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多少是非能顛倒

　　這時我才注意到，這里居然是男女同寢，突然有點想入非非。

　　其中熱情過分的是一對兄妹，他們是回族，但名字卻很有漢族的特點，哥哥叫李大鵬，妹妹叫李小坤。因為他們是回族，為了照顧他們的民族習慣，我們被迫集體把豬肉給戒了，因為牛羊肉在沈陽賣的都是些垃圾羊和催肥牛，又加上經(jīng)濟都很羞澀，所以長期吃雞肉，弄得大家怨聲載道，怒把李大鵬喊成了李大雞。李小坤的口頭禪總愛說失態(tài)了，后來據(jù)曹國輝考證說她長得很像李連杰版《倚天屠龍記》的滅絕師太，于是我們都習慣地叫她師太。

　　不過當時我并不知道這些，我只知道當時被他們開飯的場面給雷到了。一開始洗臉時許國強說準備開飯了，我還以為洗完了出去可以美餐一頓呢，結果十五六個人圍著一張課桌，像一群饑餓的豬圍著豬槽子。桌子上只有一大盆土豆燉小雞和滿滿一鍋飯，每個人端著一個海碗大小的塑料盆。每人打一盆飯和一菜勺的菜，大盆里的飯菜就見底了。

　　師太熱情地把滿屋子唯一一把椅子推給我，我奇怪地問：“你們呢？你們坐哪兒啊？”

　　師太說：“站著吃習慣了，有助于消化，有利于減肥。”

　　“啊？！”我驚訝地感嘆一聲，感情這幫人真的都站著吃，吃飯的時候沒有人說話，《三字經(jīng)》里說：食不言寢不語。但我明顯感覺出不是他們很有素質，而是非常餓。他們狼吞虎咽的樣子讓我聯(lián)想起奧斯維辛集中營里剛剛被解放的囚犯。

　　我心想土豆燉小雞也不錯啊？這幫人干的是什么體力活啊？怎么給餓成這樣了？

　　雖然我很餓，但我很挑食，雞鴨鵝的肉我嫌有土腥味，在家的時候從來不吃。礙于情面我勉強吃了幾口飯，用我不餓為借口下了桌，我躲到所謂的臥室里抽煙，無意間看到李言權和許國強把我碗里剩下的飯菜分食了。

　　我是天蝎座，天生對一切有著敏感的反應，反常的一切讓我高度警惕著，雖然一連串的疑問困在我心里無法釋放，但我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防人之心不可無，古龍說過，出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朋友，我悄悄把隨身攜帶的彈簧刀揣在了兜里，表面上裝作很正常的樣子。

　　果然不出所料，剛吃完飯的李言權過來遞給我一支煙說：“我剛才跟主任說了，你明天就能上班。對了哥們，你的身份證呢？我拿去給你辦個登記。”

　　我問：“登什么記？還用身份證？”

　　李言權解釋說：“廠里幫你辦個暫住證。”

　　我想了想拿出來遞給他說：“別給我整沒了。”

　　李言權說：“你放心吧。”

　　后來我才知道，這是他們的慣用手段，他們在騙你來之前為了偽裝其真實性，一定會說他們這里條件優(yōu)越，你一分錢不用帶，來了就行。然后他們用各種借口把你的身份證騙去，這樣你就會被暫時困在他們中間。

　　他怕我提接風的事，收完身份證聲稱給主任送過去，匆匆忙忙的走了。這時許國強過來說：“走啊書生，大家要去世紀廣場玩去，你也去吧，我?guī)銥g覽一下沈陽的夜景。”

　　俗話說客隨主便，既然還沒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地步，他們怎么安排那就跟著好了。后來參與其中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騙術是那么的拙劣不堪，我當時雖然不知道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已經(jīng)有所防范了。

　　黃昏。

　　沈陽渾南前榆樹堡車站。

　　蝙蝠像巨大的蒼蠅似的飛來飛去。

　　沿著鐵軌行走著三五成群的陌生人，他們的目的地只有一個——沈陽二十一世紀廣場。

　　看見許國強不時地跟來往的人群打招呼，我問：“你來這里多長時間了？”

　　他說：“幾個月吧。”

　　我驚訝地說：“幾個月你就認識了這么多人？聽他們的口音像遼寧當?shù)氐娜税　！?/p>

　　他含糊地回答：“嗯，他們都是咱們廠子的。”

　　一路閑聊，有一搭無一搭。滿腹狐疑，走一步多一分。夜色下遠遠望去，一片燈火輝煌，一棟二十一層的雙座大廈孤高地聳立在空曠的廣場上，此起彼伏的音樂噴泉，伴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或高或低，水幕與霓虹之間穿梭著嬉笑打鬧的人們，好一個迷離夢幻的場景，好一派充滿現(xiàn)代氣息的風光。

　　我跟著許國強在音樂噴泉那轉了一圈，一個長得很像陳慧嫻的女生拉住許國強說：“小明他們在雕塑群那邊玩丟手絹呢，你們也過去玩吧。”

　　許國強問我：“走啊？過去玩一會？”

　　我說：“跟著美女去死都行，走啊，誰怕誰。”

　　許國強說：“別胡說八道的。”

　　我說：“我哪胡說八道了？難道她不漂亮嗎？”

　　那個女孩笑了笑快步走了，我心想她要是再瘦點去參加模仿秀模仿陳慧嫻肯定能以假亂真。

　　所謂的雕塑群在夜色下看不清是什么，大概是一個個人體的雕塑，在唯一座不是人的雕塑下面我問許國強：“這個雕的是啥玩意？這里就他不是人，整的像個葫蘆似的，難道雕的是葫蘆娃的老家？”

　　許國強說：“那是一堆書，上面好像是個地球儀。”

　　這時臺階下面已經(jīng)圍了一大圈人了，我沒看見那個2.0版的陳慧嫻，問許國強說：“剛才喊你的那個美女呢？她叫什么名？”

　　許國強說：“她叫霍雅莉。”

　　我哦了一聲暗自記下了這個名字，和多人的名字我都記不住，但是對于美女我向來是過目不忘的。掃了一圈沒見到霍雅莉卻被熱情如火的師太給拽到人群里，又唱又跳的一直瘋到大半夜才離開。

　　在回去的道上李言權給我介紹了一個丑的很有創(chuàng)意人，他說是大雁的，叫馬林，聊了一會才知道這個長得很有創(chuàng)意的人居然跟我是同學，初中的時候我在8班他在7班。

　　這個馬林唯一的優(yōu)點可能就是他的口才，絕對能把正的忽悠斜了，傻的忽悠瘸了。正是這個人用他那套歪理邪說在我掉進陷阱前推了我一把，讓我陷進了水深火熱，萬劫不復的宿命深淵。

　　第二天陽光明媚，李言權領著我向傳說中的工廠走去，在穿越兩條窄如縫隙的胡同后我感覺越來越不對勁，因為昨天黃昏時就是走的這條路，一路上我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跟工廠類似的建筑。

　　我疑惑地問：“你們廠子在哪兒呢？”

　　他見我不走了，神秘地說：“一會到了你就知道了，你得先去培訓幾天。”

　　我冷笑一下說：“你們這些人神神叨叨的不會是法輪功吧？我警告你，如果是法輪功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參加的，你就死了這份心吧。”

　　他呵呵一笑說：“你瞎琢磨什么呢，絕對不是法輪功，也不是什么邪教，只是上崗前的培訓。”

　　他說的沒錯，他們的確不是法輪功，而是被稱為經(jīng)濟邪教，法輪功二代的傳銷。

　　在一個小區(qū)里我們上了4樓，50多平米的房子里面擠滿了男女老少各色人等。在一排排塑料凳子上我被昨天那個2.0版的陳慧嫻安排在第二排坐下，李言權坐在我旁邊，看他那虔誠的神情我依然懷疑他們是法輪功的信徒。

　　一種不安的心里在揣測著未知的種種，但我看得出來，他們至少不會弄死我。于是好奇心戰(zhàn)勝了莫名的恐懼，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是何方神圣？能鬧得出什么聊齋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在這個利益至上的社會中生存，道德和良知的底線越來越像政客嘴里的口頭主權那樣臭屁，在利益面前人們能出賣可以出賣的一切，何況是一般的朋友。

　　交友不慎的下場往往會面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局面。所謂的培訓課開始了，2.0版陳慧嫻居然是那里的主持人，因為他經(jīng)常做主持人，以至于后來我們都在暗地里稱呼她為霍住持。

　　她用喊救命一樣的高音喊道：“各位老朋友新朋友大家早上好！”一片刺耳的鼓掌聲嚇了我一跳，我心想，她說什么了？給這幫人刺激成這樣！

　　“歡迎大家來到新田公司，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對美的追求也越來越高，漸漸認識到化妝品在后天保養(yǎng)上占有得天獨厚的地位，現(xiàn)在市面上的化妝品五花八門，良莠不齊，讓人無從選擇。為了把美撒播給人間，讓肌膚散發(fā)出美的最高真諦，我公司精心研制出‘心靈美’系列化妝品。只有精心呵護才能讓肌膚散發(fā)出青春的異彩，青春永駐不是夢，‘心靈美’將給全人類帶來無限驚喜。下面有請我們優(yōu)秀的培訓員孫子博先生為大家詳細講解‘心靈美’系類化妝品的作用與功效。”她的開場白聲音甜美，漂亮的外表配上她那身很老土的職業(yè)裝讓我不禁聯(lián)想起《西游記》里那些奇裝異服的妖孽。

　　一片尖叫般的吶喊聲在這樣簡陋的房間里爆發(fā)出來一種歇斯底里似的瘋狂，傳說中的優(yōu)秀培訓員居然是我們一個屋的孫子博？！

　　他長得短小精悍，眼睛里總是閃爍著賊光，像隨時準備偷走你兜里的錢。一件普通的白襯衫，領口處隱約可以見到深灰色的汗?jié)n，顯然個人生活很糟糕，細想一下，在那樣簡陋的環(huán)境里，能把白襯衣保持成這樣已經(jīng)不錯了。

　　他黑瘦的臉上像開了一朵花，在雷動的掌聲里他鞠了個躬，我身后有人喊：“培訓員帥不帥？”然后很多人跟著附和著喊：“帥！”接著又有人喊：“培訓員酷不酷？”一大幫人睜著眼睛說瞎話喊道：“酷！”我在暗地里偷偷地笑了，心想，這幫人不是傻逼就是瞎子，恭維人的話多了，但他們用這樣方式來說那個孫子博，讓我驚詫于原來還可以這么罵人。

　　他顯然已經(jīng)習慣了聽別人這樣罵他，美滋滋地開始上課了，具體他說的什么玩意我沒記住，大概的意思就是說他們那個傳說中的公司在武漢，創(chuàng)始人叫王瓊，他們這個產(chǎn)品用料多么的昂貴，制作多么的高科技。

　　我有理由相信，只要把豬八戒給他找來，他們都能用美容產(chǎn)品給他變成潘安宋玉。要不就太對不起這幫人那張?zhí)旎▉y墜的嘴了。

　　我聽到云山霧罩的，心想不是說讓我來化妝品廠上班嗎？怎么聽他們的意思是想把化妝品賣給我了呢？于是我開始琢磨著回家的事了。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臺上的霍住持又請出來一個什么成功的培訓員，說是要做什么成功分享。本來聽的我哈欠連天的，等那個成功的培訓員一上來我就清醒了，上來的正是那個丑得很有創(chuàng)意的馬林，想不到他的長相還能提神醒腦。

　　我琢磨著，這小子的還能給人家上課，那我倒要好好聽聽，想不到這家伙的口才果然了得，一上來就來了個遺體告別一樣的大尺度鞠躬，然后滔滔不絕，吐沫橫飛講了起來。

　　（本書內容以作者真實經(jīng)歷改編，為了讓廣大讀者真正了解傳銷，以下課程為真實的傳銷內容，有點長篇累牘，請讀者見諒。）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叫馬林，來自內蒙古。下面的朋友有誰知道三商法嗎？我早料到這時候一定有托兒說不知道的，果然作為他們一份子的李言權喊道不知道，我心里這個氣啊，你他媽來了那么長時間了，別告訴我說你沒上過這種課，他還說不知道，那我估計他腦袋一定是被門弓子給抽了。

　　于是馬林為李言權這樣的腦殘開始講了：俗話說，打虎要懂得打虎的本領，經(jīng)商要懂得商業(yè)的發(fā)展規(guī)律，商業(yè)學家把商業(yè)的發(fā)展化分為三個發(fā)展階段，就是下面著重講解的三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