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八

　　到站下車之后，孫思明一時不知道去往何處，便隨著人流向地鐵入口走去，隨便買了票進了地鐵的候車大廳。

　　孫思明開始給蘇小卉發短信，詳細說明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以及見不到她就不回去的決心。然后關掉手機，坐在那里注視人形形色色的人，耐心地等著蘇小卉的到來。

　　這是孫思明早已經想好的計劃，他不想給蘇小卉任何推脫的機會，這種做法當然很霸道，而且也存在另外一種可能，如果蘇小卉此時關了手機，也就不知道會等到什么時候，但孫思明已經不在意這些了。

　　候車大廳人流不斷，走了一撥又來一撥。孫思明數著來來去去的列車，每當有列車停下的時候眼睛便緊盯著打開的車門。已經不知道失望多少次了，而心中的希望卻隨著失望次數增加而增加。

　　時間一點一滴走著，孫思明發現自己并沒有冷靜下來對待蘇小卉的問題，不由得為自己的沖動生出一絲懷疑。難道真的可以接受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孫思明開始認真思考：如果說真愛一個人，沒有孩子又有什么關系呢。如果實在想要，領養一個也沒多大關系吧。孫思明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驚訝自己這么快就下定了決心。從現實的角度說，這可不是小事。

　　蘇小卉走出地鐵，不多久便看到孫思明默默地坐在那里。他已經不再注視走出地鐵的人群，而是發呆似的盯著一個地方。

　　孫思明的真誠讓她感動，然而看到短信的時候并沒有打算來見他，于是同樣用發短信的方式告訴他不用浪費時間等她了。一小時之后孫思明沒有任何反應讓她有擔心，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于是用家中的坐機拔通電話，發現孫思明的手機一直關著，那時她明白了孫思明的用意，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這時候孫思明同樣也意識到蘇小卉會以發短信的方式與他聯系，那樣關了手機也沒有任何意義。于是他慌忙打開手機，那條短信讓他沮喪之極。他用力地攥著手機，似乎要將它捏碎。

　　蘇小卉感受到了孫思明的悲傷，她躲在一邊平靜了心情才向他走去。

　　兩人相見時孫思明顯得出奇的平靜，然而這種平靜卻來自對感情的極力克制。

　　“你終于來了！”孫思明松了一口氣，像是順利完成一項重要的任務。

　　“你真不應該來，難道我說得還不清楚嗎？”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嗎？”

　　“你的想法？你是來同情我的嗎？我不需要同情，你還是走吧，我要回去了。”

　　蘇小卉說完轉身就要走，孫思明抓住她的手臂，柔聲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別人都在看著我們呢，還是找個地方再說吧。否則我是不會回去的。”

　　蘇小卉掙脫了手，“算了，說來說去只能讓我們更難過，你不會看上我這種女人的，只會從心里鄙視我。”

　　“你應該清楚我不是那種人，否則我也不會來找你了……”

　　孫思明拉著蘇小卉走出了地鐵。各色的燈光將城市點染的分外迷離，面對來往不絕的行人與車輛，孫思明突然感覺到人生不過是匆匆的過客而已，便更加堅定了要守住這份緣分的決心，于是握著蘇小卉的手改為十指相扣。

　　蘇小卉不由自主的想抽回手，可孫思明更加用力的抓住，讓她感覺到了這個男人的真摯感情，不經意間眼睛有點濕潤，便由著孫思明牽著自己毫無目的地走。

　　附近一間咖啡廳亮著霓虹燈，各色燈光不停地變換著，像是永遠不知道疲倦似的。孫思明停下來說：“我們進去坐一會吧。”

　　蘇小卉不語。

　　兩人走進包廂，蘇小卉只是在坐在那里埋頭擺弄著手機上的掛件。孫思明突然不知從何說起，便久久地陷入了沉默。

　　“你不是有話說嗎？怎么又不說了？”蘇小卉收起手機，直愣愣地看著孫思明。

　　“如果我不介意，你還會堅持自己的想法嗎？”

　　“你有想過嗎？事情并不是這么簡單，也許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來的時候我是有點沖動，不過我已經認真地想過了。”

　　“你只想你自己了吧，你有想過你父母了嗎？你能保證他們會同意嗎？”

　　孫思明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支吾著說：“我們自己的事，他們應該不會過于的干涉吧。”

　　這種回答顯然缺少了自信，蘇小卉也就有點失望，神情又悲戚起來，過了好久才說：

　　“我過去也有過男朋友，那時候他和你一樣說不會介意，于是我們毅然走到一起，后來還不是被他的父母逼著分開了嗎……”

　　由于想起過去悲傷的往事，蘇小卉忍不住小聲地抽泣著，情緒也有點失控，斷斷續續地說：“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可是沒有哪個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娶一個有缺陷的女人。如果你的父母堅決反對，你怎么辦？”

　　孫思明完全沒有想到她遭受過如此創傷，他看著眼前這個傷心流淚的女人，一時心頭涌起莫大的傷痛，也激發出去呵護的沖動。于是毅然地走過去將蘇小卉拉入懷中。

　　蘇小卉掙扎著卻沒有擺脫，索性伏在孫思明的懷里，然而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父母，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只要你愿意，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們干涉我們在一起。”

　　“如果他們以死相逼，你又能如何呢？”

　　“不，這是不可能的，天底下的父母不會絕情到這種地步。”

　　“可是他就妥協了。”

　　“這只能說他的意志不夠堅定。”

　　“難道你也不介意我和他有過關系嗎？”

　　孫思明的心頭產生微微的震蕩，盡管這種事情于現代的社會來說再也正常不過，但是當這樣的事情擺在眼前，再大度的男人也不會無動于衷吧。然而這個微小的變化卻刺傷了蘇小卉的心，于是極力掙脫孫思明的擁抱，說：“對不起，我要回去了。”

　　“你不要誤會我，”孫思明又抓住了蘇小卉，“我絕對不是嫌棄你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也說不清楚為什么會這樣，何況我也和別的女人發生過關系，又有什么資格嫌棄你呢。”

　　孫思明焦急的表情，觸動了蘇小卉心中柔軟的部份，。

　　“已經很晚了，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不行啊，我還要去實習單位上班呢。”蘇小卉仰著臉望著孫思明，為他臉上的難舍之情蕩漾起一絲柔情，說：“周末我去看吧。”

　　孫思明完全被這份柔情融化了……

　　“真想就這樣死去！”

　　蘇小卉依偎在孫思明的懷中，不禁發出這樣的感慨。

　　孫思明為這深深的愛戀而感動，緊緊地擁著她，吻著她，感受著她炙熱光滑的肌膚。

　　濃濃的夜色中一切都隱了形，整個天地間似乎只有兩顆融化的心。言語已屬多余，只需感受著心的跳動，聆聽它的聲音，再也不需要陽光、雨露以及鮮花與祝福……

　　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逝去，未來還未到來，到來的也會在瞬間成為過去。人的生命，始終處在流動的狀態中慢慢的逝去。也許過于留戀此時此刻的情景，使蘇小卉產生一絲淡淡的悲哀，不禁自言自語地說：

　　“時間要是可以停止多好啊。”

　　“真傻，時間只有不停的流動，我們才能夠長相廝守啊。”

　　“可是我有點害怕。”

　　孫思明的心頭為之顫動，他明白她害怕的原因，然而語言上的承諾又是多么蒼白啊，于是用力的擁著她，讓她感到安全。

　　黑暗之中，蘇小卉將臉貼于孫思明的胸前，過了好久幽幽說：

　　“明天我們去西園寺吧。”