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山的南面就是碧波千里的洪湖,師父不讓我們在那游水,這也難怪,那里風浪大,誰能放心?湖里不能游泳,我們就到近旁的河汊里游,小平山的東北有條小河,河水清澈平緩,兩岸林木蔥蘢,小河在匯入洪湖前在山腳下擰了個彎,這里水流平緩,靠著山腳還有一塊平坦的細沙地,只要不刮風下雨,我們差不多四季都在那戲水,有時天空飄著雪花,還有人跑去游水,不過那時候就不是游戲了,而是為了磨練意志、強健體魄。
微風送著浪花輕輕地拍打著湖邊的沙灘,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遙遙可見幾點疑是漁火的光點,而東南方向的湖面上一輪彎月藏一片薄云后,放出淡青色的光芒。如果師祖還在,他一定會提著一壺酒,在沙灘上升起一堆篝火,躺在皮墊上邀月對酌。想到師祖,我的心有些難受,完全沒有了玩水的心情,于是就催著大黃快點趕路。
掌燈時分,我們靠近那家茅店,在此之前,一條小船裹著一團薄霧悄無聲息地從湖面駛入茅店后的河汊,船上下來兩個人:一個四旬出頭的健碩大漢,一個臉色陰郁蒼白的瘦漢子。在確信周圍無人窺探后,兩人一前一后進了茅店的后門。
我安頓好大黃,矮身跟了過去,在茅店后院的灶廚窗下,正好聽到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在說:“紫陽宮弟子到底見識高,這點把戲哪瞞的過。”那個店主說:“那就亮家伙,明刀明槍跟她干。”一個陰涼的聲音冷笑道:“要是那么容易,就用不著我們親自跑一趟了。”屋中靜默了一會,那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又道:“元朗說的對頭,小心使得萬年船。去告訴弟兄們,沒我的話誰也不許亂來!”
我在窗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隨即跳到后院中央。一條身影撞斷后墻上的木窗,竄到了我的面前,他以背為支點,身體像陀螺一樣在地上滴溜溜飛速旋轉,一尺多長、精鋼鑄造的判官筆敲、打、點、掛、劈,一氣呵成,攻勢甚是凌厲。
我雖有準備到底還是被他逼的連連跳讓,情急之下我喊道:“是我,顧楓!”
地上的“陀螺”驟然起身,干凈利索地收了判官筆,一跳跳出丈遠,戒備地盯著我。我抱拳拱手,沒話找話:“元二哥,多日不見,生意逾見興隆啦。”那人陰著臉哼了一聲,沒有搭理我。門里又走出一個人——荊州黑虎會的門主曹洪——一個體格健碩、臉膛紫紅的中年漢子。
荊州黑虎會又叫十三兄弟盟,據說創始人有十三個,曹洪是其中之一,排行老幾,我不清楚,三年前我認識他時,他已經是黑虎會的門主了。
店主領著幾個伙計手持菜刀、木棍趕來助戰,其中一個就是收過我銀子的店小二,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見了我就垂下了頭。見我去而復返,店主驚訝地問:“你不是走了嗎?”曹洪豪爽地笑道:“黃老幺,你的那些擺設怎能瞞得過大名鼎鼎的‘仁義劍’?”聽到“仁義劍”三個字,店主一擰眉頭,向手下人揮揮手,伙計們就退了出去。我干笑了聲:“曹兄休要誤會,小弟絕無惡意,只是眼看兄長有難,不能不出來說句話。”
曹洪客氣地說:“請顧兄指教。”
我清了清嗓子說:“聽說曹兄殺顆人頭取價一千兩,為了區區一千兩銀子得罪紫陽宮,值嗎?”
殺人越貨是江湖上最不入流的勾當,黑虎會殺顆人頭取價幾何,我并不清楚,但絕沒有一千兩之多,我說一千兩是給他面子。人活一張皮,尤其那些人到中年仍然落魄的,就更要面子,一千兩,我只是說說,又不是真要掏出來給他,何樂不為呢。
曹洪拿腔拿調地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此乃行規,也是我輩立身之本,豈容更改?”我說:“有人拿這規矩綁著大哥在火上烤,大哥也執迷不悟嗎?”一直陰著臉站在一旁的元朗忽然插嘴說:“顧青陽,你未免管的太寬了!”
他說話的時候,手臂微顫,一對判官筆就從袖子里落到了掌心。元朗與曹洪并稱“黑白雙煞”,這對判官筆倒是不可小覷。
曹洪咳嗽了一聲,換了張笑臉,語氣誠摯地對我說:“老弟的一番好意,曹某心領了,只是……”他頓了頓,面露尷尬之色,說:“這個,有些事不說也罷,啊不說也罷。”
我拔出長劍說:“紫陽宮于我有恩,曹大哥既然不愿意放手,那咱們就按江湖上的規矩辦吧。”
曹洪訕訕地笑著,說:“老弟你這又何必呢?”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元朗和店主卻已摩拳擦掌顯得迫不及待了。我心里隱隱感到一陣悲哀,為他們如此輕視我。
動手是免不了的了,論武功我絲毫不懼他們,十五招后,我賣了個破綻引誘曹洪拼勁全力來偷襲我,那真是這是雷霆萬鈞的一擊,倘或讓他得手,我非死即傷!也正因如此,我胸中陡生惡念,待他那一拳走勢已定,我突然屈膝跪地長劍劃道圓弧從肋下向斜上方遞出,這招看似最稀疏平常的招式卻達成最大的收效。劍刃精巧地從曹洪左臂的兩根骨頭間穿過。現在,只要我的手輕微一顫,精鋼鍛造的窄刃劍一定會讓曹洪的小臂像竹片一樣暴成兩片。
那一刻,我、曹洪、元朗還有那個店主,都一起僵住了。唯一流動的只有那串從曹洪手臂上掛下來的血珠。我對他的傷害到此為止,我的目的是救人,何苦多傷人命呢?
我放過了曹洪,他忍著劇痛,說:
“顧兄弟,你好仁義呀。”
他的一張臉因痛苦變得猙獰可怖,豆大的汗珠布滿了他的額頭、臉頰,又匯成水流簌簌墜落。元朗完全放棄了對我的敵視,和那店主雙雙搶到曹洪面前,喂他服下保命止血丹,撕破綢衣裹住曹洪的傷口。
事情鬧成這副局面,我也不好再說什么,就收了劍,往前廳去尋那個女扮男裝的少女。后院混戰的時候,前廳也發生了一場激戰,店小二和兩個廚子伏尸當場,他們的喉嚨被對手以利刃割斷,因為出手太快的緣故,人在瞬間便沒了氣息,死后也沒有流出一滴血。
曹洪、元朗的喉嚨不久也被人割斷了,兩個人的臉上都殘留著驚愕、委屈的神情。這副情形印在我的腦子里,很深,很深。對曹洪暗算陳南雁的原因,我一直很不理解。直到許多年后我在紫陽宮再次遇到那個店主。店主的名字叫黃明瑤,是十三兄弟盟的創始人之一,因為排行最末,都叫他老幺,時間一久,反而把真名給忘了。
那年,我從西域回到中原,受在襄陽辦貨的楊秀、岳小枝邀請,到紫陽宮住了幾天。楊秀是紫陽真人座下八弟子,岳小枝則是紫陽真人長徒謝清儀的大弟子,論年紀比楊秀還長兩歲。在紫陽宮的那段時間,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東屏山下梨樹林撞見了黃明瑤。
他那時的身份是花匠,腰間扎著一根寬寬的皮帶,皮帶上掛著一把剝樹皮的彎刀、幾把大剪刀和一根鐵鑿子。我們照了一眼,他沒認出我,我沒認出他,但他的臉色卻突然變得煞白。他的身后,一個妙齡女子低著頭正從木屋里走出來,一邊走一邊系褲帶,她的發髻有些散亂,而臉頰卻紅艷艷的。
紫陽宮是三清道場,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四清門之首,哪里容得這些藏污納垢的事?兩個人都嚇的面無人色,一陣慌亂后,那個女的目露兇光,從綁腿上拔出一把短匕,她竟要殺我滅口!黃明瑤攔住她,安撫她,說我是個心善之人,不會把他們的丑事張揚出去。說的時候他還對著我笑,說:“顧大俠,你不會把今天事說出去,對吧?”我像被人當面啐了一口痰,惡心的不能,于是就想趕緊走開。我抱定一個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就在我轉身的時候,花匠的一句話卻讓我進退不得:“顧大俠,你想知道曹洪的死因嗎?”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他倆就雙雙跪在我的面前。那個女子再也沒有殺我的意思,代之的是淚流滿面的祈求。我這個人最見不得女人的眼淚,于是心立刻軟了。
我示意黃明瑤讓那個女子先走,在揭開一個大秘密之前,我不希望有第三個人在場。那女子千恩萬謝地逃了去,從分別時二人的目光來看,兩人頂多也只是露水夫妻,或者根本就是上不了臺面的野.外.媾.和。
我不客氣地問他:“你憑什么認為我對曹洪的死因感興趣?”
他狡黠地笑道:“憑您是顧大俠呀,我說錯了嗎?”
“我倒是對你能活到現在很感興趣。”我當然不愿被他牽著鼻子走。
他哈哈一笑,說:“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的小命就攥在顧大俠你的手里,你有什么,大可直截了當地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句話說的倒也實在,于是我就不再跟他打啞謎,我說:“若是我沒猜錯,你們設下那座茅店準備暗算陳姑娘,乃是受了陳六俠的指使,或許曹門主還收了她的銀子。”黃明瑤點點頭,說:“顧大俠果然高見,那的確是陳六俠安排的,曹門主收了三百兩銀子,答應設個局,幫陳南雁姑娘‘躍龍門’。”
“原來是躍龍門!”我心里暗自一驚,仍不動聲色地問:“銀子真是陳六俠給的?據我所知,紫陽宮可是真真正正的清門?”
“不是陳六俠,那還能有誰?顧大俠可否賜教?”
說到這我哈哈一笑,轉身就走,他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紫陽宮收徒極嚴,想要成為余真人的關門弟子,不啻于登天。陳南雁初入紫陽門下只是個記名弟子,若不能躍過龍門,就不得入《弟子譜》,不入《弟子譜》就算不得是紫陽真人的關門弟子,本門的絕學固然無緣得窺,擔當大任,繼承掌門,更是想也別想。
紫陽真人的親傳弟子前后收過十一個,年紀最大的謝清儀可以做年紀最小的李迎的祖母,十一個人中,只有七弟子韋素君、八弟子楊秀、九弟子黃梅和陳南雁年紀相差不大。韋素君勤奮刻苦,最早躍過龍門,楊秀、黃梅在同一年躍過龍門,當日楊氏三姐妹尚且健在,道長講究九九之數,于是當眾說今后不再收徒,這話說過沒半年,楊氏三姐妹先后辭世,陳南雁這才有機會登堂入室。
陳兆麗之所以肯暗中幫著陳南雁過關,道理倒也簡單,陳南雁那時正得謝清儀的寵愛,她實在是沒有理由不她。至于那三百兩銀子,我想以陳兆麗在江湖上的聲望地位,得來應該也不費事。她要把曹洪一干人趕盡殺絕,八成就是為了掩飾這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至于為什么黃明瑤能活到現在,陳兆麗的解釋是,他激于義憤把曹洪要害人的消息傳遞給他,換句話說黃明瑤是做了很不光彩的二五仔才保住了自己的一條性命。陳兆麗的這番話并未引起我的疑心,雖然她的話中也存在很明顯的破綻。類似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故事我早就見怪不怪了。但黃梅從鼻腔里哼出的一聲不屑告訴我:陳兆麗是在說謊!
黃梅那時只有十四五歲,身材嬌小,胸脯卻已高高鼓起,臀瓣結實挺翹,小蠻腰似乎一把就能握過來。那時我想她若是能再高點,哪個男人見了不心動?
當陳兆麗向我介紹說那個店主名叫武訓宜,是個金盆洗手的鏢師,此番是被曹洪拘去妻女,才不得不從的情由時,她從鼻腔里哼出一絲不屑。紫陽宮諸弟子之間的不睦,江湖上早有風傳,先是楊氏三姐妹內訌,后是冷凝香與謝清儀不和,繼而又說黃梅不服陳兆麗,楊秀跟韋素君爭寵,恰似霧中看花,莫辨真假。
不過從那晚黃梅的表現看,這些傳言倒是也不盡是虛妄。
因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緣故,我婉拒了陳兆麗邀我結伴去君山的建議,這讓她頗感意外的同時,卻贏得了黃梅和陳南雁對我的好感。想想也是,紫陽宮的弟子,多少人想巴結還巴結不上呢。
于是在這個皓月當空,蟲吟蛙唱的夜晚,兩個姑娘陪伴著我走了三里地,這過程中她們對我的稱謂前后變了三次。先是黃梅把我由“顧大俠”變成“顧師兄”,繼而又是她把我由“顧師兄”變成了“顧大哥”。當我意識到我們將在前面的三岔路口分別時,我甚至有些后悔當初的決定了。
目送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濃厚的夜霧后,我就去找大黃,它正被蚊蟲圍攻,涂在它身上的驅蚊藥水一般只能管兩個時辰,我原本預計一個時辰就能回來的,結果卻耽誤了近三個時辰!我歉意地拍拍大黃,給它重新涂上驅蚊藥水。風清月明的夜晚正是趕路的好時光,大黃被蚊蟲咬的正煩躁,也同意走夜路。
又向前走了七八里路,我倆身上都起了層熱汗,一陣冷風悄然吹過,烏云瞬間遮擋了月光。
多半又要下雨!我緊張地開始尋找避雨的場所,還好,不遠處一片綠油油的秧田中間就有一座茅屋,那是農人為收存柴草農具而修造,幾近廢棄。
在這陰雨連綿、潮濕悶熱的季節里,那里多半已變成鼠兔蚊蠅的歡樂場。我皺了皺眉頭,還是沿著窄窄的田埂走了過去。走慣了平坦開闊地的大黃,對這種窄小濕滑的田埂顯然很不適應,走的磕磕絆絆,好不狼狽,好幾次差點把我擠進稻田里。
幾絲破碎的燈光從封堵泥窗的蘆席縫隙里透出來。我的心里咯噔一驚:這鬼地方,還有人住么?我說的是真話,那個茅屋哪里能住人喲:濕漉漉的土墻,朽爛的茅草,離著幾丈遠就被嗆人的霉味熏著。這種在我看來連牲畜都住不得的地方,卻是李少沖僅有的庇身之地。
李少沖那時又黑又瘦,兩眼大而無神,眼窩深陷,顴骨高聳,因為長期饑餓的折磨,行為舉止綿軟無力,看上去似乎一陣強風就能吹倒他。他本是官宦之后,家世鼎盛時,也是呼仆使奴的紈绔公子。可惜家道衰落的太早,他的記憶里滿是揮之不去的窮苦的影子。
那晚他剛剛寫完半篇作文,身體雖然疲憊,心里卻還是充滿憧憬的,但他不肯承認這些,他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內心,倒像讀書博取功名是件很丟人的事。他很誠懇地留在他的竹床上小憩片刻,我沒有拒絕,我確實有點累,也覺得他是個淳樸的人,不會暗藏害人之心,我們聊的雖然不多,但卻很投緣,對投緣的人,我是很樂意交往的,對于我的朋友,我自會傾盡所能地去幫助他。
就這樣,在一個陌生人的面前,我所有的戒備都一起解除了,我安心睡下,不久就進入了夢鄉。
如果沒有后來發生的誤會,我可以斷定我和他一定會成為很要好的朋友,就像我此前結交的許許多多的朋友一樣,雖分多聚少,但那份情誼卻像一壇老酒,歷久彌香。
誤會是從他騎走大黃開始的。大黃的脾氣并不算好,是那種隴西馬普遍的倔脾氣,陌生人想靠近它尚且要傷透腦筋,更不要說騎上它的背了。但大黃也有優點,他對所有我的朋友都十分友好,甚至還會跟人撒嬌,有時它做的太過火了,讓我都替它感到難為情。
李少沖在我睡著之后,因為文思蔽塞,寫不出下半篇作文,才走出門去透氣的,他落腳的這個茅屋是以每月四個大錢從一戶農人手里租的,他已經三個月不曾交租,每日早出晚歸,怕撞見房東受羞辱,這就是大熱的天他為何要用破竹席遮住窗戶的原因。
外面比屋內要涼爽的多,那時恰值雨過天晴,漫天的星斗,四處蟲吟蛙唱,點點流螢飛。眼見此情此景,再念及自己的不得意,李少沖不覺長吁短嘆,這時大黃禿嚕了一聲,似在回應他。這聲響鼻勾起了李少沖對童年美滿生活的回憶,想到今日的落魄,他含著一眶熱淚走到大黃面前,撫摸著它稀稀落落的鬃毛。
大黃異常溫順,雙眸晶晶發亮,似能讀懂李少沖的心,李少沖于是更加感動,就翻身騎上它的背,約它出去走一遭,大黃只是象征性地打了個響鼻,見我沒有回應,便帶著李少沖奔向遠處。
二日清早,我被一片鮮艷的紅色晃醒,一道道耀眼的陽光從泥墻的縫隙里射進來。梅雨時節又一個難得的好天氣。屋里升騰著一股淡淡的水汽,破瓦罐里還殘存在半束艾草,飄著細細的青煙,嗆鼻的霉味也在縷縷的晨風中變的很清很淡。
離床不遠的土案上,一塊小青石下鎮著一張紙,是一闕西江月,題名《臨江》:
孤燈常伴冷月,十年躬耕隆中。何來一日風云動,扶我直上九重。不盡江水滔滔,無邊荒草蒼穹。湮沒了多少英雄,人生幾度秋冬。
我讀書不多,不懂詩詞韻律,對這闕詞的好壞,我無從評判,只隱約讀出了一份悲戚和一顆跳蕩不安的心。我搖頭嘆息了一番,決定贈他一些銀兩。錢買不到你想要的一切,但沒有錢你甚至連想的勇氣都沒有了。他今日的落魄,不正是困在了“錢”上嗎?
我把手伸向腰間,心里卻是一沉:銀袋子不在。
不好!我的大黃,我的行李……
望著空空如也的拴馬樁,我真是欲哭無淚。一包銀子一匹馬,我自然能丟得起,丟不起的是我的這張臉!還趟過了大江大河呢,這么個小小的陰溝就讓你翻了船?還閱人無數呢,你的識人之明哪去了?為何結結實實地栽在了一個窮酸的手里!
我自怨自艾了一陣,心結就慢慢解開了。
“算了,”我安慰自己,“甚大事,腦袋不還在嘛。”至于臉面,那值幾斤幾兩?但心里到底還是有些不痛快,于是我拍了拍支撐茅屋的一根木柱,我只是輕輕地拍了那么一下子,它就劇烈地抖顫起來,我趕緊跳開來,它轟隆一聲悶響,塌成了一堆廢草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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