圾,打算找個餿窩頭吃。”

  劉鐵城從口袋掏出一塊大洋,塞到乞丐手里,道:“趕緊滾,離這里越遠越好!”

  乞丐腿下一軟就跪下了,咚咚咚磕了三個頭,說:“謝謝長官,我立馬走。”便揣起那塊大洋趿拉著破鞋踢里趿拉地跑掉了。劉鐵城回到韓九州身邊,兩個人抽著煙繼續慢慢往回走。韓九州道:“隨著小鬼子增兵越來越多,向小鬼子靠攏的國軍軍官也越來越多。唉,真讓人擔憂啊!”

  劉鐵城道:“盡我們的能力,發現一個就除掉一個。只要對黨國利益構成威脅,我們絕不手軟!”

  ……

  此時,王長生的干兒子和干孫子急得連晚飯都沒吃,已經在勸業場和小白樓這兩個地區轉了三圈了。可是仍然沒看見王長生的身影。最后,他們沒抱任何希望地走進了小白樓商業街盡頭的馬家米棧。他們想,有一搭無一搭地問問唄,反正打聽事又不花錢!便進去和一個伙計搭訕,問今天見沒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沒有一丁點胡子的男人來過。

  伙計問:“這個人穿什么衣服?”

  干兒子道:“黑色對襟夾襖。”

  伙計道:“見了見了,這個人上午來和我們老板談了關于什么翡翠扳指的業務。”

  “這個挨千刀的老太監!”干兒子一聲痛罵,“他賣的哪門子翡翠扳指?那是我們家的東西!是他偷著拿出來的!他是個老賊!”

  “啊?”伙計大驚失色,“真的?那還不趕緊去警察局報案?”

  干兒子道:“報案?你交得起費用嗎?你得拿出多少錢來請客送禮?”

  伙計道:“可是,怎么辦呢?”

  干兒子道:“現在這個時間是不是你們老板和老太監在哪個飯店辦交割?”

  伙計道:“是啊,他們定的六點鐘。”

  干兒子又問:“他們去了哪里?”

  伙計道:“這種事哪有隨便說的?說出來老板該把我開走了。”

  干兒子立馬掏出三塊大洋,讓伙計看了一眼真假,塞進伙計口袋里。伙計搖搖腦袋,想掏出大洋,又舍不得,便開口了:“他們此刻在利順德大飯店。不過你們去了以后可別說是我告訴的!”

  干兒子道:“不會的。我們不會把你露出來。”遂拉了干孫子就走了。一路走一路罵街,說王長生這老不死的,賣扳指就賣扳指吧,竟然把房契也拿走了,太他媽不是東西!兩個人叫了膠皮車,一個勁催著車夫快跑。車夫已經跑得很快,他們還嫌不快,不停地用拳頭砸著車轅干。像催著牲口。等到車夫拉著膠皮車跑到了利順德的時候,已經前胸后背濕得水淋淋的了。干兒子扔給車夫一塊大洋,急火火就往飯店里躥。結果必然是又撲個空。王長生他們剛剛離開利順德還沒有一刻鐘。

  干兒子站在利順德門口捶胸頓足仰天長嘆:“老天爺啊,您老人家怎么不眷顧勤奮的人,也不眷顧無辜的人呢?”門衛的兩個穿紅制服的侍應生不明就里,非常同情地看著他們。其實侍應生哪里知道,干兒子說的全是反話。干兒子本人當然不知道是在說反話。他沒有這個自知之明。凡是倒行逆施的人都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

  當晚馬家米棧的老板和王長生在利順德單間里辦了交割十分高興,想叫大鼓演員助興唱兩段的。但梁海濤害怕時間長了會出幺蛾子,就趕緊催著他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了事,就帶著王長生和孟靜冬走了。他們來到法租界,找到那個銀行家,將王長生在英租界的小四合院變賣了三千大洋,交出了房契,然后就坐上膠皮車來到了郊區的宜興阜。在梁海濤租好的房子里住下。因為天色實在太晚,梁海濤和孟靜冬也不回市里了,將就著和王長生一起睡在大通炕上。從這一晚開始,王長生等于徹底離開了老媽子和干兒子、干孫子。王長生有些失落,不停地長吁短嘆。梁海濤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并不理睬。

  郊區農村的土炕上都鋪著葦席,而葦席的縫隙里往往藏著跳蚤。于是,半夜里梁海濤和孟靜冬就被跳蚤咬得睡不著覺了。他們摸著黑捉跳蚤。摸著黑怎么能捉跳蚤?是孟靜冬這么囑咐梁海濤的。她在梁海濤耳邊說:“我胸口這癢得厲害。”梁海濤就把手伸進了她的衣襟,于是孟靜冬就把梁海濤的手按住了,不讓他動。梁海濤的手便非常舒服地搵住了那柔軟溫熱的小兔子。孟靜冬緊緊摟住梁海濤的脖子,將他的嘴也緊緊銜住。梁海濤一時間感覺非常幸福,就發誓:“靜冬,我愿意為你去死!”孟靜冬道:“什么死呀死的,我們都是老壽星,我們要干很多事,我們且活著呢!”

  接吻過于用情了就會吧唧嘴,于是,王長生就被擾醒了。他是過來人,自然知道身邊正在發生什么,但他被撩撥得不能自已,就在黑暗中湊到梁海濤身后,用心聽他們接吻的聲音,還跟著吧唧嘴。于是,梁海濤立即發現了這一情況,急忙將手抽出,掩好孟靜冬的衣襟,消消停停地睡了。但身上的癢并沒解決,就又爬起來坐著。坐一會兒再躺下。就這么翻來覆去一直折騰到天亮。

  轉天一早,梁海濤就對王長生說:“老王頭,我看你對男女之事很有興趣。這樣吧,我幫你再找一個中年女人和你作伴,給你洗衣做飯,處得好的話,兩個人也可以相伴一生。”

  王長生對此非常高興,他現在不缺吃不缺穿,只缺一個服侍自己的人,來一個“上炕老媽子”更好,還可增加人生的樂趣。便遞給梁海濤一個小布兜,道:“這里是十塊大洋,你見了人家好做為我的聘禮。”

  梁海濤讓孟靜冬回學校去教課,自己又找到了大胡子。大胡子有好幾個名字,比如郭萬才,王三愣,劉大樹,張萬倉,高老莊等等。因為梁海濤也不知道哪個是他的真名,所以一直稱他為“大胡子”。梁海濤的上線,是一個不知其姓名的人,因為梁海濤在雜志社工作,上線總是以來稿的方式寫來各種題材和篇幅的文章,做為投稿寄給梁海濤,而在文中隱晦地透露出各種情況,梁海濤便由此得知了上級領導的指示精神。大胡子是梁海濤發展的下線,又因為大胡子比梁海濤年齡大,所以梁海濤對大胡子非常尊重,凡事喜歡聽大胡子的意見,而且大胡子也總能拿出自己的見解。眼下,王長生的老媽子問題,梁海濤就不能不先找大胡子說說。

  大胡子在自己家里接待了梁海濤。大胡子的現實身份是個畫店的老板,他每天上午要在自己家里作畫,下午才去店里。他住的是海光寺日租界的一個小四合院的其中一間半,即外間是半間,里間是大間。走進他的家里,首先看到的是大胡子的全部家當:單人床、小書櫥、爐子、碗櫥、做飯的案板之類,十分簡約;走進里間,更是一目了然:這里擺滿已完成和未完成的油畫畫作,屋子正中是一副畫架,畫架下面是調色板和一大堆開了口用了一半的油彩顏料袋,顯然,這間屋是工作室。

  聽了梁海濤的訴說以后,大胡子當即提出左鄰右舍的十來個中年女人,供梁海濤選擇。但梁海濤都沒同意。梁海濤道:“咱們選這個老媽子,要對咱們將來爭取王長生的資金有利才行。就王長生的情況看,他這輩子根本花不了那么多錢,他又沒有兒女,想辦法讓他把錢借給組織或捐給組織是最理想的。我們給他選老媽子就要本著這個目標。”

  大胡子道:“你的目的性這么強,不太好吧?組織上知道也不會同意的。”

  梁海濤道:“關鍵看我們辦事是不是合情合理。眼下延安和根據地有多缺錢你知道嗎?我如果不是看到王長生有很多閑錢,我怎么會對他這個老太監感興趣?”

  大胡子被搶白得無話可說,于無奈之中,他推舉了自己的計時工陳大媽。說陳大媽是個寡婦,沒有兒女,不到五十歲,身板很硬朗,洗衣做飯行家里手。梁海濤一聽當即拍板,就她了!至于陳大媽能不能和王長生處得好,相處得長久,要看他們的緣分,更需要兩個人磨合。梁海濤之所以選她,就是看中她是個寡婦,力求避免王長生曾經遭遇過的干兒子和干孫子想蒙騙財產的問題。

  說辦就辦,梁海濤讓大胡子馬上去叫陳大媽,大胡子騎上自行車就走了。結果陳大媽被大胡子用自行車馱來以后,梁海濤一見面首先就尷尬地脹紅了臉。因為陳大媽才剛剛三十多歲,比大胡子大不了幾歲。根本不是大胡子所說的“不到五十歲”。當然了,大胡子把這個女人說成“不到五十歲”也不算錯,三十多也算不到五十么。問題是,這么年輕,怎么能稱為大媽呢?

  梁海濤忍不住奚落起大胡子。大胡子也脹紅了臉,說:“我怕你說我心懷叵測。”言外之意是怕組織上對他印象不好。他老婆身在農村,他一個人在城里工作,身邊再找一個這么年輕的寡婦做計時工,是不是心有旁騖是有嘴也說不清的。而這一點,做為地下黨組織是要求很嚴的。正常的搞對象是鼓勵的,因為那對工作有利,而其他旁門左道的男女關系,是遭到堅決摒棄的。

  說辦就辦,梁海濤讓大胡子馬上去叫陳大媽,大胡子騎上自行車就走了。結果陳大媽被大胡子用自行車馱來以后,梁海濤一見面首先就尷尬地脹紅了臉。因為陳大媽才剛剛三十多歲,比大胡子大不了幾歲。根本不是大胡子所說的“不到五十歲”。當然了,大胡子把這個女人說成“不到五十歲”也不算錯,三十多也算不到五十么。問題是,這么年輕,怎么能稱為大媽呢?

  梁海濤忍不住奚落起大胡子。大胡子也脹紅了臉,說:“我怕你說我心懷叵測。”言外之意是怕組織上對他印象不好。他老婆身在農村,他一個人在城里工作,身邊再找一個這么年輕的寡婦做計時工,是不是心有旁騖是有嘴也說不清的。而這一點,做為地下黨組織是要求很嚴的。正常的搞對象是鼓勵的,因為那對工作有利,而其他旁門左道的男女關系,是遭到堅決摒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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