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蘇明回來了

　　蚌埠夏天的雨，最終還是在這七月底被風從沿海吹過來了。今年這場雨，好像是為了補救往年的降水量似的，一連下了一個星期。“這天怎么這么奇怪？清明雨上都沒見紛紛到這種地步啊。”蘇小恬的媽媽每次出門都會情不自禁埋怨一句。每次媽媽埋怨后，小恬總會跟在后面小聲低估一句：“你怎么這么奇怪，文采出眾也沒見你彬彬如斯啊。”當然，聲音是低到媽媽恰不能聽到的分貝。

　　媽媽一出門，家中便只剩下自己。蘇小恬并沒有報名補習班，沒有學生會很樂意假期還上課，除非受到他們的父母的逼迫。而蘇小恬的父母卻沒逼她去上課，反而鼓勵她出去玩。原因很簡單，證明他們的女兒并不是后天努力才比周蘇明厲害的，而是天資穎慧。父母之間的博弈，永遠不是小孩子能夠搞的懂的。

　　昨天小恬破天荒的想要自己收拾一下房間。為此，媽媽對她大為贊賞。小恬心里自然明白，媽媽想的一定是：這種事，多加贊賞，說不定她就會一直做下去。不過自己怎么會這么傻呢，我只是很樂意收拾這一次而已。蘇小恬用大大的笑容掩蓋自己內心的邪惡，蘇媽媽則贊美之聲不絕于口，掩飾著內心的虛偽。這母女倆非得做到如此地步嗎？蘇小恬想到，一個月前，媽媽為了讓她自己脫離苦海，而讓蘇明來收拾房間的事情，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那個傻瓜。”說到蘇明，他倒還是挺細心的呢。那次把屋子收拾的的確確干干凈凈，自己晚上睡覺時，第一次覺得床特舒服，連做的夢也特別甜。小恬心里美美的想著，拿起垃圾桶在屋子里收拾起來。“嗯，什么味道？”當她蹲在床頭柜旁時，聞到一絲怪味，像發了霉的香蕉皮的味道。她慌的站了起來，味道消失的一干二凈。她又蹲下，偵查氣味的來源，好像是從床底傳來。她隨手從桌上拿起一本書，卷了卷，探著身子開始扒起來。果然，一大堆垃圾就像魔術一樣出現在她面前。媽媽是絕對不可能會這樣隨便把垃圾堆床底的，自己再邋遢也不會將垃圾扔床底下啊。蘇小恬左思右想片刻，露出陰森森的一笑，哼哼，蘇明，你死定了。

　　窗外依舊下著雨，天上的云似乎大的很，高的很，看不到邊界，抬頭只是灰蒙蒙一片。一連一個星期的雨，一連一星期沒出門，這讓她覺得人世間索然無味。對啊，世間索然無味，真不知還在世間要干嘛。不如到夢中尋找桃花源處，仙游一番？想到這，她沖自己傻傻的笑了一笑，從書桌前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兩腳各自一甩，拖鞋便飛出去老遠，再向床上來一個魚躍，整個人就鋪在了床上。令人悶熱難受的暑氣早已被雨點包容在其內。世界一下子變的冰涼，靜默，只留下不時滴打著樓下陽臺鐵窗的叮當聲，倒像是一首催眠曲，催著蘇小恬入夢。

　　“蘇小恬！”一個聲音飄進小恬的耳朵里，小恬皺了皺眉，側了個身，繼續睡。“小恬！”又是一聲。“亂叫，煩，敲門，，哼哼，，”蘇小恬含糊著說話，竟帶有一絲哭腔，但馬上又睡著了。“蘇小恬！！”樓下又是一聲，小恬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誰呀！”她面帶慍色，自己在屋子里吼了一句。“小恬小恬！！”外面的人還在不知好歹的喊著。這聲音熟悉的不行，是蘇明的聲音，果真，蘇明從鄉下回來了。這個死人，回來就回來，竟然耽誤我睡覺。小恬雖然這么想，卻好像沒有生氣。但那怎么行呢？什么垃圾事件，什么回鄉事件都回來吧，我要好好在他身上撒一通氣。她忙穿上拖鞋，摔門而出。

　　蘇明在樓下站著喊了四五聲。老是沒人答應，可他沒走，他覺的，蘇小恬一定在家，雖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樣覺得。他走到草坪處，抓了一點泥巴，在準備對準小恬臥室的窗戶砸過去的時候，聽到二樓砰的一聲關門聲，緊接著，快速的拖鞋與地面的撞擊聲在走道里回旋放大傳到蘇明耳朵里。

　　“蘇明你。。。”蘇小恬剛剛自己想的一肚子氣話，在見到蘇明的一瞬間，突然就從心底忘的一干二凈。她沒有想到過，一個月不見，原本那個跟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這個時候自己估計只能頂到他的鼻梁了。男生就長的這么快嗎？“啊？怎么了？”蘇明以一個很隱密的方式，丟掉了捏在手指間的泥。蘇小恬氣匆匆的樣子，蘇明早有所預料。“你在叫什么叫？你怎么不上去敲門？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你怎么還留這么長的頭發？”蘇小恬一口氣問了一連串問題。她就站在樓道里，沒有帶傘，沒有出來。“我在叫你，不想上去，剛剛回來，至于頭發，我樂意就行，你也管不著我。”蘇明很自然的回答。又很自然的蹲了下去，用草上的雨水，洗掉手上的泥漬。蘇小恬顯然是愣了一下，這家伙一個月不見，似乎變了很多。“我是管不了你，但我敢打賭，明天你的頭發就會短一大截。”蘇小恬一邊講，一邊跑到蘇明身邊。蘇明隨即站了起來，替她撐著傘。“哎，我喜歡長發，你們怎么都不理解。”蘇明搖了搖頭。蘇小恬沒聽進去。現在的她，站在蘇明身邊，只能揚起頭才能看清他的容貌了。“看什么？你是不是天天在家懶著睡覺來著。”蘇明看見小恬正看著他。“下雨還能干什么？”小恬翻了白眼。“別睡了，你懶的身體都縮短了。”蘇明用手比劃了一下。“你。。”小恬省下說話的力氣，將所有憤怒全化作一股勁，狠狠的在蘇明胳膊上擰了一下。“啊啊！疼疼疼！”蘇明疼的當場弓下身子，連雨傘也脫了手歪倒在一邊。“少在我面前炫耀。”小恬估計是不想淋雨，松開了手。蘇明慢悠悠的轉身拿起傘，眼角閃出了幾點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