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知道么,這事媽媽沒有跟你說,但是那一刻我真的想死。
事情很快和平解決,一直到很久之后我也忘不了媽媽小心翼翼阿諛奉承的模樣,那種樣子比我直接去死還難受。
大風(fēng)從東吹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
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海子
高二的暑假我第一次沒有去呼倫貝爾,接踵而至的高三變得讓我變得異常忙碌,我還沒有準(zhǔn)備好迎接人生的重大轉(zhuǎn)折,生活像是丟進(jìn)墨汁里被混淆地一片狼藉,在這個貧血的年代,我們自始自終都不夠成熟,當(dāng)我一心想要在青春的尾巴抓住些什么,遙遙無知的歲月告訴我,小孩,你太單純。這個世界,從來都不夠溫和。
高三,我開始住校,游離在考場和習(xí)題中,陳洛良依舊會回來找我,帶一大袋零食和水果,隔著校門短短地說上兩句話,他跟我說:“孔空,你要好好讀書,這是最好的路。”那時候他的眼睛里帶著某一種光亮,讓我感動不已,我抓著一大袋吃食不停地點頭。
好好讀書,這樣的話充斥著我整個學(xué)生時代,不斷有人會過來告訴我——孔空,你要好好讀書,為了自己,為了什么都好,不要管它有沒有用,至少現(xiàn)在它是責(zé)任是義務(wù)是必須要承擔(dān)的包袱。
冬天來臨的時候,大家不停地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yuǎn)嗎。春天一定會來,而我們都怕接踵而至的夏天,那場讓人緊張又興奮的考試。二模考完后,學(xué)校難得放了我們一天的假期,我偷偷跑去“瘋狂吧”,陳洛良忙著上班,不過“瘋狂吧”還是熱鬧非凡,來來往往不少的學(xué)生,那個時候李侃已經(jīng)替刀疤接管了“瘋狂吧”,而刀疤自己又去盤了一個店面開了酒吧,98年的蓮城基本上沒有正規(guī)的酒吧,一次刀疤去了一趟北京回來后就尋思著開個酒吧,我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jīng)]過兩個月酒吧就開了起來,我只是開業(yè)的那天去了一次,那個黑黝黝的地方讓我一點好感也沒有,開酒吧之前刀疤問我起個什么名字好,我低著頭想了一會說:“‘春暖花開’怎么樣?”刀疤想了想笑著點點頭說:“咱們的才女都這樣說了,那一定是好的,就這個名字了。”就這樣蓮城的第一家酒吧“春暖花開”轟轟烈烈開業(yè)了。
走進(jìn)“瘋狂吧”的時候,李侃正坐在包廂里和人談事情,我覺得無趣,坐在柜臺上寫作業(yè),耳邊吵吵鬧鬧都是玩游戲機的聲音,還夾雜著幾個初中生說臟話的聲音,小文坐在我的身邊算賬,這個安靜瘦小的男孩子,我對他還挺有好感的。
“小文,你為什么來‘瘋狂吧’?”我一邊咬著筆頭一邊問他。
小文笑了笑說:“我老家在東北,和刀哥是鄰居,小時候他像個哥哥一樣沒少幫我打架,我沒用,不會讀書不會打架,刀哥回家的時候順便把我?guī)砹恕!?/p>
我也笑:“你會做算術(shù)啊,不算沒用。”
“我好歹也讀完了初中好不好,雖然沒辦法和你重點高中的比,但算算賬還是可以的。”小文笑得很靦腆。
“那現(xiàn)在刀疤開酒吧去了,把你丟這里,你不難過嗎?”
“不會啊,李侃也挺好的,對我也大方。”小文突然瞇起眼睛湊到我耳邊對我說,“跟你說個秘密,我喜歡李侃。”
“啊?!”我頓時瞪大了眼睛,我的腦海里突然盤旋出各種思緒,我看著小文的樣子知道他并沒有開玩笑。
“小聲點,你別和別人說。”小文嚴(yán)肅地警告我。
我木訥地點點頭。我突然想起幾年前看的《霸王別姬》,那個時候我一點也不懂那種違背倫理的感情是什么,也不懂程蝶衣為什么會說出一輩子那么重的誓言,現(xiàn)在我似乎懂了一些,那是一個離我很遙遠(yuǎn)的世界,我不靠近也不會去打破它。
“我不會和別人說的。”我向小文保證。
小文燦爛一笑,露出兩顆虎牙,“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越來越臨近高考,班級里壓抑著某一種渾濁的氣氛,墻上的倒計時不停地催促著我們,我也被抑制在這樣的氛圍里。
“孔空,你會留在南方嗎?”我的同桌問我。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去哪里都好,你呢?”
她呵呵一笑,然后滿臉興奮地告訴我:“我想去西藏,那個地方美極了,真想走遠(yuǎn)一點,西藏,北京,哈爾濱也好,真想看一場漫天大雪,你知道嗎,我活了十九年從來沒有離開過蓮城,從高中開始我就想走出去。”我知道她告訴我這些的時候,她的眼睛泛濫著一種叫希望的東西,那種支撐我們度過最苦澀艱難時期的情愫。
我捏著筆笑了笑,對她說:“你一定可以,記得到時候告訴我一聲。”
“好啊,我們是朋友嘛。”她拍拍我的肩膀。我愣了一下,這個和我同桌三年安靜的女孩子我?guī)缀踔荒芙械贸鏊拿郑墒撬尤话盐耶?dāng)成了朋友,我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孔空,那個經(jīng)常給你送吃的來的是不是你男朋友?”
我點點頭不予否認(rèn),這件事早已經(jīng)不是秘密。
“我知道他的名字,陳洛良嘛,我初中就聽說過了,你真厲害,那個時候我們學(xué)校女生還去你們學(xué)校跟他告白呢。”她停了停接著說,“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嗎?”
我想了想,然后突然詫異了一下,“好像五年多了,自己都沒有覺得。”
“天吶。”女生捂著嘴吃驚地說,“這么久,真讓人羨慕,初戀就是好。等到了大學(xué)我也要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
我看著她的表情,突然意識到時間過去飛快,我也沒有想過會和陳洛良分分合合糾纏了這么久,不僅自己,所有人都對我們的堅持或贊或嘆。李侃曾經(jīng)對我說過:“孔空,你把青春最美好的事情轟轟烈烈經(jīng)歷過了,等到了老年一定平淡無奇,這叫透支美好光陰。”
時間一天天流逝,就算再努力再掙扎也敵不過該到來的命運選擇,高考的那天天氣熱得不像話,陳洛良請了假,陪著我去考試,他似乎看起來比我還緊張,帶著早餐一大早就等在我家門口,媽媽自然是看到了,這些伎倆對媽媽來說就是小孩子的把戲,但是她從來不會教訓(xùn)我,除了生活上的物質(zhì),媽媽還給了我絕對的自由,她說過,她不會來強制教育我或者為了她的幾句話而讓我改變自己的想法和初衷,如果自己出現(xiàn)無法解答的難題和無法判斷的選擇就讓我去找爸爸,畢竟我不屬于她一個人。
我穿著校服吃著包子,靠在陳洛良的背上,自從他工作以來就賺錢買了一輛二手的摩托車,經(jīng)常載著我到處玩。
“孔空,你別緊張。”迎著風(fēng)陳洛良大聲說。
“我沒緊張。”我也大聲喊。
“你好好答題,我到時候在外面等你,你出來就能看到我,我?guī)闳コ院贸缘摹!?/p>
我瞇著眼點點頭,緊緊抱住陳洛良的腰說:“等我考上大學(xué)你就帶我去你家吧,我們把事和你媽坦白,如果我考得好你媽也不會說什么是吧?”
“嗯,你就是我家的媳婦兒。”
沒多久我們就到了考場門口,整個學(xué)校都是被封閉起來的,家長都只能呆在校外,幾棵巨大的樟樹下沾滿了人,都是中年男女,不外乎都是陪著子女來的,我和陳洛良的出現(xiàn)自然又成為了焦點,幾個家長挨著腦袋對著我們指指點點,陳洛良在我耳邊悄悄說:“別理他們,他們嫉妒咱呢。”
我低著頭捂著嘴笑:“你一會別和他們呆一塊,找個涼快點的地,別到時候中暑了。”
陳洛良滿口答應(yīng)下來,走到校門口他把書包給我,松開牽著我的手和我擺擺手,我走了幾步就聽見陳洛良在我身后喊:“媳婦兒,好好考!”我猛地轉(zhuǎn)過身,沖過去跳到陳洛良的身上,對著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咸咸的汗味,“相公,乖乖等著我。”我察覺到身邊各種異樣的眼光從四面八方朝我們射擊過來,但所有的眼光在那一刻都變得微乎其微。
那是我最美好的記憶,那場考試不折不扣成了我生活的分界點,高考兩天幾乎要去我半條命,一連好幾天我都呆在家里沒有緩過勁,夏天的高溫一點點逼近,我呆在家里等著成績下來,緊接著是填志愿,然后準(zhǔn)備行李奔赴另一個城市。那個和我同桌了三年的女孩子告訴我她填報了鄰城的一所大學(xué),她不停嘆氣:終究離不開家,就算心再大夢再偉大,擺在現(xiàn)實面前都變得渺小不堪。我來不及安慰她,接下來忙碌的日子一下子覆蓋了我。
很久以后我從一本書里看到這樣的話:相愛時,我們都將自己置身于或痛苦,或幸福的兩種可能中,但那是彼此已經(jīng)忘記了自我的存在,而身屬另一個宇宙,在這里,詩歌環(huán)繞,生活一片充滿激情的疆域,痛苦或是幸福正是在此時或多或少地向我們靠近。
我想到陳洛良,痛苦和幸福他一并都給了我,后來我把這種瘋狂的感覺丟棄在陳舊的蓮城,再也沒有找回來過。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xué)網(wǎng)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 版權(quán)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