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交手

　　來開會的各位，除了一人，聽王長遠公布罷拆遷動員小組人員名單，倒沒說旁的。這也不奇怪，大伙對拆遷動員小組成員具體要干什么，怎么干，多半不了解嘛。既然連小組成員干什么都不了解，還能指望他們說道啥呢。

　　這唯一個心里有想法的人，不是旁人，就是“老油條”宋懷遠。他一聽王長遠主任宣布的名單里有王懷丞，王懷相跟王宏劍三人，不由心里涼了半截。動員小組統共九個人，副組長是“鬼不沾”，他王家老少爺們一下子占去了九分之四，但凡再拉攏一個兩個的到他們那一邊去，可就是一多半的人了。今后有個大事小情的，還不是他王家人說了算啊。而“老油條”更揪心的是，剛才“鬼不沾”跟王長遠出去了一趟，回來便宣布拆遷動員小組人員名單了，真不知“鬼不沾”跟新來的駐村主任透露了些啥。“平日里我那鳳成侄子壓得‘鬼不沾’抬不起頭來，這次他不會趁機奪權吧？”

　　念叨著，“老油條”拿眼瞥了瞥剛從廣播室出來的“鬼不沾”，只見他又搖左膀又晃右臂的，可真他娘地牛氣。再看看王長遠呢，瞪著一雙鼓眼泡，咕嘟著腮幫子，左右打量著拆遷動員小組各成員。“王長遠這個混賬玩意，眼睛鼓得像金魚的眼泡兒，腮幫子咕嘟著像我家孫女手里的那藍氣球，肚子挺得像孕婦，戴副大眼鏡呢，還他奶奶地提溜圓。我瞧他，咋瞅哪哪也像‘氣蛤蟆’呀。”想到氣蛤蟆，“老油條”忍不住又尋思起調皮孩子們好捉住氣蛤蟆逗樂的場景來了。“那氣蛤蟆，爬的死慢，還不會蹦遠，只會在孩子們的敲擊下鼓脹著肚皮變胖大，真他娘地好玩。”這話也就是“老油條”暗地里尋思尋思，當著眾人的面，他可不敢冒出嘴邊來。

　　聽到兒子在大喇叭里的廣播聲，從來沒參與過村里管理大事的王懷丞最先來了。王長遠瞧了瞧走進村委大院里的王懷遠，心里不免嘀咕，“這高個子，瘦成一棵蔥的老頭，怕得有七十多了吧？哎喲，我地個媽哎，他走路咋歪著身子呢？”

　　“鬼不沾”瞧自己七十一歲的老爹來了，急忙上前對著王長遠介紹說：“王主任，這位就是王懷丞同志，是我村最讓人尊重的老人。”

　　王長遠自然會作態，上前拉住王懷丞的手，說：“您好，老人家，久仰久仰，我久仰您的大名哪！”

　　聽到侄子在大喇叭里的廣播聲，同樣不問村事的王懷相也來了。王長遠瞅了瞅又進院子里的這一位老頭。比剛才來的那位年紀小點，可也年輕不到哪里去。同樣，也瘦高成一棵蔥，瞧他走路的架勢，也歪著身子，“這兩位老人是咋了么？一個向右歪，一個向西斜，可都不正當哩！咋了，難不成他奶奶地金光村就收成歪老頭啦？”

　　見二叔來了，“鬼不沾”趕緊上前又說：“王主任，這位是王懷相同志，也是我村讓人尊重的老人。”

　　聽到此，王長遠沒吱聲，心里說：“哦，這就是你跟老弟我說的那倆老兄弟呀，嘁，不就是倆老歪嗎？”呵呵，這倒是讓王長遠猜對了，他弟兄倆的外號，就是一個叫“大老歪”，另一個叫“二老歪”，倆老歪。

　　“老油條”在一旁瞧了這過場，差點沒吐了。“他奶奶的，怪不得剛才‘鬼不沾’跟著新來的王主任去上茅廁呢，看來他上茅廁是假，跟他商量事才是真呀。你瞅瞅今天這事，到底哪跟哪啊，‘大老歪’跟‘二老歪’倒成讓人尊重的人了，照這般說，那村里的大拿宋吉臣算個啥啦？”

　　接著，王宏劍也來了，“鬼不沾”少不得又是老一套。

　　這一次，輪到宋松心里吃味了。“他奶奶的，流氓‘團長’也成拆遷動員小組成員了，看來‘鬼不沾’這混帳東西真是要一手獨攬大權了。”

　　“鬼不沾”瞧人到齊了，便上前說：“大伙靜一靜，靜一靜，下面有請王主任給大伙具體講解講解該如何下村入戶做動員工作去。”

　　王長遠也不客氣，上前便嘮叨開了。

　　念叨了一整下午，第二天，金光村的拆遷動員工作真就正式開始了。

　　只是令王長遠意想不到的是，他的苦難日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