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云水遙照常起床洗漱完畢,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有點失落,又有點興奮。昨天送母親去老爹在幽冥司的洞府,吃了老爹的一記爆栗,不過從今以后自己也算是烏魚鎮這個家的主人了。
云水遙吃完早飯后,對著竹榻邊的千里筒傳聲道:小夜啊,早飯吃的有點撐,我們去孟婆那兒搞碗湯喝?千里筒很快傳回粱夜的奸笑聲:速去速去。
孟婆湯店在烏魚鎮東南角,而云水遙家在城西北角,不過方位對這座小城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兩人互相抬了會兒杠就到了。
兩人當然不敢從正門入,繞到柴房位置,從柴房的窗翻進去,然后再推開柴房的北窗,就可以夠得著灶臺上的孟婆湯了。
孟婆湯在冥界的地位大概相當于人世間的酒。平民中流傳的大多是一蒸一釀的一絕孟婆湯,最高級別的是七蒸氣釀的七絕孟婆湯,如果陰魂服七絕孟婆湯而不忘前塵往事就可被獲準入住冥界。也有傳說稱還存在九絕孟婆湯,不僅能使服用者忘記一切甚至能使曾經認識服用者的人也忘記他,那湯里是含著法則碎片的。當然冥界居民對孟婆湯是有比較高的抗性的,五品以下的孟婆湯對他們幾乎沒有什么消除記憶方面的功效。
孟婆店里留存的湯都只是一品的,高品階的湯她無法獲得原材料,也只有被亡靈接引司的大人招入府中時才有機會制作高等級的孟婆湯。
兩人倚在柴垛上喝了兩碗孟婆湯,頓感神清氣爽,粱夜覺得一直困擾自己的尚武六品瓶頸隱隱有一絲松動的感覺。云水遙則是趕緊從懷中取出某個困擾自己的難題,仔細思索起來,很快眉頭舒展開來:孟婆湯真是好東西啊。
兩人不敢久呆,剛聽到有人進廚房,立刻躡手躡腳的向柴房窗戶走去,云水遙剛爬出窗戶,就被粱夜單手夾住。粱夜提氣輕身抱著云水遙躍上對面一戶人家的房頂。云水遙正氣惱間,發現孟婆已經帶著家仆滿世界抓小偷了,頓時了然:這老妖婆今天反應倒是挺快啊。
兩人估摸著辰光差不多了,就散了去做各自的事,粱夜要去隨師父習武,云水遙則是要正式一個人去渡頭擺渡。
冥界判斷時辰也是由太陽的位置判斷,然而冥界的太陽毫無熱度可言,只是懸在半空的一只青白色的光球。
云水遙換上黃泉渡口擺渡人的制式服裝,帶了腰牌,撐著自家的烏篷船向對岸劃去。冥土的四周是一片無垠的水域,被人稱作冥河。除了黃泉渡頭的渡船,幾乎沒有其他途徑可以過河,河上終年彌漫著霧靄,還布著重重的幻陣殺陣。
云水遙點亮船頭的引魂燈,這才稍稍放下心,引魂燈的覆蓋范圍不受迷霧和陣法的影響。黃泉擺渡本該是個極安全的工作,可云水遙總覺得隱隱的不安,而他是個直覺精準到可怕的人。于是他帶著自己的百寶箱。無法習武,于是百寶箱是他全部的保命手段。那里面裝著他和陳夫子的智慧。
烏篷船行在茫茫的水域,黑的如漆如墨的水域,所有的光線都來自船頭的引魂燈,墨綠色的幽幽鬼火。
出乎意料的,烏篷船順利抵達對岸,對岸有押送亡靈的鬼差,按說是安全了。云水遙自嘲一笑:還以為自己有學習大預言術的潛質,看來直覺也不是那么敏銳啊。
甫一靠岸,三個鬼差便押著一個亡靈上了船。那個亡靈是青年書生的模樣,二十歲左右,眉宇間郁結深鎖,八成是含恨而亡了。三個鬼差形貌各異,一個是笑聲爽朗器宇軒昂的虬髯漢子,一個滿頭紅發面容冷厲,最后一個蒼白瘦削病懨懨的模樣。三個鬼差彼此間似乎并不熟稔的樣子,只有虬髯漢子沖著云水遙哈哈一笑:你是老云的孩子吧,今天第一天當擺渡人?他們兩個也是新人啊,你們倒是挺有緣分。
云水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紅發鬼冷冷別過頭去并不開口,病癆鬼開口欲言卻連咳數聲只好作罷。
虬髯漢繼續笑道:你們可知幽冥司那位新任執事便是這位小兄弟的父親,那可是入微九品的高手啊。
病癆鬼神色微動,紅發鬼微微一哂:還真是虎父無犬子啊,十六歲連尚武一品都未入,也算是人才了,便是尋常婦孺在冥界元氣浸染這么多年也該進入尚武一品了。
這是事實,冥界尋常并不入武道的人也該是尚武一品了,體內毫無內息也算奇葩一朵了,當然這是陳夫子和云老爹刻意為之,尋遍典籍才找出的一種散內息的方法,好讓云水遙時時保持體內空空如也。
觀察著這三人的反應,云水遙警惕之心打起,這三人對入微九品的修為似乎很不以為意的樣子,這很不正常,據粱夜所說尋常鬼差修為應該也就在尚武七品左右。心中這般想著,臉上卻是笑容不變,恭敬地請三位鬼差帶著亡靈上船。
四人在船上坐定,云水遙凝神觀察著四人的舉動,心里已有了百般計較。
船至河心時,紅頭鬼冷冷看了一眼天邊:三位,對不住了,我家主人留不得這個亡靈,只好連你們一起滅口了。語氣淡漠的仿佛只是屠狗殺雞。
病癆鬼卻是一哂:輪回司副殿主早就有所察覺,特地命我來保護這位沈姓公子。這位沈公子在人間已是含冤莫白,閣下又何必做的太絕呢。話音未絕,寬大的袖袍里伸出一把短劍,電光般向紅發鬼掠去。
紅發鬼兩指夾住短劍: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區區入微五品,也只能靠偷襲了。
病癆鬼棄劍用指,紅發鬼不屑的化氣為罡格擋,忽然,病癆鬼身上氣勢狂升,指尖竟射出宛如實質的劍芒,青光大盛。瞬間刺破紅發鬼的罡氣罩,刺穿他的身體。紅發鬼瞳孔驟縮,引魂燈覆蓋范圍極小,猝然之間他竟無法閃轉騰挪,只覺得自己還有千般手段未施展竟然要這般死去。冥界人一旦死去便會化為天地元氣,再無輪回之幸。
正當此時,虬髯大漢卻忽然出手,輕叱一聲,虛空竟凝出一把氣劍,幾乎同時刺穿了病癆鬼的身體。
于是瞬息間,紅發鬼死,病癆鬼重傷,虬髯大漢脫力,虬髯大漢雖已是入微境七品的高手,但瞬間凝氣為劍傷人也劇烈消耗了本源。
即使現在,場上的兩人也絲毫未將云水遙放在眼里。尚武一品都沒達到的小子,一道氣箭就可輕易抹殺。云水遙知道,這牽涉到幾股實力的斗爭,無論誰勝,為了保密,自己最后也是死路一條。那虬髯漢子極能隱忍,也絕不是易與之輩。
而云水遙絕不是個可以忽略的人,這一點粱夜深有體會。
云水遙一直背對著兩人,他不著痕跡的把青年書生往身邊拉了拉,忽而轉身抽出弩機,這是他和陳夫子設計的連擊弩,按下機簧可射十箭。前八箭射向虬髯漢子,虬髯漢子哈哈一笑,揮手盡數擋掉,動作瀟灑無比,根本沒想過反擊,完全是戲耍獵物的心態。然而云水遙等的就是他這一剎的松懈,第九箭的速度遠遠快于前八箭,虬髯漢子失神間竟被其射中肩頭,怒極便要取云水遙性命。然而云水遙等的便是他這一剎的不冷靜,第十箭射的是引魂燈。
瞬間,引魂燈碎,殺陣幻陣齊至。
云水遙左袖間卻亮著一盞小型的引魂燈,勉強籠罩著自己和青年書生。饒是如此,二人此刻也已入修羅地獄,身與心都遭受著巨大的痛苦。
虬髯漢子和病癆鬼則是被鬼霧吞沒了,忽聽虬髯漢子一聲痛呼竟從迷霧中沖出,他斷了自己右臂以求剎那的清醒,然而他的體內真氣已經一絲不剩,他提著慣常用的彎刀,面目猙獰的殺向云水遙。壯士斷腕的決絕,此人修為高深意志堅定,在冥界也絕不是無名之輩,可是下一刻他絕望了,他發現自己的鞋死死黏在船板上再邁不出一步。終于心神崩潰,頹然倒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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